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竹心送走杨福禄后,季鱼整个人半倒在贵妃塌上,心中思绪翻腾。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大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季鱼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声。
“不行,不能再想了……”季鱼双手环抱着脑袋,低声呢喃。
两条如蟒蛇交尾般纠缠在一起的身躯又如鬼魅一般浮现在自己脑中,她大口呼吸着,试图压下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每一幅画面。
可越是想去压制,这些画面就越发猖獗的出现在她的脑中。
季鱼猛地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她焦虑地来回踱步,开始啃咬自己的指甲,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焦躁和恐惧不得释放。
直到晚膳时,她仍然是食不知味,勉强扒了几口饭,只觉得喉中堵塞食不下咽,索性便放下了筷子。
竹心在一旁看得担心,她劝不动季鱼吃饭,也只能干着急,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自从杨福禄出来之后,宸妃娘娘便开始不正常了。
他们到底聊了什么?
夜深人静,等到终于躺上了床榻,周围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季鱼才稍微好转一些。
她终于可以正常地开始思考。
季鱼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是婴儿在母体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她开始回想自己解除禁足的时候,皇帝对她的态度。
貌似……并没有拿她怎么样。
非但没有追究她想要逃走的事,反而对她更好了,莫名带她出宫玩耍,莫名对她温柔许多。
她此刻终于能想起梦中的那句“如果之后你不再看见死人了,你就不会想着离开皇宫了是吗?”
皇帝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她吗?
让她沉浸在这虚假的幻象当中,打消想要逃走的念头。
但她厌恶这座皇宫,厌恶这座华丽的囚笼。
她只想离开。
如果皇帝知道她现在的想法,还会这么对她吗?
他会彻底撕破自己那道温和的假面,把自己如囚鸟一般困在这座皇宫之中吗?
季鱼又开始啃咬自己的指甲,直到终于感觉到了痛意,她垂眸去看自己的手,发现她的指甲已经被啃咬的不成样子,原本修剪的圆润干净的手指被她咬的坑坑洼洼。
季鱼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不正常,她试图缓和自己的情绪,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尝试闭上眼睛睡觉。
但一闭上眼,燕洄那张俊美而暴戾的脸反而更加清晰的浮现出来,她的耳边也开始响起他贴近自己耳畔的低语。
季鱼猛地睁开眼睛,面对的却又是无边无际的黑。
此时的季鱼听觉异于寻常的敏锐,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声响她都觉得仿佛是在她耳边敲锣打鼓让她不能安眠。
身体明明疲累到了极点,可意识确实异常的清醒。
季鱼坐起身,重重地按揉自己阵阵抽痛的太阳穴。
今夜是竹心值夜,她白日里注意到季鱼不正常,本就悬着一颗心,听到床榻上的动静,赶紧掀开帘子,关切地去看靠坐在床头的季鱼。
“娘娘,”竹心眉心紧蹙,“您睡不着吗?”
季鱼的耳朵像是被堵住了,直到竹心再重重地说了一遍,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对,”她揉了揉自己胀痛的眉心,“可能是前段时间睡得太多了。”
她努力挤出了个笑,安抚竹心:“没事,可能过几天就好了。”
竹心觑着季鱼疲累的眉眼,道:“娘娘,我去请太医过来吧?哪怕是开些安神的方子也行。”
听到安神两个字,季鱼就想到自己前段时间昼夜不分睡觉的原因,讥讽地笑了一声,对上竹心疑惑的目光,又很快将笑收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心中知道自己这是心理出了问题,找太医有什么用?
她摆摆手:“没事,不用去叫了,也没什么大事,不用去叫太医了。”
说罢,她就躺了下来,做出一副准备重新努力入睡的姿态。
竹心无法,只能重新挂上帘子,她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帐去看床榻上季鱼的身影,垂下了眼眸,心中暗自思忖要去找个机会向圣上禀报才是。
-
燕洄这些天第一次晚上没有梦见季鱼。
他心中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哪怕是早朝的时候,他也是心不在焉。
下朝之后,他立刻屏退左右,对陈知义道:“将竹心找过来。”
竹心过来的时候,燕洄正在御书房处理今日的折子。
他心中装着事,看着折子上这些细细密密的字就心烦,见到竹心过来,他索性就抛下了手边的折子。
“宸妃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竹心跪在御案前,回禀道:“回陛下,宸妃娘娘昨日确实有异,昨天白日里,娘娘遣奴婢去净房找杨福禄公公,之后便与那杨公公单独一间房在交谈,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送走杨公公之后,娘娘便开始不对劲了。”
燕洄眉头一皱,立刻发觉了不对劲。
季鱼去找杨福禄做什么?
她有什么需要和杨福禄交谈的事吗?
竹心继续道:“娘娘不知为何表现得异常的焦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吃饭的时候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昨夜刚好是奴婢值夜,奴婢发现娘娘到了深更半夜都没有入睡。”
“没去叫太医?”燕洄深呼吸一口气,话语中带着一丝戾气。
竹心感觉到上方带来的压迫感,声音微颤:“娘娘说不需要叫太医。”
燕洄眸中一丝不耐闪过,一拍桌案:“她说不需要叫就不叫了?!你在宫中做了这么久的事还需要我来教你怎么伺候主子吗!”
原本就沉闷的御书房在燕洄那声巨响后变得更加压抑,宫人们纷纷跪了下来,头埋到了地里,跪在燕洄面前的竹心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带着哭腔道:“求陛下饶命。”
燕洄闭眼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到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之后,才终于起身。
“去昭林殿。”
燕洄去昭林殿的一路上都在想,季鱼到底问了杨福禄什么,以至于她昨日这般浑浑噩噩,便是夜晚也没有睡着。
杨福禄知道些什么东西,才能让季鱼这样。
燕洄眉眼间都带着阴翳,他的心不知道为何跳得有些快,一种来自野兽的本能告诉他,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会对他不利。
“陈知义,”他掀开帘子,对走在轿子一旁的陈知义道,“你去将杨福禄从净房带出来,等朕回来之后,便要亲自审问他。”
陈知义道了声是,立刻停下了跟随着轿子的脚步,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燕洄转头去看陈知义离去的背影,压下心底涌起的不安,放开了帘子,重新端坐在轿中。
他一进入昭林殿的大门,便看见季鱼仍然坐在那株梅花树下,一阵风刮过,细小的梅花瓣落了下来,飘在了季鱼的头发和衣裳上。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嫩粉色的宫装,与这些白色的花瓣倒是相得益彰。
季鱼放下手中的书,将头发上的花瓣给拍下去,不过她看起来也不太在意花瓣在她的身上停留,只是随意拍拍,便重新拿起书来看。
像个遗世独立的梅花仙子,精致而易碎。
燕洄心想。
他心中莫名一紧,大踏步走上前去,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倾身从季鱼的膝窝下抄起她的身子,将她横抱起来。
季鱼愕然,怔怔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脑中猝不及防又出现了梦中的情形。
自己最害怕的那张脸猝然出现,让她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恐惧,但很快就被她掩盖了下去。
她死咬住口腔内的软肉,发挥出此生最好的演技,对燕洄露出一个完美的笑。
“陛下。”
燕洄垂下眼看着她,淡淡嗯了一声,抱着季鱼坐在了她原先的位置上。
“现在虽已经开春,但外头还是冷,真的想在外头多待,还是得多穿两件衣裳,”他拨了两下季鱼身上衣服,啧了一身,“还是穿的太少。”
这是自从季鱼知道真相以后第一次见到燕洄,她单单是听见燕洄说话心跳就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下意识的,季鱼就抓住了燕洄玄黑龙袍的衣襟。
燕洄垂眸看着季鱼抓住自己衣襟的手,轻笑了一声,一路上所有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他将视线转移到季鱼的脸上,却发现季鱼眼下青黑,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明显。
燕洄抬手抚上季鱼的脸,拇指指腹停留在她的眼下,轻轻地摩挲。
“是没睡好么?”
季鱼感觉到燕洄指腹碰上自己手的那一刹那脑袋就下意识的想往后仰,但硬生生给忍住了。
她道:“对,可能是前段时间睡得时间太长了,从早到晚都在睡觉,没事,应当过几日就调整过来了。”
燕洄拧眉,他的力道突然重了些,撒气一般重重摁了下那道青黑色的印记。
“朕去叫太医过来给你给你诊诊脉,从前朕睡不着的时候,都是徐太医给朕扎扎针就舒服多了。”
季鱼抬眸与燕洄撞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燕洄心头一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对季鱼尽量和善问道:“先回屋吧?外头还是太冷了。”
季鱼其实不太想回屋,她觉得在外头呆着比屋里自在多了,屋中太闷,闷到让她觉得心头发慌。
她现在只要安静坐在那方狭小的空间,脑中就开始不断回忆自己做梦时的画面,如同梦魇一般。
但她还是道:“都听陛下的。”
燕洄唇角扬起,搂紧季鱼,抱着她站起身,稳步朝室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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