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内,梁茵木纳地看着窗口那唯一的光源点,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她想了整整一夜,船已到尽头,但事情却没有出现转机,而她没有任何法子。
恍惚里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眼眸微微动了动,下意识朝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谢恒。
今日的他没穿官袍,而是穿了一件金银丝线湘绣的翠竹雪色长袍,这袍子衬得他清雅绝伦。
那被白玉冠束起的乌发精致到一丝不苟,显然被雨水打湿了些,有雨水沿着他额角落下,挂在那黑而卷翘的鸦睫上,而他惊艳地眉眼直直朝她看了过来。
梁茵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就好像掉入了一个黑漆漆的漩涡,深到让人无法挣脱出来。
面前这人的眼眸太过锐利深沉,使人无法窥探到里面的情绪,梁茵垂下了眼睫。
她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百年簪缨世家谢国公府的嫡长公子,祖上可世代袭爵,又任职大理寺卿,自己却妄想能够欺骗到他,就算欺骗了他,假如事情败落,又怎会放过她。
狱卒将牢狱门打开,而后将她绑在了一处刑具座椅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梁茵,本官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如实交代,本官便会还你一个公道。”
梁茵讽刺地扯了扯唇角,他这分明是怀疑了她的身份,想套出幕后之人,并不是真的要还给她一个公道,既然如此,她偏偏就不会告诉他真相。
梁茵眨了眨眼,那泪水便在眼眶当中打着圈圈,“谢大人,我打小就在父母的疼爱之下长大,当阿父一夜之间被海寇所杀,阿母一病不起时,我身边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叶漓。”
“我以为叶漓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我全心全意的对待他,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从始至终不过是为了得到梁家的巨额财产,甚至还将杀人案嫁祸于我,让我有口不能言,有冤无处诉说,试问大人,我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杀掉一个比我强壮许多倍的男子,何况这一切本身早已被算计。”
梁茵吸了吸鼻子,“我失去记忆的事情也没有撒谎,也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我,我不知要如何老实交代,我只是觉得委屈,是那位赫大人说我长得像你阿妹,我事先什么都不知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我兄长,我还以为有人能替我申冤。”
说完,梁茵已经泪眼如花看着他,却见他脸上并无多少情绪,只是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不愧是大理寺卿,她都如此了,可他如此严肃冷情。
梁茵暗暗咬牙,感觉面前之人好比一座神佛,感知不到人的喜怒哀乐。
而谢恒忽然拿起戒鞭,欲要朝着梁茵挥过去,“胆敢欺骗本官的人,全都去见了阎王,你算一个。”
一旁的栖云看不懂了,大人急着来,他以为是想和她认亲?那大人此时的样子算什么。
这想法一出来,栖云忽然看到了转角处有个人影,他脑中闪过了什么,倏然就想到大理寺出现的杀手,难怪大人会这般,难怪会将那李少卿打入了牢狱,怕就是想要将这些眼线一网打尽吧,所以此时也才会如此,不与之相认。
而梁茵迎着他锐利的眼眸,看着他挥起来的鞭子,心里不尽开始哆嗦起来,他的视线仿佛一条紧紧缠绕她的毒蛇,使人心生惧意。
待那转角处的人影消失,谢恒才放下手中鞭子,皱着眉头道:“今日本官先放过你,待本官伤养好,再来亲自审问你。”
随后他朝身后命令道:“传令下去,此女子信口雌黄,待本官伤好后,亲自审问她。”
旁边有狱卒道:“可是大人,御史台那边若再派人过来...”
谢恒那双冷冽的眼眸看了过去,“这大理寺还轮不到他御史台做主,大理寺从古至今都直属圣上管辖,有什么,本官自会去圣上那说明。”
话落,谢恒又定定看了眼梁茵,那眼神幽深难测,却莫名使人生慌。
谢恒前脚刚回到梨园,那三皇子便带着下属,拿着礼品来到了梨园,显然是知道那御史台的人去大理寺吃了闭门羹,觉得有机会拉拢谢恒。
如今朝堂纷争分为两派,一派为左相扶持的五皇子,一派为右相扶持的三皇子,不管谢恒倾斜哪一边,都会失去平衡,要知道,谢家门生遍布天下,势力盘根复杂,连圣上都要忌惮三分。
三皇子在梨园连喝了三盏茶水,也没有看到谢恒的影子,到了第四盏茶水时,三皇子终于坐不住了,朝栖云问道:“你家大人还未醒吗?”
栖云恭敬道:“回三殿下,大人因手臂疼而用了些麻药,故而没醒,若不去叫醒大人?”
三皇子知道谢恒高傲,但没想他这般清高,他沉思了一会才道:“不必了,既然谢大人有伤在身,孤改日再来也不迟,但孤有句话让你带给谢大人。”
“三殿下直说无妨。”栖云道。
“你告诉谢大人,只要他一句话,孤便会去父皇那请旨,求娶梁茵为正妃,谢大人头疼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小人定会将三殿下的话带到。”栖云道:“但三殿下拿来的东西,小人不敢擅作主张收下。”
三皇子摆了摆手,让下属拿上礼品出了梨园。
而这会,谢恒正坐在阁楼上的雕花木椅上品着茶,那茶水甚为名贵,如桂花一般十里飘香,因而得名桂花香,一两茶叶价值黄金百两,也只有谢府这样的家底才喝得起。
栖云还在楼梯上便闻到了清香,而他家大人看着三皇子兴致勃勃来到了梨园,又看着他灰心丧气离开了。
栖云看着他琥珀色的淡然眸子,说道:“三皇子说,只要大人一句话,便会和圣上请旨,娶梁茵为正妃,他这是想拉拢大人您。”
谢恒冷哼了声,“不过是看上了谢国公府的势力罢了。”
栖云道:“三皇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和五皇子抖得死去活来,而如今案件又得不到突破,梁茵十有**就是大人的阿妹,这三皇子分明是料定了大人没有其他法子,所以才信誓旦旦留下了这些话。”
谢恒抿了口茶,口齿间全是幽香,“栖云,若我松这个口,三皇子去圣上那求娶梁茵,圣上怕是会坐不住,他如今才四十几,两方势力平衡才是圣上想要的局面。”
“那既不能答应三皇子,也找不到案件的突破口,这事情该如何是好?”栖云问道。
谢恒唇角轻扬,朝栖云勾了勾手,“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说着谢恒轻声附在他耳侧,栖云听罢,眼眸微微亮了亮,“属下知晓了。”
而那边的人刚一走,梁茵那边就让狱卒带了消息出来,说想起了一些记忆,急着要见谢恒。
谢恒情绪复杂地来到了地牢,梁茵看到他的那一刻,心稍稍落了下来。
他能来,就证明还没有查到实质性对她不利的事情,否则不会拦下御史台的人,她或许还能有一丝机会。
谢恒那双锐利地眼眸朝她看了过去,语气带了几分期待,“你记起了什么?”
梁茵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我记起来的,而是又梦到了一些事情。”
谢恒眼眸明显失落下去,“所以,你梦到了什么?”
梁茵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我梦里那位看不清楚脸的哥哥,他和我说,会保护我一辈子,永远也不会让别人伤害我。”
梁茵直直与他对视,眼眸里闪动着无助与凄怜,使人不忍直视。
“没别的了?”谢恒身姿翩翩,有种与世隔绝的高贵疏离感。
梁茵发现面前之人与普通人不同,就算他们不是兄妹,此时一个正常男子面对此情此景,怕也会怜悯几分吧!
梁茵忍着眼底的泪珠,泪眼汪汪看向他,小心翼翼唤出了那句,“哥哥,我不想死,你能不能救我出去,我可以在你身边做一个小丫鬟,行吗?”
谢恒那琥珀色的瞳仁微微颤动了下,垂下眼睫时,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她七岁那年,他确实说过,会护她一辈子,可却将她弄丢了。
看着她嘴角多日未消减的淤青,心底升起来一丝愤怒,谁带给她的伤害,定会百倍还回去。
“本官不需要丫鬟。”谢恒冷漠地拒绝了她,“你好生待着,待本官查明了真相,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梁茵心知这个真相由她的身份决定,心里一急,便几步上前扯住了要走的谢恒,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道:“哥哥,你可以找死囚代替我,只要哥哥肯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眼底的泪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正好滴在了谢恒的手背上。
谢恒心口一紧,脑中却闪过小时候,阿妤犯了错扯他衣袖时,那如出一辙的表情,谢恒几乎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心口颤动得厉害。
正欲说话,却看到角落里一道黑影闪了闪,谢恒眼神微微眯起,狗鸡还会跳墙,一挥衣袖便甩开了她的手,“这大理寺是秉公执法的地方,姑娘莫要胡言乱语。”
说着谢恒转身便走,梁茵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泪珠一瞬间止住,眉头却是轻轻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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