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图安自然也认出了何淳,慌张指着他喊:“给我拦住他们!”
说罢,自己跌跌撞撞往后门跑去。
何淳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卢凪和郑小甲若两只海东青,翩然钻入一旁狭窄小巷抓人去了。
院内,陈壮亲信纷纷拔剑,正欲抵抗,却被陈壮沉下脸骂了一句:“都给我把剑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我已经不仁,你们就别不义了。”
何淳沉着脸走上前去,一把扯过陈壮衣襟。陈壮被他扯得歪了歪身子,无赖的笑了起来。
“能碰得着我,原来是人。”
何淳咬牙冷笑:“你真是有种。”
他抬起一脚将陈壮踹翻在地,众人一同上前绑住陈壮。
陈壮也笑,任由他们施为,倔强的抬起头看何淳:“小淳呐,你怎么……回来了?”
何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道:“你果然是故意推我下崖的……你早就知道,镖队必死。”
“你别怨我。皇帝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咱们都得死,我赌了一把,希望你能逃过这一劫……哈哈哈,你真的没死,可你怎么就回来了呢……我可真不是人呐,给你们当牛做马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你是为了你夫人的病?”
“是呐,皇帝说柳图安的侄子有药,让我护他来连山派。”
何淳深深吸了口气,笑意已尽:“你的意思是,你杀我、害镖局,就为了给你夫人治病?陈壮,我们,老五、罗宣,哪一个没有救过你的命,你为何不肯同我们说明真相,为何要劝我接下这一趟镖……你怎么会这么蠢,蠢到与虎谋皮!”
陈壮慢慢敛起表情,咬牙:“对不起,小淳。可我不能对不起我夫人,我更不能让我孩子没娘……何淳呐!你不懂啊!你不懂我啊!你有爹娘,可你没做过爹娘啊!”
何淳怒道:“我没做过爹娘,但我也懂得交易之道!且不说柳图安是骗你的,你出卖朋友,杀我于五虎崖,害镖局覆灭,又如何同我谈人伦纲常!”
陈壮睁大眼睛恍然问:“什么!?……柳图安在骗我?能救我夫人的丹药,是假?”
“自然。”何淳冷漠道,“修士所服食的丹药,在于催化灵力滋养身体。凡人终究只是凡人,体内并无灵力,就算吃进去了,也无法激发药性。仙凡有别,即使是最普通的辟谷丹,也得炼气修士吃了才有用。历代皇帝服食丹药,除了死的更快外,没有其他效果。”
陈壮不甘心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修士。”
陈壮表情空白,却并无太多惊讶,只有绝望。
果然呐,这些人是在骗他的。
可他没有办法了,他只能赌上一赌,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那一丝微弱的可能,哪怕要他背负千古骂名,他也想救他夫人……
到头来,他竟害了这么多人。
也没能救下夫人。
想到刚回喊“妈妈”的女儿,想到病榻上微笑的妻子,想到那些年何淳、老五替他挡过的明枪暗箭,陈壮心中一横,突然暴起。
他武功同何淳差不多,此刻轻而易挣脱绳索,夺了旁边一人的刀。
众人大惊,迅速围至何淳身边。
“保护镖头!”
何淳自知他如今伤不了自己,喝道:“陈壮!你要干什么?不知悔改,你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成!”
陈壮与他们持刀相对,目光哀切,两行泪水自虎目落下,“小淳呐,我知道你看起来心狠,可对朋友真是掏心掏肺。十年前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个了不得的大侠了。你比我年幼,喊我一声哥。我照拂你,你照拂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次,是哥对不住你,哥对不住镖队啊,可哥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等你有了心爱之人,等你抱着你们的孩子,你便懂我了……哥给你们赔罪,只求你,看在哥救过你的份上,替我照顾我女儿……哥来世一定报答你。”
说罢,他横刀压颈,在何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划开脖子。
鲜血横流,他倒在了地上。
“陈壮!”
何淳大喊。
他推开众人冲过去,灵力尽数渡入陈壮身体。
陈壮嘴中涌出血来,对着何淳微微摇头。
“陈壮!陈壮!你别死!听见没有——”
“镖头……你肯定……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侠……”
——可惜,他一个罪孽深重的小人,看不到那一天了。
陈壮眼中光芒慢慢散去,终究归于死寂。
在场众人都与他有些渊源,此刻也站在原地,有人眼中是大仇得报的痛快,有人眼中是伤心纠结的不忍,也有人有些怅然。
何淳看着满手鲜血,一时恍惚。
“不,不……”
他从未想过此事竟这样结尾。
或许自始至终,他都坚信陈壮并没有真的想加害自己。
待郑小甲和卢凪合力抓到柳图安,将人押进来时,也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何淳面目阴沉的坐在首座拭剑,地板上是躺在血泊中的陈壮。
柳图安不知二人渊源,当即吓得腿软跪地,“壮士!大侠!有话好好说,这主意全是陈壮一人提出来的,我本也是不愿的,可他非要斩草除根——”
“闭嘴!”何淳突然翻腕平刺,剑芒锋利,直指他咽喉,“给我说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哟我这,我真的不知镖头你指的是什么啊……”
“濯京门、皇帝、汛南、连山派,到底是什么意思!快说!”
长剑聚莹一出,灵力飘荡,柳图安一下就明白此人竟也是个修士,不敢再耍老狐狸性子,忙道:“唉唉唉镖头冷静,冷静。我说,我说……陛下、陛下想借汛南一事惩治常威将军,所以想故意制造小老儿死讯,问责常威将军。但其实都是假象,只要小老儿逃至连山派,便可高枕无忧。”
何淳气急反笑,“所以你们便想着牺牲我们镖队,来完成你的‘假死’?”
“这、这,这可都是陈壮的主意啊!小老儿劝过他,可他偏说这样才稳妥——”
“休要污他名声!”
“诶诶诶镖头息怒!息怒啊!小老儿也是身在局中,无能为力啊!要怨,你便怨那常威将军吧!是他率先屯兵汛南,又勾结外族。陛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等何淳怒骂,剑突然笑起来。
“小子,你到头来也只是被大人物算计的一枚棋子罢了。棋子何怒?不过黑白厮杀,徒增笑料。”
何淳手中颤抖,勾唇苦笑:“是啊。在执棋人、观棋者看来,只是消遣。”
棋子何必为难棋子呢。
所以他才不想做一个棋子,不想像父亲一样成那天道棋局中一颗被吞掉的棋!
剑的一句话,倒让他找回些许冷静。
何淳撤剑,对柳图安冷冷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便走吧。你既说到了山脚下就安全了吗,我就将你送到山脚下。”
剑一听,不耐烦道:“小子,你不是为了陈壮来的吗?如今他死了,你该走了。”
何淳收剑入鞘,转身道:“还请前辈饶恕一二,作为报答,我请前辈看场好戏。戏看完了,我自然不会再留。”
他不相信,那个会灭镖局满门的皇帝,竟有这等好心放柳图安一条生路!
既然陈壮要送他一程,作为兄弟,何淳也必得帮他看看此人下场。
何淳只带了老五、郑小甲、卢凪三人,一同送柳图安前往眉苏山山脚。
途中,卢凪问:“何哥,仙家门派设在山上的话,登上了山,就能拜入仙门?”
何淳不欲多说,只道:“你若想行这条路,去便是了。”
卢凪赶忙摇头:“何哥,我修仙只是想……医我小妹的病。她天生腿疾,若能根治,便能嫁个好人家。我不会去连山派的,这些人与皇族勾结,贪得无厌,我不想成为陈壮之流。”
剑嗤笑一声,传音:“陈壮怎么了?老夫倒是觉得此人虽蠢,却有未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总好过瞻前顾后,庸碌一生!”
何淳并未评价,只道:“我们到了。”
众人站定于眉苏山脚下。
何淳看向柳图安,柳图安摸出一个令牌,高举过头顶,对着面前山路大喊:“大理寺卿柳图安,奉皇命而来!还请仙长前来接应!”
很快,有三位绿衣身影御剑而来。
领头之人是炼气期二层修士,他看了一圈,才将视线放在何淳这个唯一能感觉到修为的人身上。
此人修为看不透彻,领头人不敢敷衍,姿态放得很低。
“这位道友,在下乃今日执勤巡逻弟子。道友传唤,可有要事?”
“有有有!”柳图安赶忙挤过来,行礼道:“我那侄儿就在连山派,乃你们宗主亲传弟子!我奉皇命而来投奔,还请三位仙长代为通传。”
领头人似有疑惑,想了片刻,突然眼绽寒光,直直盯着柳图安。
“敢问大人可是大理寺卿,柳图安?”
见他们认得自己,柳图安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正是。”
领头人看向何淳等人:“那这几位是……”
柳图安直起腰杆,不屑的看了何淳一眼,“无关之人,灭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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