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蓼生纠结的点就在于,到底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李敬斋,
如果告诉,介于涂璞玉与李敬斋之间的母子关系,那李敬斋肯定是不会信的,毕竟没人愿意相信自己母亲是个坏人。
可如果不告诉,她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李敬斋的救命之恩。
喜儿不知道沈蓼生在想什么,看她一脸纠结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觉得麻烦了李敬斋,不知道该怎么答谢呢。
“姨娘,等您做完了月子,可要当面谢谢敬哥儿,今个儿若是没有他,这稳婆真不一定能来。”
沈蓼生好奇道:“这稳婆是什么来头?”
“奴才听敬哥儿的小厮说,这两个稳婆,原是姚家给姚六郎即将临盆的小妾准备的,敬哥儿知道您的事后,便问姚六郎借了她们来。”
沈蓼生闻言,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了,如果李敬斋能请的动附近的稳婆,那是绝不会问兄弟家借的。
她想,看来涂璞玉走之前是下了死命令,不管是家里的稳婆,还是附近的稳婆,通通不许给她接生。
也真是难为李敬斋了……
“快去把敬哥儿请进来吧,就说我要当面谢谢他。”
待喜儿出去后,沈蓼生便对站在床边的晚翠道:“你扶我下地。”
晚翠愣了愣,然后问道:“您刚生完,下地做什么?”
“当然是谢恩啊。”
晚翠恍然大悟后,便招呼另外一个闲着的丫鬟过来,两个人作势要将沈蓼生扶起来,
信步走进来的李敬斋看见这一幕后,忙伸手阻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刚生产完的沈蓼生四肢无力,眼前发黑,由两个丫鬟扶着才能够站住,
因此她便放弃了行礼的打算,直接开门见山道:“敬哥儿,今日的事多谢你。”
李敬斋闻言一时语塞,心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这点小事,
他忙示意丫鬟将沈蓼生扶到床上坐下,然后道:“您老人家赶紧歇着吧,这个时候下床谢恩,我都怕您折我的寿。”
沈蓼生笑了。
李敬斋对身旁的彦伟道:“既然沈姨娘与小哥儿母子平安,那你便替我跑一趟,去给爹报喜吧。”
“是。”
待彦伟走出去后,沈蓼生笑道:“敬哥儿快坐。”
而后,她吩咐春桃:“你去给敬哥儿沏壶茶来。”
李敬斋规矩的坐下后,客气的说:“姨娘若是累了,儿子便不讨扰姨娘了。”
“你我之间哪有什么讨扰之说?我还想问问你,今个儿怎么没去参加白家的宴会?”
李敬斋淡淡道:“儿子头疼。”
沈蓼生对上了李敬斋清澈的眼眸,嘴角抿起一丝笑来:“我看着不像头疼这么简单啊,如果你真的头疼到了不能出门的地步,大概就没有精力为了我的事奔走了。”
李敬斋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自己哪里露馅了。
沈蓼生见李敬斋不说话,索性玩笑道:“我觉得今天是个缘分,如果不是你在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如果不实话实说,我就当你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会生,所以特意留下的。”
李敬斋被沈蓼生给逗笑了,他心说难怪自己父亲会喜欢这个女人,沈蓼生是既漂亮,又不失风趣。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跟沈蓼生隐瞒的必要,于是道:
“我没去,是因为我知道今天白家邀请我爹娘去,其实是想商议婚事的。
沈蓼生微微一怔:“什么婚事?”
李敬斋看起来有些忧愁:“白家想将大姑娘许配给我为妻。”
沈蓼生闻言,竟产生了抗拒心理。
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就是不想要白家姑娘给李敬斋做妻子。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时候,连她自己也被吓到了。
但她自己暗示自己,她之所以产生抗拒心理,大概是因为白家家风不正,怕李敬斋这么好的小伙子被玷污了,而不是因为什么旁的。
沈蓼生虽不认可李敬斋和白家姑娘结亲,但她也深知自己地位底下,只能强笑欢颜道:“这是好事啊。”
“我弱冠之前都没有成婚的打算,男儿还是先立业的好,等我来日考取了功名,再迎娶也不迟。”
沈蓼生试探道:“哥儿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其实如果白家姑娘是良配,我倒也可以接受,只可惜她生性刁钻,我大概和她处不来。”
沈蓼生听完后,不由有些好奇“白家姑娘生性刁钻”这个说法是从何而来,
她之前只知道白老爷,白老爷之妻何氏,与白家几个男儿之间的事,对白家姑娘倒是没什么了解。
“此话怎讲啊?”
李敬斋接过了丫鬟递上的茶,然后道:“白家姑娘十四五岁的时候,吃醉了酒在大街上纵马伤人,期间有衙役阻拦,那白家姑娘竟拿鞭子抽打衙役,一边抽还一边说我爹是白正夫。”
沈蓼生听得目瞪口呆:“哥儿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李敬斋道:“我亲眼所见啊,要不是我搬出了我爹的名号,命她收手,免得被百姓们看笑话,她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如此说来,白家确实是五毒俱全的存在了。
虽然沈蓼生深居简出,但对于白家孩子的事,现在经过东拼西凑,已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
江西左参政白正夫,他不光政绩斐然,家事也是丰富多彩。
他共有三子二女。长子为嫡出,次子是府上丫鬟生的,丫鬟在生产时难产而死,所以两个孩子都是被白老爷的正妻何氏带大的。
这位何氏可谓是将这两个孩子教育的一塌糊涂,嫡长子明明没什么天赋,却被给予了很高的希望,每日//逼着他读书,从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据说这位嫡长子在十五六岁时,情窦初开喜欢上了家里的一个丫鬟,还和丫鬟有了孩子。
正常人家都会觉得这是喜事,就算不喜欢丫鬟这个生母,也会让丫鬟生下孩子,然后给她一笔银子,放她出去嫁人,来一出去母留子就是了。
但何氏在知道后,却认为丫鬟狐媚惑主,直接将丫鬟打了个半死,然后撵了出去。
这丫鬟在离开白府的第二个月就病死了,嫡长子知道自己后十分伤心,
被哄着进了考场后,哭的手都握不住笔,根本无心答题,第一次科举之路就这么折了。
如果是正常母亲,见儿子如此伤心,肯定会反思自己,
但何氏不一样,她继续一意孤行。
等白家嫡长子到了十八岁,她千挑万选了一个长相平庸,沉默寡言的木头女孩给嫡长子做了妻子。
当时很多人都说,这个女孩就不说性情,单从长相上来说就配不上白家的嫡长子,但何氏却说这样才好,儿子娶了妻也不会忘了学业。
何氏想的倒是挺美,但事实却是她的儿子不光在学业上没什么成术,在子嗣上也很是令人忧愁。
嫡长子因为不喜欢这位妻子,成婚五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而他的妻子也不是个聪明的。
人们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妻子却坚定的站在了婆婆何氏的那边,处处约束着丈夫,
丈夫如果每天多睡半个时辰,她必定会去告诉婆婆,她的丈夫又偷懒了。
嫡长子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终于是抑郁成疾了,在第三次名落孙山后,将妻子勒死后投河自尽。
何氏在看见儿子冰凉的尸体后,也终于是改邪归正,不再信奉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那一套了。
她对小儿子的教育理念就是能好好活着,不沾染恶习便好。
结果这个小儿子竟在她的放养下意外的争气,年仅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可是乐坏了白正夫与何氏这两口子。
沈蓼生对于白家的嫡长子是同情的,同时嫡长媳的惨剧也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中,她每时每刻都在告知自己,永远不要忘记谁才是你的丈夫。
不要忘记谁才是你的丈夫……
想丈夫丈夫就到,她坐在拔步床上,便听见了老爷愉悦的声音:“快让我看看我儿子。”
老爷的脚步很快,沈蓼生刚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他就已经走了进来。
李敬斋和沈蓼生连忙行礼:老爷安。”
此刻的老爷已经顾不上李敬斋这个嫡长子了,他甚至看都没看李敬斋,直接走到沈蓼生的面前,焦急的问:“我儿子呢?”
沈蓼生说:“被乳母抱下去喂奶了。”
老爷点头,对身旁的丫鬟道:“告诉她们喂完了,赶紧抱给我看看。”
丫鬟自然应下。
在老爷坐下后,沈蓼生含笑问:“老爷也不是第一次当爹了,怎么得了个孩子兴奋成这样?”
还不等老爷说话,喜儿就说:“老爷心悦姨娘,姨娘生的孩子自然个个宝贝。”
如果此时此刻李敬斋不在这,那喜儿说这话,沈蓼生一定很受用。
但今个儿他在这,沈蓼生就觉得喜儿的话有失妥当了。
刚才老爷进来,连看都没看李敬斋就直奔他们母子,沈蓼生是真怕他多想,觉得幼子会来分他的宠,从而疏远了沈蓼生。
李敬斋虽然不是李家的顶梁柱,但对于沈蓼生来说,已经是不可缺少的存在了。
她现在格外在意李敬斋的情绪,因为在危机时刻,只有李敬斋能救她。
沈蓼生刚想开口训斥喜儿两句,就听门口的小厮禀报道:“太太来了。”
妾室生产,她这个做主母的,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看。
沈蓼生刚准备再次站起来,就被老爷抬手给止住了:“行了,你好好躺着就是了,刚生产完也不怕累着。”
她这也是母凭子贵了。
涂璞玉走进来后,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敬斋一眼,然后向沈蓼生走了过来,笑道:“恭喜妹妹了,老爷听说妹妹为府上添了丁,跑着就来了,我在后面硬生生没追上。”
李敬斋读不懂涂璞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可沈蓼生能读懂。
她在心中暗道李敬斋摊上这么个娘真是可怜,也不知道他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不会变成和涂璞玉一样冷血的人。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沈蓼生面上还是谦卑道:“多谢太太,我这也是承蒙太太庇佑,才能成功诞下孩子。”
涂璞玉假笑道:“妹妹为老爷开枝散叶,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赏妹妹了。”
“先别说什么赏不赏的事了,快把榕哥儿叫来,让他一起乐呵乐呵。”
在老爷口中听见“榕哥儿”三个字,沈蓼生一下就恍惚了。
榕哥儿是她与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名为李榕斋。
他们许久不见了,也不知李榕斋还记不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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