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再次被你提起。
殿内的贵妃显然被这突兀又骇人的问题吓住了,身体微微一颤,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地看着你,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陛下……臣妾、臣妾……”
她无法理解这个词对你和殿外那个人的特殊含义,只感到莫名的恐惧。
而殿外,阴影之中。
江迢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站立不住。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将那即将冲口而出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呜咽硬生生堵了回去。
“坏孩子”……
这个词,是独属于他和陛下之间,那段最混乱、最不堪、最扭曲关系的隐秘烙印!是那夜荒唐后,陛下趴在他背上,用带着睡意的、不着调的语气留下的玩笑话!
如今,陛下却将这个词,用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用在了这“天经地义”的宠幸之后!
这比任何直接的辱骂和刑罚都更让他感到剜心之痛。这是一种彻底的亵渎,是对他们之间那无法言说、畸形却真实存在的连接的玷污和否定!
嫉妒、屈辱、愤怒、以及一种被背叛般的巨大痛苦,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仰起头,望着墨色的夜空,眼眶赤红,泪水却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无法流出,只能化为更深的恨意与毁灭欲,在胸腔里疯狂燃烧。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多听一刻,他怕自己会彻底疯掉,会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做出毁灭一切的事情。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最终,如同逃离炼狱般,踉跄着、无声地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殿外那压抑到极致、最终仓皇逃离的气息消失了。你知道,那颗种子已经种下,并且正在以一种危险的速度疯狂生长。
目的已然达到,眼前这位妆容精致、却丝毫无法引起你兴致的贵妃,便显得多余而碍眼。
你收回了放在她腹部的的手,脸上的那丝玩味和诡异也瞬间消失,恢复了帝王的疏离与冷漠。
“退下吧。” 你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贵妃显然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何前一刻还说着那般令人心惊话语的陛下,转眼间就冷若冰霜。但她不敢多问,更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躬身行礼,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惶恐,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属于贵妃的脂粉香气,与之前那激烈冲突留下的痕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气氛。
你独自坐在龙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江迢离去时那崩溃又强自压抑的背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你能想象到他此刻正被怎样的情绪煎熬着,那头被你亲手释放出笼、又屡屡用锁链抽打的野兽,下一次出现时,会带来怎样的狂风暴雨?
是更加不顾一切的疯狂占有?还是……彻底心死后的背离与复仇?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你感到一种置身于风暴眼中的、冰冷的兴奋。
你挥退了所有意图加强戒备的提议,甚至将殿外轮值的宫人也遣远了些。养心殿内灯火渐次熄灭,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角灯,在黑暗中摇曳出微弱的光晕。
你如同往常一般,卸下帝王繁重的衣冠,只着寝衣,躺在了那张曾发生过无数纠葛的龙榻之上。锦被柔软,却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激烈的气息,以及更早之前,那人在极致崩溃时滚烫的体温和颤抖。
殿外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檐角的细微声响。
你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但每一寸感官都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黑暗中的任何一丝异动。你知道,他一定会来。被那样极致地羞辱、刺激之后,以他的性格,绝无可能就此偃旗息鼓。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更漏指向三更天时——
极轻极轻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在殿外廊下响起。
那脚步在紧闭的殿门前停顿了一瞬。
随即,门闩被一种巧妙而熟练的手法,从外面无声地拨开了。殿门开启了一条缝隙,一个高大的、带着夜露寒意的身影,如同暗夜中蛰伏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殿内,随即反手将门轻轻合上。
他站在黑暗里,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定了龙榻上看似毫无防备的你。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你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几乎要凝成风暴的复杂情绪——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是被逼入绝境的疯狂,是浓烈到扭曲的占有欲,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破碎的痛苦。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如同在进行最后的审视,又像是在积蓄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你维持着均匀的呼吸,眼睫在昏暗的光线下安然闭合,仿佛完全沉浸于睡梦之中,对殿内多出的那个危险存在毫无察觉。这是一种极致的信任,也是一种极致的挑衅——将自身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考验着他被逼到极限后,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时间在死寂中仿佛被拉长。
江迢站在阴影里,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那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是你的还是他的)在寂静中隐约可闻。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榻上那看似柔弱无害的身影,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是青州破屋里的绝望交织,是养心殿内的屈辱承欢,是那句冰冷的
“记住你的身份”,更是昨夜那将他最后防线击碎的、“坏孩子”的隐喻被用在她人身上……
所有的理智、顾忌、君臣纲常,在这一刻,都被那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占有欲和毁灭欲冲刷得支离破碎。
他动了。
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仿佛踏过炼狱而来的气势,一步步逼近龙榻。阴影随着他的移动,逐渐笼罩了你。
他停在榻边,高大的身影完全将你覆盖。他俯下身,带着夜露寒意的气息拂过你的面颊。他能清晰地看到你轻阖的眼睫,感受到你平稳的呼吸。
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带着薄茧、曾执笔书写治国策、也曾持械与灾民对峙的手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抚上了你的脖颈。指尖下的脉搏平稳地跳动着,仿佛对他这大逆不道的举动一无所知。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脆弱的喉骨,力道介于爱抚与扼杀之间。这是一个充满无限危险和暗示的动作。
他低下头,唇几乎要贴上你的耳廓,那压抑到了极致、反而显得异常平静的声音,如同深渊的回响,在寂静的殿内缓缓荡开:
“陛下……”
“你还要……装睡到几时?”
你依旧没有睁开眼,仿佛仍在梦呓,但那轻飘飘从他唇间溢出的话语,却比任何利刃都更锋利,直直刺入江迢的心脏:
“杀了我?” 你甚至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一种厌倦又蛊惑的意味,“杀了这暴君,迎岐王上位,四海升平,万民之福……”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替他陈述那条看似最正确、最光明的道路。但这条路,需要踏过你的尸体。
最后,你的语气骤然变得亲昵而诡异,带着一种殉道般的诱惑,轻轻唤道:
“阿迢……杀了我……”
“阿迢”这个称呼,和“杀了我”这个请求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江迢抚在你脖颈上的手猛地一颤,那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转而变成了一种更深的、近乎恐慌的痉挛。他像是被这句话烫伤了灵魂,猛地收回了手,仿佛你是什么灼热的烙铁。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榻上依旧闭着双眼、仿佛在邀请一场盛大死亡的你。
“你……”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你休想!”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他灵魂深处吼出来的。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一种被看穿最终底牌的无力感。
他无法否认,你的话勾勒出的是一幅合乎逻辑、甚至堪称“正义”的图景。他确实恨你的暴虐,怜惜这天下的百姓,也曾对岐王抱有期望。在无数个被屈辱和恨意吞噬的夜晚,这个念头或许曾一闪而过。
但当这个机会如此**、如此轻易地呈现在他面前,当这个邀请由你亲口说出,尤其是用那样亲昵又绝望的语气时,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杀了他?然后呢?
看着这具鲜活、恶劣、却无比真实地占据了他所有爱恨痴嗔的身体变得冰冷?让那双时而残忍、时而迷离、时而带着戏谑的眼睛永远失去光彩?让那曾经在他耳边低语、命令、甚至哭泣的声音彻底消失?
然后,他去辅佐那个光风霁月的岐王,去做一个名留青史的贤臣,去见证所谓的“四海升平”?
那他的恨呢?他那被强行烙印下的爱呢?他那所有因你而起的、混乱不堪、却无比炽烈的感情,又将归于何处?
他发现,他早已无法单纯地用“君臣”或“善恶”来定义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是暴君与逆臣,是施虐者与承受者,是共犯,是纠缠至死的孽缘。
他不能杀他。不是因为忠君,而是因为……他早已病入膏肓,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拓拔琰的世界。哪怕是恨,也要恨得刻骨铭心;哪怕是互相折磨,也要至死方休。
他站在黑暗中,如同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所有的杀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身的狼狈和一种深刻的、无法摆脱的绝望。他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是一片汹涌的、无法平息的海。
在江迢因无法下手而陷入巨大迷茫和自我厌恶的瞬间,你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你猛地睁开眼,伸手攥住他官袍的前襟,用力将他拉向自己,然后仰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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