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熙熙攘攘的众人走出公主府,孟佑安侧身而立,广袖垂落如瀑,眉峰微凝,眸光坦荡却带着不悦。
隔着帘子,陆栖梧刻意靠在萧沐晞身前,孟佑安的位置看上去,倒更像是两人在交缠。
忍不住踱步而进,只见萧沐晞揽着那紫袍男子的脖子,甚是亲昵。
他广袖下的指尖悄然攥紧,面上却依旧神色平和,只是眸光冷了几分:“你当真喜欢他吗?”
陆栖梧不动声色,依旧抱着萧沐晞,背对着孟佑安,萧沐晞眼睫轻颤,唇角噙着浅淡笑意,语气软糯却带着倔强:“那是自然。”
孟佑安眉头紧蹙,萧沐晞抬眉,碧溪微微弯腰,做出了个请了的姿势:“孟侍郎,既然宴会已散,还请回吧。”
他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眉梢凝着不悦,广袖一甩,转身时白衣翻飞,神色冷然,大步流星离去。
陆栖梧这才转身站起来,望着孟佑安愤而离去的背影,调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他心里有你吧。”
即便如此,孟佑安还是不肯向萧沐晞袒露心思,不过却是来长公主府来得勤了些,陆栖梧窝在阁楼上,看着那翻飞的白衣,无奈苦笑,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从前左右还能在公主府来去自如,如今为了躲孟佑安,只能躺在这阁楼上养胎了。
萧沐晞也不给他好脸,他每次都是兴起而来,被萧沐晞奚落一番,败兴而归。
偏偏还是不长记性,非要灰溜溜碰一鼻子灰才离开。
眼看二人之间毫无进展,陆栖梧下了一剂猛药。
一夜之间,萧沐晞病得快要死的消息远近皆知,
孟佑安果真顾不得规矩,打了公主府的侍卫,直奔萧沐晞所在的房间而去。
锦被裹着纤瘦的身子,萧沐晞半倚软枕,脊背无力地靠着,青丝凌乱散在枕畔。脸色白如宣纸,唇瓣泛着浅青。她微睁着眼,眼神涣散地望着帐顶绣纹,眉峰始终蹙着一抹化不开的倦意。
碧溪在一旁端着药碗,孟佑安扑到塌边,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碧溪在一旁低声道:“孟侍郎,这不合规矩。”
孟佑安向来待人谦和有礼,此刻竟也没有了伪装,拧着眉冷冷道:“出去。”
碧溪还是不动,床上之人声音虚弱无力,竭力吐出两字:“去吧。”
碧溪这才挪动脚步,放下药碗,吱呀一声,门打开又扣上,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孟佑安端起药碗,眼中满是疼惜,声音放得极柔:“沐晞,喝药,喝了药便好了。”
萧沐晞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摇头:“没用了,太医说,我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孟佑安端着药碗的手剧烈发颤,药汁晃出几滴溅在指尖,烫得他浑然不觉,哽咽着舀起药汁,凑到萧沐晞唇边,声音抖得不成调:“我不会让你死的……喝药,好不好?”
萧沐晞点头,乖乖张开唇喝了药,药见底,孟佑安将碗搁在一旁,手还是禁不住颤抖。
萧沐晞睫毛轻颤,缓缓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勉强:“佑安哥哥,你有没有一刻后悔,当年背弃我?”
“你好起来,好起来我便告诉你。”孟佑安拿起她的手覆在他的脸上,眼中噙满了泪。
“好不起来了。”萧沐晞嘴唇轻动,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沐晞,我错了,我不该离你而去,你活下去,嫁给我好不好?”他的声音轻颤,此刻那抹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我死了以后,你帮沐阳夺回皇权,你帮帮他,好不好?”
“好”孟佑安此刻什么都不敢想,只是萧沐晞说什么,他应什么。
“你可要说话算话。”萧沐晞擦掉唇上的妆,唇瞬间变得有了血气。
孟佑安怔住,这才发觉被骗,大喜过望,庆幸她的病是假的,猛地将她拥进怀里。
望着她的眼睛,低头不自觉吻了下去,将她压到床边。
门蓦然扣响,碧溪的声音自外传来,平日甚是沉稳的她声音里都带了些焦急:“公主,阁楼那位,不见了。”
萧沐晞心头一紧,霍然起身推开孟佑安,裙摆扫过凳脚,指尖下意识攥紧衣袖焦急询问:“怎么回事?”
碧溪腰背微躬,眸光低垂双手将一封信双手奉上:“这是她留下的信。”
萧沐晞双手攥住信封,指尖用力抠开封口,指腹蹭过纸张,眸光急切扫向信纸,上面只留下简短的二字:“勿念。”
她就知晓,陆栖梧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会三番五次给她出主意,原是想趁乱逃走。
萧沐阳知晓的时候,当即来了公主府,他虽不说,紧蹙的眉峰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焦急,看了那信,他猛地攥紧,很好,陆栖梧,你竟敢带着朕的孩子离开。
眼神瞥向孟佑安,有看向萧沐晞:“你的眼里就只有这个男人,哪里还有别人。”
孟佑安跪在地上请罪:“都是臣的错,还请陛下勿怪公主。”
眼下萧沐阳哪里有心思问罪,只怕她一人在外面受苦,偏偏又不能大张旗鼓去找,只得派了暗卫去寻。
朝堂之上,一众大臣面面相觑,陛下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宫中只说是染了风寒,从前陛下也曾罢朝,可也不过一日,也没有如今这般久啊。
陆栖梧东躲西藏,要去哪里,其实她还未想好,眼下是冬日,江南暖一些,便想着去江南渡过这个冬天。
岂料追兵穷追不舍,陆栖梧不敢走大道,只敢走密林小径,依山而植的竹林绵延数里,竹影婆娑,青竿如剑,白雪覆在上面将化未化,风穿林而过时,枝叶轻摇,落下满地晃动的碎影,空气里浸着清冽的竹香。
一袭人将她逼至悬崖边,陆栖梧往下望去,万丈悬崖矗立云端,崖边岩石棱角分明,泛着青黑的冷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渊谷,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谷底的苍翠,望之令人心悸。
本以为是萧沐阳的人,大不了跟着回去找机会再逃,没曾想那群人散开,黑袍男子自后缓步而出,陆栖梧暗道不妙,萧砚卿向她伸手:“栖梧,本王便知你没有死,跟本王回去。”
唇角撇过一抹讥讽,她眼睫轻颤,眼底憎恶分明,声线清冽如霜,满是鄙夷:“回去?萧砚卿,自你讲我背弃那一刻,我便不可能跟你回去。”
崖风凛冽,吹得她浑身发颤,她望着深不见底的谷底,纵身一跃。
萧砚卿扑上前,却什么都未抓到,唯有凛冽的的冷风从手心刺过,冰凉刺骨,身后之人阻止他将要追随而去的动作,他第一次大怒:“给本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体如枯叶般下坠,陆栖梧眼前一黑,耳边的风声渐渐远去,手臂无力垂下,没了意识。
“好在被树枝托住,这才对性命无碍。”耳边的人声渐清晰,陆栖梧眼睑轻颤,头微微偏了偏,勉强能掀开沉重的眼帘,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昏沉褪去,眼帘轻抬,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青砖木梁,素雅无饰。转动脖颈,看见墙角樟木箱雕花精致,柜顶文竹青翠,书架上诗书整齐排列,这是她在王府的房间。
再往门口处望去,萧砚卿一袭纯黑长袍,腰间束着黑色皮绳,绳上系着一枚墨玉,与黑衣相映,更显沉冷,他的眉头紧锁,与身旁一女子似乎争执着什么。
那女子素色麻布衣裙合身利落,裙摆绣着艾草模样。发间插着一支银质兰花簪子,背对着陆栖梧,也看不清面容,似乎忽远忽近的自她身上传来一股药香。
“栖梧,你醒了。”萧砚卿唇角颤起深深的弧度,满是欣喜。
素衣女子也跟了上来,陆栖梧这才看清女子容貌,面容清秀,额前留着薄薄的刘海,眉梢带着几分专注,眼神澄澈,关切地望向她。
“王爷,这位是……”陆栖梧从未见过萧砚卿这般欣喜的模样,但此刻最好奇的是立在一旁女子的身份。
女子上前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陆栖梧,我,你都不记得了?”
“我该认识你吗?”陆栖梧疑惑望她。
“这是怎么回事?”萧砚卿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陆栖梧,出口却是问得身边的女子。
女子右手屈起托着下巴,指尖轻抵唇角,眉峰微蹙:“应当是摔到了脑子,失了部分记忆。”
又低头问她:“你记得醒来之前的事吗?”
陆栖梧不答,探究地看向萧砚卿,得了萧砚卿的首肯才答:“我记得,我去江南杀贪官李和珅,之后……”
她敲了敲脑袋,想不起来之后的事了。
“那都是三……”女子心直口快,正要作答,却见萧砚卿摇了摇头,当即住了口。
萧砚卿坐落在床边:“她是贺言夕瑶,是我请来府上的医士。你掉落悬崖,不记得也是自然。”
陆栖梧坐起身来:“掉落悬崖?”
她不记得江南那地有悬崖啊,萧砚卿又道:“你去江南已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你是本王王妃,不必再外出杀人。”
“王妃?”陆栖梧和贺言夕瑶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萧砚卿淡淡瞥了林仲景一眼,眼中警告意味分明。
随后温柔抚了抚陆栖梧的小腹:“你已经有身孕三个月了。”
两个消息令陆栖梧猝不及防,她躲了萧砚卿的手,虽说她是喜欢王爷,但突飞猛进的进展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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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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