“会疼么?”
随玉摇头。
“是不疼还是不记得?”
随玉:“……”
“眼下呢?”元翊用力按了按,随玉一激灵,直往前冲,才走出两步就被元翊往后捞了捞。
“往后别再这般糟蹋身子了,到底是折寿的。”
“知道了。”随玉闷声道,挣扎着从他辖制中钻出来,大步往岸边跑。
元翊看着他光溜溜的背影一时发愣,虽是灵智渐涨,到底孩子心性儿。
随玉跑上岸随手拿起一件衣服裹上身,又召来捆妖索将头发束起,直往外走。一出门便见不远处谢悬舟一行人朝这走来。
林成霜歪着腰冲他打招呼,面上带着轻佻揶揄的笑,“阿玉,怎么还弄湿了?
“弄脏了便换了身。”
林成霜微微点头,“也是,遇上那东西是不干净,换一身也好,只是这身倒没你原先那件好看。”
“都一样。”随玉走下台阶,“人找到了?怎么回事?”
“我出手还能有差错?”林成霜冲他眨眨眼,走近低声道:“云姑娘找回来了,说是遇上邪祟了,受了惊,眼下正在偏院休息。”
随玉心下一顿,莫非那抢命书的鬼从他这没得手,反去追杀命书本人了?
“可有受伤?”那鬼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到得早,及时救下了,毫发无损。”林成霜刻意抬高声音,引得谢悬舟直皱眉。“诶?元翊兄弟呢?怎久不见人。”
随玉朝屋里一指,林成霜脸色更加意味深长。
谢悬舟开口打断,“别磨蹭,还有正事。”
“师兄你急什么,人姑娘家家的,又受了惊,不若让她先休息,明日再问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大晚上得惊扰。”
“不行,”谢悬舟神情严肃,“明日黄花菜都凉了。”
陆缨面色难看地走上前开路。
林成霜凑到随玉身侧窃窃私语道:“你不知道方才多凶险,那云带着人落到了城外一处野庙里,寺庙破败不堪,鬼狐呜哇地叫,云姑娘又穿着红嫁衣,乍一看真挺吓人的。我去的时候她一人孤赤赤地坐在寺门外。”
“就她一个?”随玉微微皱眉,分明是另一人拖着她走的。
林成霜点头,“只一个。”
“云娘可有受伤?”陆缨问。
“瞧着没什么伤,神魂粗探起来也没什么差错,等会让我师兄诊一诊。就是不知,今日这般情境方不方便见我们。”
闻言谢悬舟停下脚步,从怀中芥子囊中摸出个三角药包,递给陆缨道:“这是长泽的安神珠,可祛邪镇煞,给你娘子便好。”
“多谢。”
四人走进里院,大门口站着的丫鬟拦住他们,“小少爷!你怎么才来?”
“我……”
“好了轻翡,少爷回来就好。”一道女声传来,众人抬眼望去,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挑帘出来。
陆缨愣愣地上前唤道:“大嫂。”
“事情我都知道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也亏得是你哥出门不在,由得你胡闹,不然早打断你的腿了。”宋元珊轻敲了下陆缨的头。
陆缨低头应道:“大嫂数落的是。”
“云娘受了惊,今日你就别扰她了,明日备了礼去给人赔罪,洞房花烛你们夫妻俩再好好商量一番,看是重办还是旁的如何,别亏待人家。”
“是。”
“好了,别丧着张脸了。”宋元珊替他理了理领子,转身朝门口看去,顿时面露疑色,问:“这几位是?”
“这是我请来替云娘治厄病的朋友。”
“原来是仙师。”宋元珊含笑走上前,“贵客到访也不同我说,怠慢了人家可怎么好。”
谢悬舟抱手行礼,“长泽谢悬舟。”
“仙师请上座。”
“不必,在下有事询问云夫人。”
“眼下天色已晚,仙师不如明日再问。”
“事关邪祟不可拖延。”
“这……云娘已经歇下了……”
“若是鬼祟上身,云夫人怕是活不过今晚,还望夫人成全,请云姑娘出来一见。”说着谢悬舟再度拱手。
一时间院内静极,半晌,宋元珊沉沉叹了口气,“就是要见,也不可在云娘闺房里,陆缨带他们到前厅。”说完转身朝屋内走去。
*
洛颂云换下喜服擦去胭脂水粉,一身月白衣衫在宋元珊的搀扶下出来。
“轻翡带着小厮们下去,把门关上。”宋元珊抬手对婢女道。
随玉抬头,没闻到鬼息,妖气应当也没有,观之只是面色稍显苍白。
“云娘。”陆缨轻唤。
洛颂云颔首,朝众人行了个礼。
谢悬舟站起身,拱手道:“云姑娘叨扰,烦请将被劫走后的事情同在下说一遍。”
洛颂云目光微颤,怯怯地看向陆缨,陆缨赶紧上前,“云娘别怕,谢道长是想帮我们的,方才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说出来,无事的。”
“道长……”洛颂云缓慢将茶水递到唇边,轻声道:“那云里……云里有鬼。”
“它将我带到城外,只怕是要灭口。”
谢悬舟:“你如何得知是鬼,是有什么东西出来么?”
“它叫我名字,叫我去死,还说……说我早就该死了。”洛颂云眼神爬满惊恐,肩头打颤直往宋元珊怀中靠。
“然后呢?我师弟来时并未探到鬼息。”
洛颂云声音发抖:“它将我带到那孤寺外,没多久那云就散去了,月光照下来,那鬼……那鬼就散了。再而后,这位公子就来了。”
“你可曾见到它模样?”
洛颂云微愣,继而摇头。
“那声音是男是女?”随玉问。
“听着像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洛颂云轻声道。
随玉走近不动声色地嗅了嗅,被她身上浓郁的脂粉香膏味儿冲得一激灵,轻咳了几声道:“云姑娘放心,那不是鬼,兴许是山精野怪。他们借着荒寺香火生了灵智,见生人来便想驱赶,并非是想害你性命。”
“可它们……它们说我不日便要横死,还说……”说着洛颂云打量了下陆缨,小声道:“说我们这桩婚是孽缘,若强结会有血光之灾。”
陆缨:“云娘别信那东西的话……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么,纵是天打雷劈……”
“别说了。”洛颂云竖指横在他唇侧,“你的心意我岂不知,只是云儿命苦,怕是无福与你白首了。”说着面上落下两行泠泠清泪,哀伤之色蔓延。
“云姑娘且放宽心,此事不至于此。”随玉低头瞥见她胸口挂着玉牌,玉质细腻莹润,雕工高超,下意识夸道:“这玉好颜色。”
“这是云儿随嫁,自幼便带着的,说是能添福保平安,云儿自知福薄,眼下……便全仰仗各位道长。”说着洛颂云再度站起行了个礼。
谢悬舟还想再问些什么,被林成霜一把拉住。
洛颂云啜泣之声渐大,宋元珊寻了帕子一边替她拭泪一边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众位便歇下吧,此事明日再商议。”说着抬手叫婢女送洛颂云回房。
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背影,宋元珊直叹气,“我这弟妹是个可怜人,自出生便没了娘,不到及笄之年爹也猝然而逝,好容易要嫁进来,偏又遇到这些事……还望诸位道长为多费些心。”
林成霜一并应下,将一张验鬼符交给洛颂云,让其放在门上,可挡邪祟入侵。
*
客房内元翊正俯在床榻便整理被褥,见随玉三人进屋来,随意应了声。
“可探到什么了?”随玉问。
元翊摇头,道:“整个陆府无妖无怪,鬼气也淡,看着不像是会出邪事的宅邸。”
随玉:“那云姑娘也没半分鬼气,她说遇见了鬼,只怕是癔想出来的,分明就是有人把他劫走的。”
“召云咒也不是她一介凡人施展得出来的。”谢悬舟道,看向林成霜。
林成霜微微不悦,“看我做什么。”
“你到的时候,当真没看见旁人?”
“当然没有。“林成霜耸肩,“若有旁人又岂会这么快回来。”
“那这刀伤从何而来?”谢悬舟一把抓起林成霜左臂,林成霜痛呼一声,扭打着直往后退,却被谢悬舟点住臂上穴道。
谢悬舟“唰”地掀起他的袖子,林成霜左臂上赫然横着一道刀疤,没有血迹。
“诶,练功的时候不小心误伤的,前几日便有了的。”
“我记得你不会使刀。”
林成霜:“……”
“正是不会使,才会误伤嘛。”
“胡诌。”谢悬舟气愤道。
“我骗你做什么,师兄你是知晓我的,若真因公受伤,我早叫嚷了。”林成霜冲他讨好地笑,“实在是伤得丢人才没同你说,你看早就不流血,都快结痂了。”
谢悬舟再看去,那疤似是要长全了,抬眼又见林成霜面上堆满虚情假意的笑,烦闷顿时涌上心头,“咻”地扔下他胳膊,骂道:“不见黄河不死心,我再问一遍,在那荒寺外可有遇到什么人?”
林成霜面色一凝,嘴上仍道:“岂敢欺瞒师兄。”
“呵。”谢悬舟横了他一眼,眸中冷厉尽显,“这刀是何刀?”
“不过是寻常刀刃,师兄不必担心。”
“双道菱花纹是长泽琳琅阁的独创。”
林成霜一愣,抬手看向那道伤痕,刀口边缘确有两道菱花纹路,印在血肉上如蛇鳞一般。
“召云咒虽不是琳琅阁独创,确是符篆峰的法术。长泽里菱刀与符篆双修,还施得出召云咒且现在不在门内的,百年内只一人。算起来她当是你的师姐,你当真没遇见?”
林成霜盯着那疤,嘴角笑意不减,声音中带了一丝寒意,“原是因着这纹路。”说着他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抬起手对着那菱花纹处划上去,齐齐削下一块血肉。
“你……”
温热的血肉“啪”地砸在地上。
谢悬舟瞳孔一颤,林成霜面上的笑莫名刺眼。
“师兄,这下是当真没遇见旁人了。”
“呵。”谢悬舟拂袖离去,被林成霜一把拽住衣袖,“好师兄,穴解开吧,血流一夜是要流死人的。纵是不为我着想,也该替你那好师妹收拾烂摊子吧。”
“胡言乱语。”谢悬舟怒呵,一把打开他的手臂。
林成霜闷闷地笑了声,慢步跟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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