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雨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翻动着聊天记录。
直到翻到昨天晚上那没头没尾的道歉,灵光乍现般,她突然想起那条发错的语音。
她们不过萍水相逢,最简单的交易关系。方时雨虽然很奇怪对方会这样问,但还是出于礼貌顺手回复了。
她不太在意地随手敲下几个字,也丝毫没想过这段文字会在另一个人心里掀起波澜。
那时雨:“不是男朋友。”
那时雨:“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真的不好意思哦宝宝,那天的信息打扰到你了。”
“方串串!你又干嘛去?!”
只来得及简简单单打下几个字,方时雨歉疚地再次道歉,刚丢下手机就看见串串鬼鬼祟祟地跑进她的卧室。
她真没话说了,家里这只小猫怎么这么闹腾!
一会儿看不住就鬼混去了。
方时雨三两步追上去,佯装发怒双手抱臂靠着门。
她压低眉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串串。
方串串怂怂地跳下桌子,一屁股压在桌角的铁盒子上。
它慢吞吞地蹭过来,心虚地躲在桌角不肯出来,只会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方时雨努力偏过头,视线虚虚的落在桌角,没在看它。
太萌了,这小撒娇鬼,根本扛不住啊!!!
下定决心做一个严厉的姐姐,方时雨厉声开口,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桌角:“方串串,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方时雨深呼吸一口气,根本不敢停顿。
“你怎么能对着姐姐的手机流口水呢?你还把姐姐的手机拖到地上!”
串串同手同脚笨拙地跑向她,夹起嗓子朝着她喵喵叫,眼神里满是可怜和无助。
串串被她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莹润的大眼睛像是要哭出来。方时雨又叹息一声,仅用0秒就原谅了这只笨蛋小猫。
她放柔声音,一手抱着它,一手体贴地撸着:“串串都学会自己开门了,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猫!”
串串:“喵喵喵喵。”
素咪,没错!天才咪!
方筝燕坐在沙发上一头黑线,无语地看着沦陷在猫猫世界里的表姐,彷佛看到了昏庸无道的君王。
说好的讲道理教训孩子呢?!
怎么又溺爱上了!
方筝燕嗤笑一声,没忍住开口:“是是是,聪明绝顶的串串大人,什么时候走路能不顺拐呢?”
串串趴在方时雨怀里,听到这话时,一荡一荡的尾巴猝然停滞起来。它机械地转头,目光里全是谴责。
它高冷地跳下方时雨的怀抱,尽可能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一步一个脚印,顺拐着溜回去了。
咪是天才咪,才不是顺拐咪呜呜呜。
不知道是踩到了哪里,房间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冷酷决绝的小猫背影猛地僵硬下来。
它一脸被碰瓷的无措,眼里满是震惊,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丫子,又缓缓回头看向方时雨,再次讨好的用处夹子音:“喵喵喵喵喵。”
咪!被碰瓷了!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方时雨和方筝燕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她们家里这个猫猫大王,一向作天作地,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刻还真是少见。
凝滞的气氛重新流动起来,感受到了姐姐们的宽恕,串串几步就跑出房门,远离这个伤心之地了。
方筝燕惊讶地捡起那个被踩扁的铁盒子:“现在的铁盒子质量这么差!”
浅银色的盒子上一个明显的凹痕,大约是时间久了有些掉漆,看起来很显旧。
方时雨越打量越熟悉,从方筝燕手里把盒子接过去。
“里面装的是什么?”方筝燕好奇地凑近问。
“不知道啊。”方时雨诚实地摇摇头。
这个盒子的做工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方时雨总觉得这个盒子有些熟悉,很久之前好像见过似的。
方筝燕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把螺丝刀,跃跃欲试地接过去:“我们把它撬开吧。”
方时雨没有说话,默许了她的行动。她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是她塞进去的,既然她记不清了,那就打开看看。
盖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水,有些生锈,锈迹两边粘连在一起。方筝燕费尽心思用了巧劲才给撬开。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装饰品的透明小袋子,一根穿着红绳静静的躺在里面。大概是时间久了,塑料袋变得有些脆,里面的红绳也陈旧的显出岁月的痕迹。
红绳整体很素净,用的是最简单的编法,上面串了颗圆润的豆子。
方时雨捏起来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出来串的是什么,只能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珠子。
从铁盒、到红绳、最后是那颗豆子,每一样突如其来出现的东西都让她有种莫名的似曾相似感。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什么。
看出她的苦恼,方筝燕把盒子盖回去。她无所谓地挥挥手宽慰她:“没事。姐,等姑姑下班回来你问问姑姑,说不定她见过呢。”
方时雨迟疑地点点头,又不受控制地打开盒子凝视起那根手绳。
……
手绳被薛忱遇摘下来,细心妥贴地放在床头。
洗手间里,白炽灯冷冷的悬在头顶。男生手臂撑着洗手池冰冷的边缘,脊椎微微弯曲,彷佛喘不过气。
半挽的衬衫袖子被打湿,染上水痕。黑色的袖子下,冷白色的皮肤上青筋用力到凸起,朝着手腕蜿蜒而去。
细流潺潺,微弱的水声掩盖了他微不可闻的泣音。一捧捧的凉水被毫不留情地泼到脸上,凉意却让他越发清醒。眼角温热的泪水汇入水流,无声地划过脸颊。
溅得满是水痕的镜子中,滴滴答答的水滴落下后,露出一张精致的眉眼。凌乱的发丝挡住了男生泛红的眼角,却不能阻止断了线似的淌下的眼泪。
方时雨的回复他看得清清楚楚,也理解得明明白白。
“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那几个字像在他心上留了疤,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近乎自虐般的一遍遍回想。
他甚至可以想出方时雨甜软撒娇地喊着宝宝,转头又近乎残忍地对他介绍,那个亲昵的男声是她的邻居弟弟。
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吗……
为什么那个人可以和她一起长大?
而他却不行……
她亲密地把那个人划入自己人的范围,提起他时语气熟稔,却只会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是他出现得太早了吗?还是他出现的太晚了?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印记,那根不太合尺寸的手绳日久天长的在手腕上呆着,早已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哗啦啦的水流声停下,他面无表情地擦干镜子上的水迹,努力向勾起唇角,却瘪瘪嘴还是想哭。
薛忱遇坐回房间,微信正登在笔记本电脑上。16寸的屏幕上,明晃晃的亮着那段聊天记录。他不想关掉,可是看到还是会难过。
楼下忽然噼里啪啦的炸响起来,像是什么碎掉了。
薛忱遇没有去管,他习以为常地走到门口阖上房门,又给薛忱竺发了信息。
平贵:“现在还在朋友家吗?”
薛忱竺白天趁着来之不易的假期偷偷溜到了朋友家里,现在知道薛忱竺行踪的,估计只有薛忱遇。
会关心薛忱竺的,应该也只有他了。
大概是一直抱着手机在玩,薛忱竺回复很快。
薛忱竺:“还没回去,晚点再回。”
薛忱遇给她转了账,又发去信息,像是在打哑谜。
平贵:“没钱联系我,今晚别回了,先住朋友家吧。”
薛忱竺从善如流,飞速收掉了红包,没有提出一句疑问,听话地接受了薛忱遇的安排。
薛忱遇眼睛一眨不眨地坐在电脑前,直到酸疼的眼眶溢出生理性的眼泪,他才恍然惊醒关掉了电脑屏幕。
那根红绳依然放在床头,薛忱遇躺在床上,侧过头去看它。
红绳的接口是个简单的伸缩结,上面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他还记得编绳子时,他们悄悄偷了大人的打火机,打火机的火焰烧上线头,留下一个黑色疙瘩。
小姑娘就靠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满脸钦佩和惊讶:“哥哥好厉害!”
其实只是根普通的手绳,没什么技术含量。
可小时候世界很小,做出一点点成就,就足够成为另一个人眼里的英雄。
他沾沾自喜,信誓旦旦地许诺等技艺娴熟了,送她一个更好的。
小姑娘开心的点着头,包子脸上的婴儿肥一颤一颤的,激动地和他描述,还不忘用手比划着:“要一个超级大的,不想要这个黑色的疙瘩……”
她畅想着,还时不时补充道:“我要穿一个珍珠!穿一个漂亮的豆豆进去!”
提出的每个要求都要看到他点头才肯罢休。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早就不记得他了。
那根红绳,大概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吧。
薛忱遇沉默着,又拿起红绳,熟练的单手戴到了手腕上。
等待总是无望的。
但所幸,他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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