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哪儿碍手碍脚！走开！”
妇人推开颜以寒，语气中充满责怪，她一把抢过枯木枝，流利地塞进灶台，火焰从中窜出，冒出滚滚浓烟。
颜以寒不小心被呛到，止不住咳嗽，不过总角之年的女孩，手抹了抹眼角，擦出一道黑痕，止不住的泪水，晕染了擦痕。
“对不起，姨母。”
女孩看得模样十分可怜，可女人在一旁非但没有任何怜惜之情，反身责怪道：“别跟我来这套，干什么都干不好，生个火磨磨唧唧，白吃我家粮食。”
李姨母忍不住拿着枯枝甩向颜以寒，颜以寒父母早逝，明面上为了侵占她父母的那套宅子，才把颜以寒接到身边抚养，可随着时间流逝，从开始的和颜悦色，逐渐变得暴躁，时不时大骂她是个拖油瓶也是家常便饭了。
颜以寒眼看李姨母愈发暴躁，下意思用手捂住头，害怕着她抵抗不了的拳打脚踢。
不知为何，姨母又停了下来，嘴中不知嘟囔着什么，将她赶出厨房，催促着颜以寒将她的出门玩耍的儿子叫回来。
李姨母的儿子，任泰。
颜以寒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先不说其人身貌体型，只比她大几岁，却有颜以寒三倍之大。
最令人头疼的是任泰的脾气，因着任父早年意外身亡，姨母对他极尽宠爱，造就任泰一副小霸王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他独尊。
颜以寒走出厨房，将使尽浑身解数而憋出的眼泪擦干，踱步到庭院前的水缸旁边。
水面倒影出女孩的面貌，些许面黄肌瘦，也许将要到抽条的年纪，小麦色的皮肤，却难掩貌美之姿，双眸灵动似蝶，梨涡若隐若现。
颜以寒将不属于孩童的神情收起，握起一把水，擦了把脸，跑出大门。
李家旁的邻居们听到这一动静，不禁站在巷子口看热闹，看着颜以寒越走越远的身影叹息道：“这不是李家第一次对孩子发脾气了吧，真是可怜啊。”
“就是啊，她到是对那个儿子宝贝的很，对这侄女却不当人。”
邻居们在巷口窃窃私语着，颜以寒却不在乎。
她并不是真正的颜以寒，里子完完全全换了。
作为云云穿书人士之一的她，本来按序就班地接到系统任务，要变成书中的炮灰女配，完成该有的戏份。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一份好差事，炮灰，炮灰，定是些无脑作恶的配角。
但，颜以寒真正要穿成是十六岁的女配，而不是十岁的女配！
系统恍如一朵云彩，来也轻轻，去也轻轻，独留颜以寒一人在风中凌乱。
等到她醒来时，系统不见身影，也无法沟通。
它只留下了任务，去不告诉她原剧情，她问苍天，苍天会回答她吗。
答案是不会。
仔细琢磨，现在系统完全失联，那她的任务还算数吗，她还能回去吗？
不过颜以寒并不担心，回去不了，她也没什么挂念的，孤生一人，已经习惯罢了。
是去东街婶子家买饼，还是去吃糖水呢？
她实在是纠结万分。
颜以寒完然忘记姨母的嘱咐，走在巷子里，迎面吹来微风，显然她对付姨母有自己一套。
按照她的话来讲，就像前世上班一样，推脱不了却又心不由己，阳奉阴违这一法子百试百灵。
颜以寒简直得心应手，究其原因，不过是李姨母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了。
她真的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吗？姨母也真的是为了那套宅子才收养自己吗？
李萱孤儿寡母，从宗族中抢到颜以寒父母的遗产，却又不远万里搬迁到人生地不熟的边境城。
若是怕宗族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可又何必搬到偏僻的边境城呢。
疑点重重。
颜以寒想到这，似乎前方有什么动静，她立即驻足，寻着一隐秘的巷子，将身体紧贴墙壁，影入影子里，侧身倾听。
“哥，听说你要去云中书院了。”任泰旁边的孩子羡慕道，他边走边望向任泰。
“那当然，我再也不去那个私塾了，云中书院个个都是资历深厚的夫子，娘说我是未来要当壮元的人，才不会一直在私塾习书呢。”任泰听着伙伴的羡慕，忍不住吹嘘道。
李姨母不知使得何种法子，将任泰送进云中书院。
云中书院在如此荒凉的边境城，是唯一也是最好的书院，城中的云中书院只是分院，而真正的云中院只有通过层层选拔才得以进入。
而那里，几乎是所有文人、朝官的蕴运之地。
“那你家妹妹也去吗？”
“她才不是我妹妹呢，上书院有什么用，尽是浪费。”任泰想起自家娘非要带着的女孩，心里十分厌弃，他不懂娘为什么举家搬离宗族，还带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那段时间他被同辈的孩子嘲笑，议论。
不过他马上就是上云中书院的人了，那些家乡的同辈还上不起呢，任泰得意的想到，嘴角不禁上扬。
颜以寒全神贯注地听着任泰与其伙伴的谈话，却忽略身后的状况。
身后，顾渏用力捂住伤口，不让血流的那么快，但黑色的骑衣被染得隐隐约约透出暗红来，他微微张开双眸，眼中倒映出女孩的身影，他仿佛有种恍惚感，又似濒死感。
“元元...”他呢喃道。
他又感觉刺骨的寒冷，冰透入骨般。
许久，他才缓过一口气来。
巷口几棵树，枝叶落下，东零西落，颜以寒向后退一步，踩出声响。
她宛若兔子般惊跳起来，看向后方，才察觉后方几步躺着的顾渏，此时他与她双目相对。
那一刻，颜以寒想过很多，顾渏这种出场，不是男主便是反派boss，而她却是炮灰女配。
颜以寒猜测难道是女配害怕危险，放弃求援男主，又在几年后冒领女主功劳的狗血文。
不对，即使颜以寒不知道完整剧情，但她隐约记得系统曾讲过，主角卧薪尝胆才将敌国覆灭，她隐于世家十余年，才得以不被皇室发觉。
而颜以寒在的便是所谓敌国。
男子大约及冠的年纪，剑眉，眼眸深邃，一身骑衣，一眼判断不出什么身份，可仔细看衣裳像是被刀气割裂似的，露出里色，里衣角绣着花纹，像是鹿，赭墨相渲，显眼极了。
许是他真是被逼到绝路，才在不经意间露出彰显身份的东西。
颜以寒看得图案眼熟，皇室！
她回想到，曾经在说书的人身边听到过的。
北燕的先辈们原是以游牧、打猎为生，后来顾氏学以邻国，先一步壮大部落，才有北燕的诞生，而顾氏象征图案便是鹿。
所以，颜以寒得出结论他得是个反派，还是幕后**oss那种。
也许主角和路人甲遇到反派是个悲惨的事情。
但，她是个炮灰女配啊，一直和主角作对的那种。
是世界的修正法则吗？颜以寒疑惑，因为有了她这个变数，原本和主角作对的炮灰女配可能会被蝴蝶掉，于是让她遇到反派boss，带着女配一心向“恶”？
她首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诺诺道：“那个，大哥哥，你没有事情吧。”
装作稚童般关心，又露出害怕胆怯的神情。
顾渏紧紧盯着她许久，恍然回过神来。
缓过一口气来才断断续续地向颜以寒解释道：“我本是青城人士，姓顾，自幼习书，十一得到乡试榜首，原将要起去会试，却不料半途被匪帮劫难，散尽身财，又与家仆失散，那群土匪依旧不依不饶，想来不是普通匪帮，而是被仇家追杀。”
话未半，顾渏咳嗽不止，他下意识用手捂住，却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我反其道而行之，逃亡边境，以求亲戚庇护。”顾渏明显身受重伤，“可实在是没用力气了。”
他寻问颜以寒能否去山上找到姓黎的一户人家，那是他想要寻找的亲信。
面对受伤的顾渏，颜以寒还是心软下来，她想到剧情进行到这里，为何不顺势而为，但她还是对顾渏有所提防。
“不行公子，即使我找到黎家，你也会撑不住的，何况我不识山上道路，走上去也要好久。”
说完，顾渏忽然注意到一阵不同寻常的脚步声，轻且急促，不像是普通人，他急忙拉住颜以寒，示意她噤声。
颜以寒知晓顾渏的提示，她扯开腰间的香囊，一股花香蔓延开来。
这是边境城这个季节特有的花朵，因花香可驱蚊虫，家家户户都在路边种了些，较为常见，所以颜以寒打算掩盖顾渏身边的血腥味。
周围只有任泰几个人的玩闹声，没过多久，几个陌生的面孔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几位壮汉聚众走在路上，便是什么也没干，也吓得行人匆匆而过，避之不及。
这是顾渏的仇家？
颜以寒从顾渏身上扯下一快带血的衣角，突然从巷子里窜出去，顾渏都来不及反应。
“哥，姨母叫你回去。”颜以寒假装刚刚找到任泰，差点撞到他，气呼呼地跑来给他带话。
任泰向来对她都没好眼色，与他玩耍的几个狐朋狗友自然跟着任泰，他们对视一眼，心底冒出点子来。
颜以寒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她余光观察着那几个大汉的位置。
恰巧，任泰那群人挑事般地欺负着颜以寒，朝着远方扔着一支树枝，叫嚣着：
“把那个捡回来，任大哥就和你回去了，不为难你的。”
这行为根本就不把她当人看。
颜以寒还是要尽心尽力还原好原主小可怜的性格，不让其他人察觉她的身份。
再者，她还要靠他们来解决顾渏的困境。
她转身就向树枝的方向跑去，正巧路过那群大汉，口中呢喃到：
“也不知到哥哥们怎么捡到那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告诉我，真是可恶极了，我还是回家吧，再也不和他们玩了。”
大汉们中耳朵尖的人自然听见了颜以寒这句话，不禁起了疑心。
他们的注意力全然到了任泰那群人身上，忽略了颜以寒。
“大哥，你看。”壮汉中有一人指着那群孩子脚边上的一块衣角，看似普通，还有些脏乱，可它带着血迹，结合那个丫头说过的话，他们一定见过那位。
大汉抓住机会，冲上那群孩子面前。
也不知谁喊了句，“人贩子来了，快跑啊。”
任泰那群人轰然而散，孩子们看见大汉，被吓得四神无主。
人贩子可不是小事，周围的街邻拿着刀，带着斧头就赶紧出门打探情况。
大汉见此只能悻悻而归。
等到危机解除，颜以寒再回巷子里的时候，顾渏的情况急转而下。
颜以寒急得直冒汗，她恍然想到什么，对着顾渏提议道：“我有相识的医师，在府县任职，使得一手好医术，而且他医心仁厚，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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