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色长靴踩在厚雪上,我脱下墨镜,仰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
五年了,故国的雪再一次见到我。
它落在我的眼睫上,像是在与我寒暄,也像是在责怪我当年不辞而别。
我戴上墨镜,推着行里走出机场,去往公司给的指定地点,他们派了人来接我。
北国呼啸的寒风吹拂开了我鬓角的长发,我裹紧黑色的大衣,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穿一件秋衣。
南国太暖和了,暖的让我忘记了北国的隆冬。
行李箱哗哗的轮子声渐渐消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迟疑了一瞬。
看见我,她丢下手里的烟,吐出最后一口淡淡的烟雾。
我红唇上扬,露出冷艳又招摇的笑容。
现下,我喜欢这样地笑,因为下飞机前我涂的口红色号,冷冬玫瑰,这样的笑才衬得起这个颜色。
我拉着箱子,慵懒地向她摆了摆手。
她扶起无框眼镜,向我点头示意,一点也不惊讶来的人是我,不过也是,如果来的不是我,她怎么会来这里接人。
我心里很是感叹,瞒过所有人,也瞒不过她。
南笙从骨子里了解我。
刀子般的冷风刮着我的脸庞里,我们在风里无声地注视,用着怀恋地目光再一次描摹久别重逢的友人。
她变了许多,就和我一样。
我和南笙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管家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我父亲的面前。
我刚弹完肖邦的《幻想即兴曲》,父亲又点首莫扎特的k448。
在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了这个穿着单调,扎着低马尾的小姑娘,南笙,我父亲今年要资助的孤儿。
在二楼,我只是往下客厅撇了一眼,便与她琥珀色的眼眸对上,我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将注意力继续放在黑白琴键上。
十一岁的我没想到,今后的人生轨迹竟会与她的重叠那么多。
我们做了许多年的同学,她靠成绩,我靠才华。
之后,发生了许多变故,我们又做了最坚实的盟友、合作伙伴。
坐在车上,她一边开车一边问我:“怎么突然愿意回来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五年,足够冲淡许多感情,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呢?
我懒散地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说:“躲一躲情人,来北国看一看公司情况,见一见你。”
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说的是来北国,而不是回。
南笙玩笑着说:“那我真是好大的面子。江大小姐,去哪?”
听到这句熟悉的江大小姐,我扑哧地一笑,说:“去老地方吃饭,然后送我回禅竹吧。”
北国我名下的房子只多不少,但离这里最近的大概就是禅竹那座别墅了。
南笙无所谓我住哪,只是道了声行。
雨刷刮去附在前窗上的雪霜,我透过玻璃模糊地看着外面的灯红酒绿。路上一直在堵车,但我和她都不在意,我们已经过了为许多事焦躁厌烦的年纪了。
我们挑拣着值得怀恋的往事回忆,说说笑笑,又从过去谈到异国的五年。
我不是遮掩的性格,我知道她也不是,所以猜到他们分手了,我还是问,她和季星野怎么样了。
南笙看着前方的路,用最平淡的语气总结那段鸡飞狗跳的过往:“分了,我俩时常吵架,后来我和他都累了,我提的分手。”
分手我不觉得奇怪,毕竟当年我就说过,她和季星野不合适,那种脾气又野又臭的少爷怎么会适合南笙这种冷静到极致的理科女?
不过我只是很好奇,南笙这样的人和别人吵架是什么场面。
地方到了,江边的一座高档餐厅,这里有最漂亮的夜景,也是我之前最喜欢的一家。
我浅浅点了几个菜,南笙又加了几个,端上来的时候是一桌子的菜。
南笙又开了一瓶葡萄酒,道:“多年未见,今天好好庆祝一次。”
做了一下午的飞机,我也饿了,所以吃的比较尽兴。
南笙看着我的吃相,也叉了一点沙拉放在盘子里,感叹道:“你胃口比当年好了。”
我不置可否,反正我怎么吃都吃不胖。
一个人哼着歌路过我们这一桌,起初他并没有反应,走过去后又退了几步回来,他见鬼似地看着我,惊恐地说:“卧、槽,江听!”
他扭头又看向我对面坐的人,本就瞪大的眼睛又大了几分:“南、南姐。”
孟一天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足以让他们那边的那桌人听到,我抬头看过去,虽然在看清孟一天那张脸时,已经料到了,但现实看过去还是觉得狗血。
世界怎么会这么小,都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
蒋杰、蒋兰兄妹俩坐在最外面,中间空着一个位置,大概是孟天一 的,另一边又有五六个人,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姑娘,穿着白色的毛衣,画着浅淡的妆,长得有点像从前的南笙。
其中有俩个人最好看,都一身黑衣。不过,一个眉眼凌厉、攻击力十足,看着就觉得不好惹,我心里暗自叹气,真是冤家路窄,不过这可不是我的冤家,是我对面姐妹的,季星野。
我感受到那个不能再忽视的目光,无奈地将视线转到季星野旁边那个人的身上,另一个好看的,他的气质变了,不过脸还是我最爱的那种,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但每一寸都精致漂亮,像是玉琢的一样。
他褪去了青涩变得沉稳、成熟,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
我昔日的恋人,林辞。
我们目光对视,他淡咖色眼眸里盛满了霜雪,里面翻涌的情绪太多,我认不过来,也不想认。
我朝他微微一笑,他眸色微动,旁边的人纷纷倒吸一口,谁都不敢出声,唯有那不认识的姑娘开口问:“她们是……”
蒋兰立刻出声打断她,“闭嘴。”
她像是被吓住了,微微泛有泪光的眼睛看向旁边的季星野,季星野只是看着我对面的南笙。
谁都没有再出声,他们那一桌可是有两尊煞神,撞谁的枪口上都不好过。
我扭回头看着南笙,她神色依旧平淡,像是没有见过那群人,孟天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还是南笙出声:“滚吧。”
孟天一才连滚带爬地回去。
我对南笙无奈地道:“是我地方选的不好。”
南笙又夹了一块牛肉道:“没什么。”
我刚刚看到季星野看南笙的眼神,我笃定他并没有放下,而南笙……大概是放下了吧。
南笙和季星野之前的故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季星野也算我发小之一,不过我和他交情一般,我不经常玩机车,也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拽拽的样子。
南笙和季星野好像在高二认识的,那年暑假有个研学活动,中途出了车祸,他俩掉下了悬崖,最后是伤的不清的南笙拖着伤的更重的季星野找到了救援。
从那之后,季星野待南笙就很不一样,他不再她面前拽,出奇地听话温柔,但南笙一直不接受他,季星野追了好多年,为了她在高三放下机车,疯一样地学习,甚至还复读了一年,最后考上了她在的大学。
季星野那样的人,能心甘情愿去复读,让人难以相信。
笙同意的那一天,他大半夜满城的放烟花,搞得所有人都知道。
那时,我看见南笙的眼神是温柔的,我想南笙是真的喜欢过季星野。
现在,她的眼生是没有温度的。
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消磨的就是爱意。
只有呵护才能让它盛开,否则就会一点点枯萎。
可是,谁又能十年如一日地去呵护呢?
而那个不认识的姑娘。
我觉得有点搞笑,毕竟我都不玩替身那一套。
每一个漂亮男孩子在我这里都有独特之处。
南笙送我回家了。
一到家,我的手机就弹出了林辞的微信,离开时,我并没有删他,毕竟心怀愧疚的人是我。
事实上,我也不会删每一个旧爱,我提倡好聚好散。
很遗憾,没人能在情感上伤害到我。
林辞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答:“没多长时间。”
林辞:“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我衡量了一下,如实回答道:“还不错。”
他许久没有回话,我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了,早上醒来看手机,才看到他后来发的消息,一句“晚安。”
我不禁轻笑一声,这种情况,我实在是不理解,我很想问问他,难道不恨我吗?
不恨我不告而别,将他狠狠丢弃,一走五年。
我想,几年不见倒是变乖了许多。
昨天我让沈姨过来了,和之前一样她来照顾我的起居。
五年前,我走的那一晚,她一边抹泪,一边为我收拾行李,最后一直把我送到飞机场。
她跟了我很多年,甚至愿意跟我去南国,但我拒绝了,沈姨有儿有女,她的家在这里。
而我,早就没有家了。
到哪里都一样。
沈姨煮了我喜欢的百合薏米粥,我感受粥的热气扑在我的面上,轻轻舀一勺,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刚喝完粥,电话就像响起了,我突然来了兴致,猜测是谁打的。
排除掉公司,排除掉南国那边的,排除南笙。
电话铃声停了几秒,接着又响起了。
这下可以排除林辞、蒋杰他们了。
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一个名字,我拿起手机看向显示的人名,果真,顾淮渊。
我接了电话,低沉慵懒的男音响起:“还知道回来?”
这人,真欠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