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薛忱遇恶劣地勾起唇,一字一顿,沉寂的眸子一点点亮起来,眼底的情绪慢慢变浓,像是又想到什么捉弄人的新方法。
方时雨嫩白的指节揪着自己连帽衫的抽绳,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共享单车停在江边,下了桥就是热热闹闹的人群。灯影明灭,他们挨挨挤挤,凑在一起等待着那场烟花秀。
人好多,好想把帽子戴上,她又将抽绳拉紧了些。
他仿佛洞悉方时雨骂骂咧咧的内心,语气散漫,出口的话却不怎么礼貌:“是同一件。”
薛忱遇漫不经心的望过来,江水在他眼中荡起涟漪,层层叠叠。
桥上风有点大,夜风把方时雨的发丝吹的凌乱。她随意地将头发拢在耳后,少数叛逆的发丝从她手中挣脱,顺风划过薛忱遇的脖子。
触电一样的酥麻感蔓延而出,薛忱遇不自觉后退两步,脖子上泛起一阵痒意。
他少见的有些无措,想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接上自己的话。
“不仅是同一件,而且还没洗。”
本来计划中要风轻云淡脱口逗弄少女的话,最后自己却紧张到不知所措,只能匆忙把想好的台词念出来。
薛忱遇心情有些低落,悄悄给自己刚刚的表现打了个负分。
想象中方时雨嫌弃到后退的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她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确认着什么。
方时雨眼眸澄澈,眼底满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她笑意盈盈,肯定地说道:“你身上很重的荔枝香你闻不到吗?”
薛忱遇怔愣着假装冷静,心脏却仿佛跳出胸口,嘴里只知道喃喃的重复着:“什么?什么荔枝?”
仿佛突然找回理智,他看向方时雨。
趁着薛忱遇呆愣的瞬间,方时雨早已经骑上了共享单车。桥的下半段正好是下坡,她没怎么费力,柔顺的乌发在身后肆意地飘扬。
她没回头,声音却带着漾出的笑意被风吹到耳边。
“荔枝味这么重,肯定的新洗的衣服啊。”
娇俏清澈的嗓音隐隐约约,她的身影消失在长桥的拐弯处。
她说:“这么大的破绽都不知道藏一下!你个笨蛋!”
烟花秀的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半,据说负责人知道附近来看的都是学生,特意调研了不同学校的门禁时间,最后选在了这个完美的时间点。
方时雨对烟花秀不太感兴趣,人多的时候她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说不出话,喘不上气。
岑梦瑶和汪澄意正挤在人群里拍照,她发了信息过去,挑挑拣拣找了个昏暗的角落等着烟花的出现。
他们两个寝室为了方便联系,临时拉了群。李照江正在群里使用表情包狂轰乱炸,试图把薛忱遇喊出来。
赶到公园后,方时雨就和薛忱遇分开了。她也不知道薛忱遇去了哪里,但是说不准也是跑到角落躲清静去了。
她想起薛忱遇刚到公园时候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刚赶过来时,薛忱遇站在人群边缘处,皱着眉头有些抗拒拥挤的人群。他试图找一条宽敞的缝隙挤进去,最后还是放弃了,转头拿出手机,老老实实线上联系。
这样的一个人,鬼才相信他会同一件衣服穿两周,还不洗啊?!
他随口说出的弱智谎言,简直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烟花绽放的声响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收回思绪。
夜幕低垂,星星点点的亮光窜上天际,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道道明亮的轨迹。沉闷的爆响传来,火星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光点让人应接不暇。
方时雨打开了相机开始录像,她们学校在江城新建好的大学城,人口密度大,一般不会有人组织大规模的烟花秀。这么少见的烟花,当然要记录下来。
她靠在太阳能路灯的旁边,一连几天的阴雨沉沉,路灯都比夏天时暗淡了不少,昏暗的灯光却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一团黑影轻手轻脚路过了她,而方时雨丝毫没有察觉。
九宫格的镜头,烟花落在右上角炸开。一抹颀长的身影踩着侧面的石阶走近,夜风吹皱他黑色冲锋衣的下摆,露出他冷白的手腕和腕上的红绳。
“吃糖葫芦吗?”薛忱遇隐在黑暗中的手臂抬起,一串糖葫芦被递到眼前,红果上嵌着晶莹剔透的糖霜,甜腻的味道里夹杂着江水的清凉。
他就这么突然的出现,闯入她镜头的正中间。
以后的很多年,她可能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暗色的夜空漆黑如墨,江水拍岸泠泠作响。薛忱遇举着一串糖葫芦,灯光打在琥珀色糖霜上,在他的眼底染上细碎的光芒。烟花就炸开在他背后,而他,笑着凑近,又停在半步开外的位置。
“不吃吗?爱喝全糖的多肉葡萄的话,应该也爱吃糖葫芦吧。”
他不确定的声音再度响起。
方时雨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她趁着薛忱遇没看过来的空隙,收起手机。那段三分半的视频她也没来得及看,就匆匆保存在相册里。
下次有时间再剪辑一下吧。
她接过糖葫芦,酸甜的山楂果咬进嘴里,发出微小的咔嚓声。甜的发腻的糖浆裹着红色的果肉,触到唇瓣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无法忽视的凉意。
方时雨三两口咬碎山楂和糖霜,眼神落到薛忱遇身上,疑惑地扬着头。
“好凉啊。”
薛忱遇喉间溢出低笑,下一秒他的手背突然凑近,贴上方时雨的脸颊。冰凉的手掌带着初秋的凉意,惊的方时雨睫毛一阵颤抖。
“那这个呢?凉吗?”
方时雨一阵沉默。
像是意识到举动的不妥,薛忱遇收回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故作从容:“当然凉了,我托摊子老板放了冰箱。”
方时雨无语地大力咬着糖葫芦:“你怎么想的把糖葫芦放冰箱?”
“糖葫芦老板的摊子上为什么会有冰箱啊?!”
薛忱遇抿紧唇瓣,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老板同时卖果茶啊,所以摊子上有小型冰箱。而且……他说,凉的没那么腻。”
方时雨忍不住笑出声,冷气吸进肺里,笑得腰腹处都隐隐作痛。
她一边努力喘匀气,一边嘲笑着薛忱遇:“是因为老板早就做好了一部分糖葫芦,没人买又怕坏才放冰箱的吧。而且有人喜欢买新做的,冰箱里的不好卖。”
“被忽悠瘸了吧。”
“笨蛋。”
她用着温柔的嗓音,淡淡的砸了个笨蛋过来。
一直到回学校的路上,薛忱遇都对那句笨蛋耿耿于怀。
他承认,他曾经是有那么一段不太辉煌的过去,但那也是过去了啊。
眼见着三分钟就能到女生宿舍了,他们打着招呼约好下次见,薛忱遇却突然走到方时雨身边。
“诺,你看!”
他把手机屏幕放到方时雨眼前,学校的教务系统登陆着,上面是他的绩点。
“笨蛋绩点能有这么高吗?”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俩又因为什么杠起来了,现在竟然都比到了绩点这一步。
薛忱遇的绩点很漂亮,放在他们专业妥妥的前几。
方时雨瞥了一眼,没在看,低头玩起了手机。
薛忱遇简直大仇得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得意洋洋地警告着:“不许喊我笨蛋了!”
下一秒,方时雨把手机屏幕塞到了薛忱遇的怀里。屏幕上的绩点不多不少,刚刚好比薛忱遇高了0.01。
薛忱遇扬眉吐气的话语卡在嗓子眼里。
方时雨拿回自己的手机,轻描淡写地扬了扬屏幕。
“不喊就不喊,知道了啦,笨蛋!”
其实方时雨日常中根本不会有这种失礼的举动,只是对薛忱遇那股不知来源的熟悉感,总是驱使她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天知道,放在平常,她和刚认识的朋友根本就说不了两句话。
午夜十二点,女生宿舍211灯火通明。洗漱完的岑梦瑶和汪澄意开始审问起方时雨。
汪澄意大手一挥,披着她从床上随意扯下来的夏凉被版“龙袍”:“岑将军,审!给朕狠狠地审!”
岑梦瑶戏精的开团秒跟:“方时雨,你和薛忱遇是怎么认识的,速速从实招来!”
面对岑梦瑶和汪澄意写满吃瓜和好奇的眼神,方时雨无奈地摆摆手。
如果她和薛忱遇之间有点什么话,她一定如实告诉面前这两个吃瓜群众,并做出个四五六条检讨,保证下次一定和她们同步信息。
可是她和薛忱遇的真实情况根本就没那么复杂,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
“上周五办完卡,瑶瑶先走了,我不小心撞到了薛忱遇,那是第一次见面。”
两人齐齐点头:“然后呢?”
“然后今晚吃饭前,在火锅店外又不小心撞了一次。”
“哇哦~”岑梦瑶和汪澄意对视一眼:“这么有缘分啊!”
她们笑起来:“是不是月老给你牵的钢丝绳开始起作用了啊。”
“对啊对啊,要不然你走路这么多年都四平八稳的,之前实习面试穿着高跟鞋都如履平地,怎么到他面前就开始平地摔了。”
“是啊,时雨,你不仅平地摔,还摔到人家怀里去了,你小子,还专门挑帅哥摔啊!”
岑梦瑶和汪澄意暧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方时雨无力地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的睁开眼。
“因为我的小脑突然变异了,所以平衡变差了。”
两人听完后愣了一瞬,争先恐后的翻起了书:“掌管平衡的是小脑吗?”
“不是吧,我记得是脑干吧?”
她们叽叽喳喳地回忆着知识,还不忘吐槽:“时雨,你又背着我们内卷!”
方时雨揉揉额角,叹着气:“别查了,高中生物必修知识。”
汪澄意讪笑着:“不能怪我,我文科生,没学生物呀。”
她话音一转,祸水东引:“瑶瑶,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不知道?”
岑梦瑶呵呵两声,翻了个白眼。
她们凑过来,眼中尽是渴望和兴奋:“那你对他什么看法啊?”
方时雨陷入回忆。那阵清甜的荔枝香,那件黑色冲锋衣,那串冰糖葫芦……
她总是靠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编织起对一个人的印象。
而这次,她最深刻的印象竟然定格在那双手上。
那双贴在她脸颊的手,带着凉意的手背,指尖却是温温热热。
就像薛忱遇,明明是个高智商酷哥形象,相处起来,她却总是想喊他“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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