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认为如何?”男子约莫四五十岁,身披正红官袍,定定看着对面人。
对面人二十出头,身上同样是正红官袍,长眉柳叶眼,皮肤清白唇若点血,此时正垂眸看着桌上的棋子。
年轻人一声不吭,似乎沉迷于棋盘,中年人只好再喊一声:“萧大人?”
被唤作萧大人的萧亦保持沉默,双目紧盯快下满的棋盘,看似醉心棋术,实则恨不得马上闭眼与世长辞。
试问前一秒还在研究论文的学畜只是没注意门槛被绊了一下,下一秒睁眼就到个古香古色的屋子 ,对面人还和你讨论怎么舞弊科举,应该怎么胡说八道过去?
且能获知的情况只有朝代。
官袍博物馆里展示过,正是夏朝正三品及以上的官服,但他是谁?现在的当朝者又是谁?
萧亦装死,中年人只能再喊:“萧大人,萧成珏?”
听到名字,萧亦微怔一瞬,故作诧异抬头:“怎么了?”
再说一遍他是谁!
中年人却不如他的愿,摇头笑道:“没看出来,萧大人竟是个棋痴!不知科举此事你考虑得如何?”
萧亦吸气,不如何!
淡淡一笑过后,把问题原封不动丢回去:“科举是礼部全权负责,户部难以插手,不知大人有何办法?”末了又加上句,“下官全凭大人安排。”
身份加特定事件,足够萧亦摸清楚年限。
现在是贞元一年,夏昭宗登基第一年,而他现在顶着的身份是夏朝最大蛀虫——户部侍郎萧成珏。
同样,不出意外的话,他对面的人正是原主狼狈为奸上司——右相赵革。
至于为什么说科举是特定事件,上任皇帝夏启宗绝对有发言权,夏启宗晚年痴迷炼丹长生,政权旁落奸臣频出,其中右相就是最大那位。
启宗死前右相位高权重,科举自然不用他操心,有的是人暗箱操作,启宗死后,新帝登基第三年右相党覆灭,中间只有新帝登基第一年的科举对得上时间。
同样的,这次科举也是载入史册中舞弊现象最严重的,插的是右相的人,被发现后的背锅的确是萧成珏。
罚抄家产,车裂而死。
但萧成珏死的不冤,据记载萧成珏在户部五年,抄出来的东西够全国上下吃一年,当之无愧的泥石流。
“此次科举是温大人负责考场秩序,据我所知,你与礼部温大人胞弟是同窗。”右相淡然放下颗黑色棋子,“啪嗒”一声将萧亦的视线也拉到了棋盘上。
不看还好,一看白棋无异于死局。
“不瞒右相,温大人胞弟确实与下官是同窗,奈何臣忙于功课无心交际,关系疏远不便作为突破口。”萧亦垂眼落下颗棋子,棋盘已是死局下子无异于送死,也是变相与右相说这条路行不通。
确实行不通,萧亦论文研究的就是夏朝,了解的东西会比常人多点,萧成珏那同窗和他哥都是新帝的人,前期假意被萧成珏收买,后期毫不犹豫跳出来指认。
右相不买账,抬手捡起粒白子下到一处:“萧大人久不落子便由我来帮你,如此不就活了?”
萧亦扫了眼棋局但笑不语,活个鬼,一颗子救活一小片,但无论后期怎么走整盘棋都是死局。
这是在暗示他要舍己为人了!
“那便依大人所言。”萧亦淡笑,无害至极。
右相这才满意点头:“萧大人办事我向来放心,你与温大人交好,才能创造换卷的机会,回去吧!”
萧亦欠身离开,才迈出门便见树底下躺了只死雀,尸体蜷缩万分僵硬,暗色羽毛与棕黑土壤搭配,竟出奇的融洽。
不由自主地萧亦又想起原身的下场,车裂而死,五马分.尸。
只是联想一下画面,萧亦就觉得头皮发麻,谁家好人能接受自己死无全尸。
他萧亦何至于穿个越,死的比麻雀还惨。
转头看了眼右相的书房,萧亦无奈眨眼,对奸臣忠心耿耿的是原身,他不是。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成的萧成珏,都罪不至死。
不过有一事萧亦不明白,原主与右相明显是上下级关系,但右相为什么一口一个萧大人,而不是直接命令口吻的第二人称?
不像是客气,更不是尊重,更像一种强调。
出了右相的门,萧亦在仆人指引下回了萧府,钻进书房便到天黑才出门。
——
三天后才下朝萧亦就被御前太监王福叫住:“萧大人,陛下传您到御书房。”
萧亦早有预料,今天要是不传他枉费了才传来那天晚上他绞尽脑汁写奏折。
避免引起右相怀疑,萧亦只能当寻常公务混在其他要事中递上去,奏折昨天早上递交通政司登记昨晚呈给皇帝批阅,只要皇帝看得出其中关键,就该宣见他。
御书房皇帝正坐上方皇帝持笔批阅奏折,仪态极好,脊背笔直双眸低垂,听见动静只是微微抬了下眼便继续动笔。
不同于其他皇帝,夏昭宗封听筠不爱明黄龙袍酷爱黑金龙袍,人又生得格外冷峻,音色都是冷调的。
说起封听筠,萧亦是极其佩服的。
亲生母亲是废后,还没满十五就受连累发配边疆,先帝才病就打着尽孝的名号回京,不参与朝廷要事,也不到先帝面前尽孝,日日待在王府修身养性,存在感低到没有,偏偏先帝一死他就联合皇城内锦衣卫、禁军,手握兵权发动宫变,不过一夕之间就携玉玺称帝,打得右相等人措手不及。
是以眼下局势就是文臣多奸臣,武将皆是新帝党。
萧亦还没下跪行礼,封听筠先出言:“王福赐座。”
便是省略了行礼。
这么一来,萧亦反倒摸不准,抬眼看了眼封听筠,对方放下毛笔,抽出本奏折看着萧亦,目光说不出的温润。
“不知爱卿要检举谁?”
眼见封听筠要翻开奏折重新看,萧亦羞耻心作祟,率先起身双膝落地:“臣来投案。”
文言文萧亦不精通,看得懂但写不来,上面那篇奏折就是典型的夹生饭,文言文不文言文,白话不白话,真让老祖宗当着他的面再看一次,他脸皮没那么厚。
本来是想仿照原身之前写过的公文,写成正常的汇报工作,也就是整体上他模仿的原身的字迹,用的正楷,但在“臣要检举”四字上用的他自己的字体,用草书。
后期才想起来公文还要再由专人誊抄一遍才交给皇帝,只能在内容上想办法。
萧亦也没想什么办法,算不上隐蔽,就列了十来个官员在上面,文臣在右边武将在左边,文臣是典型的奸臣,武将则是封听筠的心腹。
中间简简单单四行话,开头四个字就是臣要检举。
当然,也没傻到留下证据,有右相党这层关系在,昨天打着送情报的消息跑了趟通政司,负责誊抄的人才抄完他那份,原件就被他揣走毁了。
封听筠没说话,萧亦开口就卖顶头上司:“臣不敢欺瞒陛下,右相欲科举安插考生,培养新人扶持陈王上位。”
陈王胸无大志,可以说是他上位就是典型的傀儡皇帝。
封听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诬陷朝廷命官是重罪,你有何证据。”
“臣自入仕便受右相提拔扶持,如今年不过二十便坐上户部侍郎之位,在任三年以职务之便为右相贪墨税银百万,如今贪银皆在臣府中密室,臣便是右相狼子野心的罪证。”
前两天在书房起草奏折,误打误撞发现了原身的密室。
那密室说是十万雪花银N倍都少了,至少十万闪光黄金。
联想到萧成珏十七岁高中探花,二十岁坐稳户部侍郎的位置,要说背后没有右相的扶持,鬼都不信。
而在位三年没有升迁、调任何尝不是这个位置油水多,右相舍不得人走的证据。
这也不是猜测,是萧亦昨天晚上在密室发现的。
封听筠淡笑问:“爱卿是要向朕投诚?”
说完转身稳坐高堂,很明显,他对萧亦提供的东西不感冒,萧亦要投诚,还要提升自身价值。
萧亦瞬间明白了封听筠的意思,索性全盘托出:“右相需要臣勾结温大人胞弟,借机与温大人交好,以此找机会调换考生试卷,而臣深知礼部温大人是陛下的人,不愿做替死鬼。”
“朝中文臣大体可分三支:一支是以右相为首,臣参与其中的奸佞党;一支是立场中立,以左相为首的清流之臣;一支是陛下培养的新晋官员,臣手中正好有奸佞的名单,以便陛下一网打尽。”
要展现价值,奸臣名单就是萧亦的投名状。
“你怎知温竹安是朕的人?”封听筠淡淡扫了萧亦一眼,眸光无波无澜,像是提点,又像带着别的意思,偏叫萧亦哑了声。
嘴快了。
总不能说是史书.记载的。
也是这时萧亦才发觉御书房静得可怕,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深呼一口气,萧亦硬着头皮出声:“陛下恕罪,臣推测的。”
“朝中奸佞当道,亟需大换血,科举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事关朝堂大事,陛下必不可能放任他人插手,负责此事的人有八成的可能是陛下的人。”
萧亦看过,负责此事的人有三分之二都是封听筠新扶持的人,剩下的基本是立场中立的中立派。
其中温竹安的胞弟和萧亦有同窗这层身份在,而温竹安在某些方面公然与封听筠叫过板,完全可以作为右相的拉拢对象,这是个表面无疑背地是陷阱的局。
要不是萧亦是未来的人,也看不出来对方是封听筠给右相党设的局。
当然,右相也确实生性多疑,自己不插手,派出萧亦来试水。
成功了再好不过,能安插的全是自己的人,失败了,不过是保持原状,推出去一只握有“软肋”的替罪羊。
“你倒是了解朕。”轻飘飘一句话,萧亦完全听不出其中是敲打、不满还是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陛下知道的奸佞未必有我多,臣愿奉上名单。”
封听筠不置可否,遥遥站在上方:“上来写。”
萧亦完全不墨迹,起身便拿起封听筠用过的笔伏在书案上默写,曾经的专业知识都成了金手指。
还写着,只听封听筠淡淡问道:“萧大人比起局中人,更像个旁观者。”
架空历史哦[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臣来投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