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如愿
“去哪儿呀？”郑蓁华守在一条小径的藤蔓下，逮住了正要溜出去的弟弟郑昇。小家伙儿才五岁，正是猫憎狗嫌、调皮捣蛋的时候。
本该去书房上课的，他却溜出来玩，被姐姐逮住了，也不害怕，笑嘻嘻地看向郑蓁华：“阿姐，你就当没瞧见我，回头我给你带好玩的！”
郑蓁华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鱼竿，明知故问：“去钓鱼么？”
“是！”郑昇这会儿眉飞色舞的：“姐姐前些日子不是也迷上了垂钓么？我这里找到了一个上古饵方，今日就要去试一试！”
“什么饵方？”郑蓁华果然来了兴趣。
郑昇华噘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既然这样，我去与阿母说吧！”郑蓁华拿腔拿调：“阿弟午后既没有休憩，也不曾温书，想是骑射去了，如此用功，真叫人……”
“停，停！”郑昇就知道，遇到这个姐姐准没好事，只能妥协：“我把这个饵方给你，总行了吧？！”
郑蓁华很不淑女地掏了一下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郑昇无奈道：“用菽麦磨成粉，地龙晒成干亦磨成粉，混入鸡血、鸭肠碎、蛋清和蜜水……”
这么繁琐……
但郑蓁华听得兴致勃勃，还不时询问比例和步骤。郑昇都一一说了，郑蓁华这才放他离开。
“阿姐太坏了……”快步离开的郑昇不忘小声嘟囔着。
“弟君……”郑蓁华一声甜蜜的呼唤，吓得郑昇小跑起来。
看着弟弟落荒而逃，郑蓁华微微一笑，回到寝室，就记录起了这个饵方，然后让李媪去给她做。
“哎，恶心死了！”李媪听到这个方子的制作方法，皱眉道：“女郎好好的，怎么迷上钓鱼了？！跟个小子一样！”
郑蓁华神采飞扬：“保氏，这就叫做投其所好！”
李媪虽然不明白她要讨好什么人，但也清楚郑蓁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只能无奈道：“既如此，女郎直接把这方子给出去就行啊！”
郑蓁华扬了扬眉：“我还未试过，怎么知道灵不灵？”
李媪见她如此郑重其事，猜到这个送礼的对象不简单，只能亲自去调制鱼饵。
郑蓁华又带着郑昇偷偷溜出去几回，试了两次，又调整了一下配方，最后才确定一个完美的比例。
“妙哉！”郑蓁华拍拍郑昇的肩：“这是我们姐弟的不传之术！”
“上钩了，上钩了！”郑昇大叫起来：“阿姐，帮我！”郑蓁华一挥手，寺人上前帮着把住鱼竿，缠斗了好一会儿，拉起了一条金色鲤鱼！
“善！大善！”郑蓁华十分满意：“弟君得金鲤，乃吉兆也！”
这回姐弟两个回家晚了，被祖母和父亲抓个正着。太夫人看着一身狼狈的两人，撇了一下嘴角，扬声道：“不禀父母，擅离府邸，何罪也！”
郑昇高声应道：“祖母，父亲，我钓了一条金色的大鲤鱼，阿姐说是吉兆！”
郑蓁华知道祖母就想趁机收拾她呢，这会儿也顺着说道：“正是，想来家中必有喜事！这金鲤竟像跳进我们怀里的一样……”
正说着，两队宫人往郑家走来，一路礼乐跟随，显然是有喜事。郑家太夫人无暇顾及两人，大开中门，迎接宫中使者。
太皇太后终于下了懿旨，迎郑家次女郑菀柔入宫，立为皇后，全家大喜。
郑家，出了两位皇后，不简单呐！这是成了凤凰窝啊！
郑蓁华此刻也是激动万分，拉着一旁弟弟的手，笑得嘴都合不拢。
郑昇不解：“阿姐，又不是你当皇后，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菀柔姐姐虽然与你要好，但是她有亲姐妹的。”
郑蓁华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郑昇年纪小，也不在女孩儿堆里混，对她们姐妹间的明争暗斗并不了解。
“菀柔姐姐姓郑！”郑蓁华点了点他的鼻子：“我们都姓郑，这是阖族荣耀之事！”
“嗯……”郑昇转过弯来：“那我岂不是……国舅？？”
“哈哈！”郑蓁华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你的前程差不了！”
郑菀柔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锦盒，这是天子所赠之信物，她拿到手里，周围的恭喜声、赞美声都似远似近，不那么真切。她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天哪，她要成皇后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转头，她与妹妹郑蓁华的视线相撞！此刻，郑蓁华没有凑上来，但她含泪的双目诉说着自己的喜悦！
她们，做到了！
郑家上下喜气洋洋，想要攀附郑家的人络绎不绝，郑家收礼收到手软，家中几位郎君和女君都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人注意偷偷溜出去的小孩。
郑蓁华驾轻就熟地换上男装，来到河间王府。阍人一看是个小孩，但衣着不俗，自信满满，猜测他来头不小，倒也不敢随便打发，而是好声好气地问道：“那你是谁家的小郎君啊？”
郑蓁华甜甜一笑，道：“我姓郑，家姐刚刚被选为皇后。”
“哦……”阍人倒吸一口凉气：“太皇太后的郑家，不知小郎君找我家殿下，所为何事？”
郑蓁华也不拐弯抹角：“我新得了一个饵方，颇为灵验，想与你家殿下一同尝试。”
哎呀，知道他家殿下的喜好，看来错不了了，这必定是郑家小郎君。
阍人不敢怠慢，请郑蓁华入内等候，他则着小子去通传，不多时河间王便慢慢跺了出来，看到郑蓁华，拿手指遥遥点了一下她，笑道：“我就猜到是你！”
郑蓁华捧着一盒饵料，行了个大礼，开门见山道：“蓁华愿拜殿下为拔什！”
河间王实在无语，好半晌才道：“拜师有学文的，有习武的，学钓鱼算是怎么一回事？闻所未闻呐！”
郑蓁华理直气壮道：“钓鱼乃观天时、察水势、修心性之法，非止垂纶之术。姜太公愿者上钩，严子陵拒官归隐，此中藏运筹帷幄之道，养天人合一之境。若文武之道是向外进取，垂钓便是照见本心，习之可知进退，悟刚柔，怎么不能学呢？”
这孩子，为了出来玩儿，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河间王都被她整笑了。而且这话一会儿提到姜太公，一会儿说到严子陵，未尝不是在捧他。
河间王一时也不好拒绝。
郑蓁华又道：“况且，如今我们郑家花团锦簇，可人生那么长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说不准哪一天我就得靠钓鱼糊我这张口呐！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其实，那天郑中散和郑家长女对这个妹妹是什么态度，河间王也看在眼里。小姑娘是胡汉混血，他也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想来她也正在经历。
这是一种微妙的情绪。
最后，河间王翘了翘嘴唇，说道：“这会儿还称呼吾为‘殿下’吗？”
“拔什！”郑蓁华打蛇随棍上，立马再行大礼，正式拜师。
河间王打开盒子，闻了闻饵料，道：“这倒没见过，是新的方子吧？！”
郑蓁华赞道：“拔什好眼力，弟子试过了，收获还不错。拔什也试试吧！”
“行！”河间王也觉得手痒，带着郑蓁华来到他府中的池子，这里的水是引入的活水，池子有闸口，又有人定期清理和喂养，池子里有不少的鱼。
大概这里的鱼被养刁了，一开始也没怎么开口，又过了一会儿，新饵料的威力显现出来，好多鱼慢慢游了过来。
鱼竿很快动了起来。
“上鱼了，上鱼了！”刚刚屏息凝神的郑蓁华终于放心发声了:“好大呀！”
“看好了，这会儿不能急！”河间王稳稳控住鱼竿，站了起来，然后顺着鱼游动的方向摆动竿子，一边指导郑蓁华：“鱼进汝退，鱼退汝进，慢慢周旋……”
郑蓁华用心记着他的话，一边从旁拿起一个藤编的抄网，看准时机，朝鱼迎面兜去，一个照面将鱼网了进去。
“哎呀！”郑蓁华喜得手舞足蹈：“好大一条鱼啊！这是鲂鱼吗？”
“不错！蓁华今日有口福了！”河间王微笑点头。
郑蓁华转头对王府寺人说道：“可否转告我家人，今日在河间王府用膳？”她今日带了一个下人过来，此刻还在门外等候。
王府寺人不敢擅作主张，抬头看了看河间王的脸色，见他点头应允了，这才告退。
郑蓁华拜河间王为师、学习垂钓之术的事，并未在郑家引起什么风浪。河间王身子不好，很少过问世事，活得如闲云野鹤一般。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和平城的达官贵人打交道。众人猜想，他之所以愿意收郑蓁华为徒，只怕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
郑家这边又补齐了束脩，河间王府也办了收徒仪式，从此郑蓁华就称河间王为“拔什”了。
赫兰罕还是从阿依娜尔那里听到了这桩小事，阿依娜尔如今替赫兰罕打探各种消息，有很多出宫的机会。
因为对那位小女郎怀有好感，又觉察到皇帝比较关注她，因此阿依娜尔顺口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赫兰罕。
“拜河间王为师？”赫兰罕只觉此为咄咄怪事。他回想了好久，十分确定前世也没有这一出啊……
看来重生一回，这一世还是起了一些小小的变化。只是郑蓁华从前就凭着一点小聪明，不喜读书，这一世索性连学堂都不去了，跟着河间王学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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