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胜负
由于皇帝对呼延颂的回答并没有什么表示，一旁的臣子也就不说什么称赞的话。呼延颂没想到会这样，有几分失望。
转念一想，暂排第十的章晏先手答题，取代了他出风头的机会。呼延颂心中大呼可惜。
轮到巴提江了，他深吸一口气，想起昨天堂妹的提议，此刻她正神情紧张地盯着他。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巴提江单膝下跪，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用刀割破胸口，以右手沾血，然后放于额头，高声宣誓：“刀山火海，忠心不二！”
他用兀烈语、汉语和蔑乞语各说一遍，掷地有声，神情肃穆，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赫兰罕曾经见过阿依娜尔的效忠仪式，不过她当时只会说蔑乞语，今天听巴提江说了一遍，才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
赫兰罕仰天长笑，大赞道：“好好！不愧是蔑乞部的勇士！”他一边说，一边亲自扶起了巴提江，可见对他十分满意。
皇帝如此定调，众人的赞扬随之而来。
呼延颂暗叫失算，前有璞玉章晏，他虽出色，却不可能在文辞上胜过一个汉人，现在论朴素的忠心，又被一个来自小部落的巴提江超越。
哎，天不我与啊！
皇帝扫了第一排的前五，忽然说道：“今日虽决出前十，但呼延颂和巴提江还没有交过手，依朕之见，不如两位加赛一场……”
少年皇帝忽然来了兴致，臣子怎能扫兴，况且他们也想看看，这二人的高低。
呼延颂再度兴奋起来，他的机会来了。
今天尉迟罗真能赢，说来也是呼延颂有意向让。尉迟罗真可是尉迟家族的千里驹，他可不想开罪尉迟家族，反正已经进了最终名录，最后一战，他放水了。
但是如果遇到巴提江，他就不必退缩了。既然皇帝有兴致，他一定要让皇帝看看自己的真实实力。
呼延颂的心思，赫兰罕一清二楚。
他领着众臣走出营帐观赛，并朝郑冉使了个眼色。作为赫兰罕的阿部干，郑冉一眼看出赫兰罕不喜此人。
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郑冉想法子，把呼延颂踢走。
这个呼延颂有什么问题吗？郑冉心中疑惑，还是决定先看比试结果再说。
巴提江胜在勇猛，每一击劈砍，都如泰山压顶。而呼延颂兼具灵巧和稳健，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一时之间，两人难分伯仲。
众人饶有兴致地观赛，甚至有贵女们偷偷靠近，也来凑热闹。
赫兰罕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南阳公主和郑蓁华。两人还是做男子打扮，鬼鬼祟祟的，看得人怒气飙升。
赫兰罕侧头，让阿依娜尔把两人提溜过来。
阿依娜尔虽然紧张兄长的表现，但皇帝的吩咐不得不做，她去叫人，郑蓁华还很好心地安慰她：“勿忧，汝兄必胜！”
“咦，你不是押了呼延颂么？”阿依娜尔好奇问道。
郑蓁华叹气：“今天遇到博陵公主了，她与我算了一卦，总之我今天赢不了了！”
南阳笑道：“你就这么信长姐么？说不定是她随口诓你的！我跟你说，今天呼延颂与罗真那一场，呼延颂留有余力……”
三人越走越近，对话也飘进了赫兰罕的耳中。
原来是担心钱财啊，赫兰罕稍稍缓了脸色。
“女扮男装，成何体统？！”赫兰罕压低了声音训斥二人。南阳有些害怕皇兄，低下了头。
郑蓁华一向不喜欢皇帝姐夫，这种不痛不痒的责备，更加不会放在心上。喜爱男装的兀烈贵女何其多哉，干嘛盯着她们？
郑蓁华缩在南阳公主身后，因为个子矮，把头一低，让人看不清表情。
但赫兰罕了解她，这个女人油盐不进，现在肯定在心里反驳他。
“怎么？不服气？蓁华，要不要请河间王来教导你？”赫兰罕低喝道。
郑蓁华立刻怂了，可不能让拔什失望啊！她连忙躬身请罪：“奴并没有不服气，只是抱着侥幸之心，想看看博陵公主测得准不准。”
赫兰罕“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场中也发生了变化。
只见巴提江瞅准破绽，长刀劈向呼延颂的面门。不过这个动作这一记太过危险，他提前卸力。呼延颂却侧身避过，反手一枪，重重刺向巴提江的胸口。尽管兵器没有开刃，奈何刚刚巴提江划破胸口宣誓，伤口遇袭，他疼得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停手，而是将长刀砍向呼延颂的脖子。
不过巴提江显然是比较有分寸的人，他的刀停在呼延颂脖颈处，没有再进半毫。此时，巴提江冷汗直冒，胸口渗血不止。
众人看得佩服不已，再瞧呼延颂，就不那么顺眼了。这小子，人品不行啊，谁放心把后背交给他啊？
而赫兰蛟和赫兰螭这种无所顾忌的宗亲直接开骂：“竖子！”
“鄙夫！”
“宵小！”
“豚犬！”
叫骂不绝于耳，并一路朝着下三路和祖宗十八代而去。
郑冉瞅准时机，一声怒喝：“住手，既知同袍有伤，怎能故意加害，实乃胜之不武，怎配入羽林卫？！”
郑冉是羽林卫的武卫将军，他说出这话，呼延颂几乎没有可能留在羽林卫了。
郑冉也是此时才明白：原来陛下是探查过呼延颂的人品的，所以暗示他赶走呼延颂，本来他还觉得有点可惜呢。现在他是万分庆幸，不用把这种人招至麾下。
众臣转头看向赫兰罕，此事还需皇帝最终决断。
赫兰罕脸色铁青，缓缓说道：“同袍比武，当点到为止，如此自私自利，残害同袍，又怎能为国羽翼？”
呼延颂方才被这变故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这会儿反应过来，正想请罪。
赫兰罕不给机会，直接宣判：“呼延颂，不得录用！”
众臣当然没有异议，呼延颂心如死灰。
赫兰罕当众点了三甲，尉迟罗真、巴提江和章晏三人登顶。他还勉励众人：“但使勠力同心，何敌不克？”
众人称是。
哎呀，这个呼延颂啊，求胜心切，不讲武德，真是自毁前程。
本来内定的第一，给平城的兀烈子弟，第二嘛，即便给了巴提江，呼延颂也能拿下第三，现在可好，便宜了那个汉家子，呼延颂直接出局。
赫兰罕心中快意：这个上一世的奸夫，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被弃逐，想来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了。他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如果他不是皇帝，甚至可以在他离开平城的路上，截杀此人，以解心头之恨。不过么，他是立志做明君的人，实在无须因其上辈子的过错而下此毒手。
赫兰罕终于平静下来。
郑蓁华虽然输了赌注，但是看到巴提江获胜，也为阿依娜尔高兴，而今天章晏的表现也让她倍感自豪，激动的两人差点相拥而泣。
赫兰罕转头看到她一脸喜色，有些不解，看来这一世，她是真的不认识呼延颂，更别提对他有什么好感。
见到赫兰罕又看向她，郑蓁华赶紧行了一礼，拉着南阳公主开溜。
输了赌注的，不止郑蓁华，好多贵女都押了尉迟罗真、呼延颂和章晏进前三，这回都输了个精光。
她们不敢找南阳公主，只能找郑蓁华理论：“不是你说他们三人能赢的嘛？现在可好，呼延颂连羽林卫都进不了！”
郑蓁华还委屈呢，她不是也输了钱嘛？！
乌古家的女郎为郑蓁华说话：“此事不怪蓁华，实实在在是呼延颂之过。”
“谁叫他不讲武德！”郑蓁华气呼呼地：“我怎么知道他的为人？我又不认识他！你们若想求稳，可以押独胜，不必押三重彩……”
哎呀，那是因为三重彩赔率高呀！看到郑蓁华和南阳公主那么信心满满，她们当然押三重彩啊！
谁不想赢呢？！
也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呼延颂其实也有些可怜，说不定…他不是故意的…”毕竟陛下没有给他声辩的机会。
看了这几天的比赛，不少贵女对这个文武双全又相貌出众的呼延颂颇有好感，可惜他出身一般，出自呼延家的旁支不说，还是胡汉混血的庶出子。
即便如此，他落寞离去的背影，还是牵动了不少人的心。甚至有贵女，默默相送，直至潇洒又落拓的背影离开了鹿苑。
消息传到赫兰罕耳中，他差点气炸了：“无知妇人，岂有此理？！”呼延颂人品如此之差，她们是眼瞎么？！
阿依娜尔咳嗽了一声，心中也很无奈。呼延颂卖相好，仪质魁伟，英气逼人，这番高开低走的遭遇，叫人叹息，难怪那些涉世未深的贵女们心生怜惜。
赫兰罕看了过来，阿依娜尔心领神会，连忙说道：“诸公主与郑家女郎未去送行。”
赫兰罕脸色稍霁。
“不过…”阿依娜尔吞吞吐吐起来：“诸位女郎输了赌注，嗯……有些人便责怪蓁华女郎……”
赫兰罕哂道：“愿赌服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糊涂至极！”还怪别人，果然是一群蠢货，是蓁华逼着她们下注的吗？
意识到自己又下意识地袒护郑蓁华，赫兰罕整了整脸色，说道：“蓁华也是的…小小年纪，就玩博戏，一个女郎，跟个铜驼街的纨绔子弟似的，成何体统？！晓谕河间王，让他严加管教，不得再犯！”
哎，蓁华女郎还是自求多福吧！
本来阿依娜尔想帮郑蓁华一把，还了她“漏题”的人情，奈何皇帝现在在气头上，肯定不会帮着蓁华女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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