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曙光越过地平线,旭日初升。阳光落在窗台那棵青桐树上,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薛忱遇穿了件黑色外套,同色的棒球帽帽檐微微下压,在他脸上投下小片的阴影。淡漠的眼神、颤动的长睫都隐在阴影里,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优越的下颌线。
他微微俯身拎起行李箱,袖子上滑露出一抹艳丽的红色。
别墅的木制楼梯踩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轻轻松松迈开长腿,三两步下了楼。
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碎了一地,压抑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混战,到处都是一片废墟。
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沙发,此刻歪歪斜斜的怼着墙面。女主人珍视地擦了许多遍的婚纱照,如今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上男人的脸被划花。
沙发上的抱枕凌乱地躺在地面,东一个西一个。暗红色的酒渍在上面干涸,散发着刺鼻难闻的味道。
薛忱遇视若无睹,淡定地躲过摔了一地的障碍物,平静地踏出房门。
“去哪儿?”难听喑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就像是索命的厉鬼,阴森感扑上脊背。
“回学校。”
薛忱遇停下脚步,吝啬多说一个字,甚至懒得回头。
“爸爸这个样子很恶心吗?你怎么不回头看看爸爸啊?”
男人彷佛戴上一张面具,顷刻间阴鸷化为虚无,他故作温柔和蔼,装成慈祥的父亲。
薛忱遇没说话,松开手里的行李箱。
他冷淡地转过身靠在门边,双手抱臂嗤笑一声,轻轻挑起的眉尾尽是嫌恶之色。
“啪——”
对上薛忱遇轻蔑嘲讽的眼神,男人脸上的面具瞬间碎裂。
他衣衫不整地瘫坐在墙角,头发凌乱的像顶着鸡窝,脸上满是宿醉留下的红晕,迷离不清的眼神中尽是凶狠和愤怒。
他扬手把手里的酒瓶摔出去,瓶子炸裂开来,细小的玻璃渣四处飞溅,猩红的酒液滴滴答答顺着地板流散。
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盯着薛忱遇,眼中满是怨恨和仇视,像是头发疯的野兽。
薛忱遇只是平静地看着男人发疯,从容不迫地提醒着:“酒醒了,记得别忘了喊家政打扫卫生。”
“对了,记得开高价。”
顿了顿,他又面无表情地加上一句,对男人的示威毫无兴趣。
男人猛地站起身,晃荡着不够平衡的身体,踉跄着拿走桌边另一瓶酒。像是陷入癫狂,他双手握紧酒瓶,用力地朝着墙面挥去。
瓶子在他手中碎的只剩一半,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臂,豆大的血珠冒出来,他浑然不觉,只知道疯狂地抱着瓶子往墙上摔。
他嘴里嘟囔着咒骂的话,阴毒的视线紧盯薛忱遇,像条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薛忱遇无趣地关上门,弯腰又拎起行李箱。
男人的嗓音突然变大。他扯着嗓子,怨毒的诅咒他,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你看不起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大步走出去,像是没有听到。男人嘶哑的话语落在身后,渐渐模糊不清。
薛忱遇单手打着字,给薛忱竺发去信息。
平贵:“别回来了,直接去学校吧。”
好像终于想起要问发生了什么,薛忱竺言简意赅的发了个问号过来。
薛忱竺:“?”
又想起什么似的,她补充着,字里行间都带着笃定。
薛忱竺:“又发疯了?”
薛忱遇给了肯定的答复,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和妹妹的生活,还贴心地提供了选择。
平贵:“对。”
平贵:“我要回学校,你看看你这两天假期要呆在朋友家还是提前去学校?”
薛忱竺有些犹豫不决。
薛忱竺:“我朋友她们家这两天要出门旅游,但是我不想去学校啊,哥哥求求你了,不要去学校!”
薛忱竺上的是私立高中,每年的学费高得离谱,优点是各种基础设施都很健全,学校安保人员也很专业。学生假期住校也很方便。
但是在家里玩,和在学校玩,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好吧!
薛忱竺对提前回学校丝毫不感兴趣。
薛忱竺:“我住酒店可以吗?哥。”
怕哥哥为难,她准备住在酒店狂玩两天手机,只不过未成年可能还需要她哥给登记一下。
薛忱遇皱起眉头,未成年的女孩子单独住酒店总归有些不安全。
平贵:“这样吧,你不嫌远的话,现在买票我们去江城。”
平贵:“我们这两天住我学校附近那套公寓,只不过附近开发不是很完全,可能没什么商场,不太好玩。”
收到薛忱遇的信息,薛忱竺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像是怕哥哥反悔,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后台切到购票软件,眼疾手快拿下一张高铁票。
她们老家在洛城,紧挨着江城,距离很近,大部分人来来往往都依靠自驾或者大巴。但是在一票难求的国庆期间,这种短程票依然要靠运气。
薛忱竺:“截图。”
薛忱竺:“快来接我,没有行李,已经准备好了。”
随手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薛忱遇拉开车门。车载导航连了手机,已经规划好了最佳路线。
机械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您已开始导航,当前据目的地三十公里,现在出发,全程预计四十五分钟。”
……
“回去的话全程预计两小时啊,那要不我们别去了?”
话刚试探着说出口,方时雨就收获了两枚大大的白眼。
她紧张地咽咽嗓子,扛着压力装作理智的分析:“不然的话我们回家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宋兆汀和方筝燕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两个人像复制粘贴一样,气愤地抱着手臂偏过头不看她。
方时雨简直束手无策,只能哄完这个哄下一个。
方筝燕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控诉,像看一个负心汉:“姐你答应过我的!而且哪里有两小时,明明是一小时十分钟,你怎么这样四舍五入?!”
“就是就是!”
宋兆汀开团秒跟,和方筝燕一起讨伐她。
“你只会画大饼,你说好和我们国庆出来玩的!”
方时雨一头黑线,却无话可说。
她哪是画大饼啊,她那明明是没招了哄她们玩的拖延**。而且从古镇回到家要两个小时,他们刚挤进去,就该挤出来回家了,不然天色太晚还赶不上晚饭。
古镇里沸反盈天,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方时雨想要再挣扎两下。
宋兆廷突然开口:“时雨姐,来都来了,下次庙会都要明年了!”
来都来了,几乎每个人都无法拒绝的魔咒。
方时雨咬咬牙,紧跟着两个捣蛋鬼的步伐,挤进拥挤的人群。
一年一度的古镇庙会果然是空前绝后的盛景。不管刚刚有多么抗拒,方时雨都不能反驳庙会的热闹有趣。
潮水般涌动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喜悦。小孩子人群中穿梭嬉戏,留下银铃般的笑声。
摊位琳琅满目,方筝燕兴奋地挤进卖手工艺品的摊子前。
宋兆汀激动地紧跟其后,还不忘招呼方时雨:“时雨姐,你快来看!这里什么都有欸!好高级!!!”
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被宋兆汀吸引过来,方时雨无奈地顶着路人的目光跟上前。
有时候真的不想说,她和宋兆汀认识。
给孩子激动的像没出过远门一样,遍地撒欢儿。
她一巴掌“爱的教育”拍在宋兆汀背上,咬牙切齿道:“能不能练练你的语文!”
他但凡把“高级”换成“漂亮”或者“琳琅满目”,这一巴掌都不会落在他身上。
宋兆廷呲牙咧嘴的演起来,手里还不舍得放下人家摊子上的东西,演技浮夸地装着可怜巴巴:“你打我干嘛!我都高考完了为什么还要练!”
“而且不用高级用什么?我总不能说老板的东西很低级吧?”
他神神叨叨的凑近:“在人家面前骂人家low很不好欸!”
摊子上精美的小物件各式各样,方时雨没空再去管宋兆汀的回应,应接不暇的欣赏起来。
色彩鲜艳的绣品,细密的针脚,绚丽的色彩;造型独特的木雕,有着栩栩如生的表情和动作;还有小巧玲珑的陶瓷摆件,造型精致,烧制的也光滑完美……
方时雨的目光落在一个手串上面,那是个普通的手串,手工摊子上随处可见。透明的塑料弹力绳穿过一堆色彩艳丽的珠子,委屈巴巴地缩在摊子角落。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越看越感觉到熟悉,情不自禁地拿起来。
见到她好像喜欢,方筝燕大手一挥、豪气冲天:“姐你喜欢这个,放这儿我一起买!”
她手里拿着一堆可爱的小物件,正在热情的邀请方时雨的手串进入自己的手工艺品大军。
方时雨摆摆手,没来得及回应她。
她努力挤到老板眼前,捧着那根花里胡哨的手串。
“老板,这个珠子是什么啊?”
老板正努力回复着每位顾客,一时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锲而不舍地重复又问了两遍。
老板终于注意到她,皱起眉头回想着,最后不太确定地回她道:“红豆吧。”
为了契合古镇的氛围,他又添上句解释:“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是红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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