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中,不等何淳开口,剑便说:“你莫不是想出手救他们?”
“前辈……可会帮我?”
“帮你?我倒是后悔让你回来斩断因果了!为了一帮凡人拖拖拉拉,你是想修仙还是想当菩萨?”
何淳抿唇不语,将剑置于桌上。
“今日场面,是罗叔以犯人之身能做到的最好的谋划了。”
剑已隐隐有了些怒意:“凡人生死有命。你今日救十个,明日救百个,后日便能立地成佛!更别提此人竟以性命相挟,不识好歹!”
何淳撩开衣摆,跪地道:“求前辈回护一二!”
“本座说过了,此事休要再提!”
“求前辈了!以前辈之能,救下数十凡人,也不过手掌翻覆之间。只要前辈愿意救人,在下性命尽归前辈驱使!”
“好好好,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剑的语调沉肃冷冽,“可你这是句废话!本座手上,最不缺的便是性命!你一个炼气期三层,有什么资格同本座谈条件?”
何淳面色一白,头低得更下了。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同喜怒无常的剑灵谈条件?
剑威力无边,在它面前,何淳渺小如尘。
可这样渺小的他,是否会得到剑的半分偏爱?
何淳眼眶蓄泪,抬首道:“求前辈了。”
他必须要试探出剑的底线才行。
长剑一颤,飞入空中,剑尖轻抬抵住何淳下巴,让他仰头三分。
“哼,你以为你还是芙蓉玉面,泣露垂怜么……”剑的声音无比冰冷,“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本座知你尚未婚配,那本座便要你元婴之前,不可泄身,不可动凡心,不可生情愫妄念。若你答应,本座自然愿意帮你。”
何淳微微睁眼,心中一凉。
他何曾有过芙蓉玉面,又何时当得起泣露垂怜?
剑这条件听起来……太像炉鼎要求。
难道剑当日并非开玩笑?它是想把自己抓去给魔尊当炉鼎吗?
剑看他表情,疑惑问:“……你在想什么?”
何淳面上惶恐变为苍白:“不、不是……”
“你莫不是以为本座钟情于你吧!”
何淳:……啊?
“笑话!”剑迅速撤开,“本座已有大乘之威,怎会看上你这等蝼蚁!你样貌丑陋,资质低劣,五大三粗,性格奇怪,总爱撩拨小孩儿,本座怎么会瞎了眼喜欢你!”
何淳:……
也是,魔尊恐怕修为已至人界巅峰,就算是炉鼎,他现在开始排队,排三百年魔尊都嫌他修为不够塞牙缝。
更别提他虽不是奇丑无比,但和绝世美人尚有距离,性别也不太合适。
何淳忙低头:“在下不敢,只是……好奇……”
“哼,这些条件是为了保你增大结婴概率。”
……那下次能不能直说,人身攻击多伤人。
“原是……如此。那在下,自然没有不应的理由。”
他心下已定。
原来剑……竟愿意帮自己到这个份上,连回护凡人这等麻烦事也愿意做。
或许短期内,他能信任剑。
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剑道:“本座传你一套内功功法,其名《大日照琉璃真经》。此法第一式可敛气掩盖修为,若日华天地,只观其形,难触本身。纵修为卓绝若大日,亦可化为琉璃灯,反之同理。
正是如此,这功法可瞒天过海,骗过许多修士甚至禁制。你先用《大日照琉璃真经》中的功法炼化那两只逐影兔,便可用逐影兔找到陈壮了。”
这两只逐影兔上有筑基期的禁制,定然不是周贝与何淳的。失了换形功法,两只兔子就只能当兔子,乖乖的躺在灵兽袋里。
何淳先翻看了《大日照琉璃真经》,参悟片刻后,取出第一只逐影兔。
果然,之前碰都碰不得的兔子此刻安稳待在他怀中。
何淳用了九分灵力,才终于抹除它身上禁制。
筑基之能,果然恐怖。就连随手的一个禁制,都能耗去低境界修士一身灵力。
何淳找出回灵丹吃了两颗,确认灵力恢复到六成后,便决定继续赶路。
有了赵明文的储物袋,他收拾起来倒快,只需一股脑将所有东西都收进袋子里就行。
确认没有东西落下后,何淳与众人一同骑马而行,跟着迅疾的兔子,一路向西奔去……
半日后。
马蹄声若烈雨,在一方官道上奔腾不息。
剑道:“来了。”
何淳凝眸向远处看去。只见前方半空中有一鹤发白须老者,身着水蓝广袖长袍,外罩青羽立领,正抚须盘坐于一巨大的紫色葫芦之上,浮于半空之中。
衣摆无风自动,鹤发浮动飘忽。
他猛然睁眼,暴喝一声:“便是你伤我爱徒!?”
这是——筑基期修士!
那声音好似泰山压顶,何淳与他对视一瞬,只觉重锤砸脑,眼前一花,神魂都痛了起来。
糟了,这是赵明文和周贝的师父?他是如何找上自己的?
莫非——那储物袋和储物镯上有追踪法阵!
剑必然发现了,为何没同自己说?
剑冷哼一声:“放肆。”
那声中威压瞬间消散。
何淳咬牙,决定相信剑。
他一挥缰绳,马速不停的向前方奔去。其余镖队之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虽心有戚戚,但眼看何淳并未减速,也相继跟上。
老者皱眉,“吾乃濯京门真灵子——”
剑说:“没兴趣知道。”
何淳反手拔剑!
寒芒乍起,金光爆绽。
长剑出鞘如龙,光华通天彻地,灵力翻云抹海。
有一道金红锁链若灵蛇吐信,破空而去,闪耀着无尽华彩飞射向真灵子。
真灵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如鞭锁链缠至半空。
“咔嚓——”
一声脆响,锁链拧断了他脖颈。
待马队跑到此处时,真灵子已经歪歪扭扭的站起来,扶了扶自己歪斜的脑袋,成了一具被炼化的傀儡。
剑道:“跟上。”
那傀儡听到命令,操纵紫色葫芦飞至何淳身边,目光空洞,只垂首不语。
何淳震惊的看了看身边的面容呆滞、浮在空中的真灵子,道:“前辈,这……”
“炼傀之术。以后,此人便供镖队驱使了。一个筑基期修士,虽不算厉害,却也能保他们平安。”
何淳反应过来,问:“前辈发现了储物袋上的追踪禁制,刻意引此人前来?可那时候,我还并未求前辈出手相助……”
“哼,本座猜到你重情重义,肯定会救这帮人的,提前准备一二罢了。若你不需要,扔了便是。”
“在下需要,需要得紧。”
何淳忙说。
好像剑……不似他之前常见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
这般细腻的偏爱,倒让何淳有些陌生。
自真灵子之后,濯京门便再没派过人来。对于他们一个小门小派来说,一位筑基期强者已是天大的损失。不声不响便了音讯,只能说明敌人境界极高,他们自然不敢多加招惹。
三日后。
眉苏山脚下,金鹏庄。
金鹏庄本是个小村庄,只因百年前连山派来此地收徒,带走了庄里一位孩童,二十年前,此人顺利升至筑基后期,成了连山派的金鹏长老。
于是此地便改名金鹏庄。
而连山派,正在眉苏山之上。
金鹏庄内一间小院落里,传来了两个男子压着怒气的交谈声。
“你不是说送至山脚便可以了吗!”
“哼,此处金鹏庄,离山脚可还远着呢!只差最后一步了,等见到我侄儿,答应你的一件都少不了!”
“可我夫人的病等不了了!”
“你慌什么!只要见到我侄儿,什么天才地宝任你挑。修士寿数无穷无尽,一颗丹药,你夫人活得自然比你还久!”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知道吗!为了你的破事,我杀了我最好的兄弟……姓柳的你听到了吗,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带着你一起死,到了下边儿,你也要给我垫背!”
“哼,真是俗不可耐……”
“你给我闭嘴!你最好和你那侄儿说好了,一手交药一手交人!我不管皇帝让你假死还是让你真死,刀在老子手上,现在是老子说了算!”
院外的何淳静静站着,手肘搭于剑上,垂眸细听院内动静。
剑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他们在此地听了许久了,已然懂了来龙去脉——陈壮为了给自家夫人治病,出卖了镖队,亲手杀害何淳。
而柳图安表面上被将军和顺平君主追杀,暗地里被皇帝追杀,实际上是皇帝想让他假死并投奔他在连山派修行的侄子。
弯弯绕绕,一局下面又是一局。
隆正镖局只是这一大盘棋中最不重要的一颗,陈壮的背叛,则是这一颗棋里足以被忽视的尘埃。
想他们义愤填膺,到头来竟是皇权前一粒微尘。
真是可笑。
老五站在何淳身后,问:“镖头,进去吗?”
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何淳蹲下收起逐影兔,起身点头。
“进去吧。”
得令后,老五龙行虎步走过去,抬手一把狠狠推开院门。
“砰——”
院外七人,和院内七人,正好对上视线。
何淳与院中的腰扣玄铁尖刀的陈壮对视。
陈壮看清是他,不可置信的抽了抽眼角,倒吸了一口冷气。
“何淳……?”
何淳点点头,淡淡道:“是我。”
陈壮愣了。
他用布满血丝的双眼上下打量何淳,看他还是白衣长剑,还是气势凌冽,还是青丝高束,又柔柔的披于肩。
他慢慢的,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他妈……是人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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