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帮手
郑昇靠在母亲章夫人的怀中，笑嘻嘻地说着赫兰蛟的事：“低声下气，毫无兀烈男儿的气概，还给阿姊暖脚，以为自己是暖脚婢么？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面带微笑的章夫人，听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你看仔细了？”
“那还能有假？”郑昇毫无察觉，得意洋洋继续说道：“我还问他，‘姐夫，你怎不不给我暖暖’？阿母，你真该看他的脸……”
“糊涂！”章夫人气得打了儿子一个巴掌：“琅琊王与蓁华并无婚约，你就敢叫他姐夫？还有，你怎能让殿下到你阿姊房中？你身为弟弟，不维护姐姐，还跟着旁人胡说八道，损害她的名声？”
“啊？”郑昇捂着脸，被打懵了。
“你，你……”章夫人起身，冷声道：“你好好反省吧，不得用飨食！”转身去了郑蓁华的屋里。
郑蓁华躺在榻上，嘴上叭叭不停，指挥着寺人将她从寿春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这一堆是送给大母的，那边是给两位伯母的，这边的更精巧，是孝敬小君和南阳公主的，那边是预备送给未来的二嫂——郑放的妻子……
章夫人听了一会儿，发现她确实个个都考虑到了，连一些有脸面的寺人比如那日麦和于媪都没拉下，这才缓和了脸色。
寺人看到了章夫人，连忙请安。郑蓁华听到声响，起来迎接母亲。
“阿母，这里乱糟糟的，小心脚下……”郑蓁华的随口一句，倒让章夫人感慨良多。
“可见是真的是为人弟子，学会为他人着想了！”章夫人叹道。
“这算什么？”郑蓁华笑吟吟地说道：“跟在拔什身边，我学到的可多了！”
“是吗？我听说琅琊王去河内郡接你了，一路上他都对你关怀有加啊……”章夫人话中有话。
郑蓁华可比弟弟乖觉多了，立马耍赖：“阿母不是听说了吗？我掉进河里，好冷好冷，昏睡了好多天，一路上头晕脑胀，都不记得了……”
郑蓁华装可怜，章夫人是真的担心：女儿坠入冰河不知会不会伤了根本？她抓过郑蓁华的手，试着把了把脉。
郑蓁华抬袖掩盖笑意：“阿母，你是医师不成？如何？我身体养好了吗？”
章夫人白了她一眼：“你好好待在家里吧，明日就是火神节，哪里都不要去！”
“诺！”郑蓁华抬手行了礼。
章夫人瞧了瞧她，暗忖：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亲生的，蓁华真是怎么看都好看，就这行礼的动作，也比别的女郎更优雅，哎，莫怪得郎君总是说我偏爱长女……
第二日庭中点起篝火，入夜欢快的舞曲更是将欢乐推向了顶点，年纪最小的芷清和郑昇一起踏歌起舞，乐个不停。
郑蓁华却被祖母拥在怀里，太夫人爱抚着她的长发，让郑蓁华头皮发麻。
果然太夫人套话：“蓁华，听说琅琊王亲自去接你的，是吗？”
郑蓁华心中一凛，嘴上还是闹套“生病记不清了”的说辞。于媪附耳，低言几句，太夫人果然重视起来。
“明日请医师来给你瞧瞧，寒气侵体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夫人很关心郑蓁华的样子，但是郑蓁华却并不高兴。
“开年便是十岁了，是大人了！”太夫人叹道，她打量着郑蓁华仿佛就再看一件精心雕琢过的美玉：“蓁华越发神气了！”
这种话，一般下面就是“可以寻人家了”，郑蓁华可不爱听。
她装作小孩子撒娇的模样，用双臂环住太夫人的手，娇声问道：“大母，明日我跟您一起进宫，看望小君，可好？”
“好，好！”太夫人笑眯眯地应了。
章夫人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之前太夫人对她们母女俩可没什么好脸色。如今态度大变，何哉？
不用想都知道啊！
她抬眼跟于媪对了一个眼神，这才放心下来。
是夜，章夫人偎在郑叔民怀中，诉说自己的担心，温言细语，泪盈于睫，直把八尺男儿看得心疼。
郑叔民立刻拍胸脯保证：“我的女儿，婚事自然由我做主，你若看不上公子蛟当女婿，那就把他赶走！放心，一切有我！”
“郎君，非是我疑你，”章夫人嘤嘤不止：“若是陛下的旨意，甚至是太皇太后下旨，君当何如？”
“这……”郑叔民道：“我知道你不喜琅琊王行事轻浮，我亦不喜……但，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太皇太后……”
章夫人背过身去，默默流泪。
郑叔民不忍，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我再想想办法。”
章夫人抬头，深情看向丈夫，说道：“郎君，陛下南征之意，众所周知。到时候，上阵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琅琊王能躲得过去么？刀剑无眼，他伤着了，甚至死了…可怎么办？我的女儿我了解，她跟我一样，是个死心眼，若是丈夫死了，她也不会独活，我可怜的孩子啊……”
“不至于，不至于！”郑叔民急得跳脚，一边给妻子擦拭眼泪，一边想要安慰什么，仔细一想，便觉得妻子说得很有道理。
兀烈人统一北方，死了多少人？赫兰家都是汗王亲自上阵，从无退缩的！一部首领都是如此，那麾下将士，更是不惜己身。所以大兴才能有今天的版图！
可他女儿呢？若是丈夫死了，她年纪轻轻守寡，多可怜。如果再嫁人……那还不如嫁一个不用上战场的！
果然，章夫人说道：“我看葳庭的婚事就很好，陆家是文臣，受陛下重用，但又没有出生入死的危险，我们就照着这个找，不好么？”
郑叔民一合计，拍手道：“夫人聪慧，不错不错，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章夫人见丈夫同意了，不由破泣为笑。
隔了一日，郑蓁华随着家中女眷进宫，见到了郑菀柔。见到郑蓁华，她心情十分愉悦，与众人闲话家常。
郑蓁华仔细观察，发现她的开心发自内心，不由得为她高兴。听着她的语气，似乎陛下也经常来看她，两人之间恢复了最初的和谐。
这就好！
“开春，就有新人进宫了，”太夫人有意提点：“届时小君又要忙了……”
郑蓁华微微皱眉，看向郑菀柔。然而这样的事，并不影响郑菀柔的好心情，只听她柔柔应道：“这本就是中宫的职责，我自当勤勉教导，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
太夫人见郑菀柔应对得体，也不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寺人来报，尉迟家的太夫人进宫请安。
如今郑家和尉迟家更加紧密，郑蓁华的堂兄郑放，要娶表舅家的女郎。这个新妇，是二夫人看中已久的，太夫人也十分满意。
两位老夫人在一起商量婚事，其他人也帮着出谋划策，务必要将婚事办得体面。
郑菀柔趁机取笑妹妹：“蓁华，我看你的事也要定下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平城的日子里，阿蛟坐立难安，听说你终于要回了，再也等不及，亲自去接你，这般上心，真是少见……”
郑蓁华听得不开心，她就知道，赫兰蛟这么做，对她无半分好处，还惹得满城风雨。
“阿姊，我不喜欢他！”郑蓁华嘟着嘴扮可怜，小声说道：“我绝不要嫁给琅琊王！”
“什么？”郑菀柔吃惊，这桩婚事，连太皇太后都看好，郑蓁华却不想应？
那……那可怎么办？如果太皇太后下懿旨，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郑蓁华将头埋进姐姐怀里，蹭来蹭去，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哀求道：“阿姊帮我！”
郑菀柔抬头看了看，见她们坐在下面聊得起劲，没有注意上首，便问道：“蓁华，你老实同我说，可是心里有了人？”
郑蓁华闻言，一向大胆的她敛尽春山，娇羞不语。
郑菀柔到底是过来人，一眼就明白，妹妹是真的有了心上人。她低头问道：“是谁？”
郑蓁华谨慎地扫视一周，然后凑到郑菀柔耳边，轻声说道：“自然是河间王，我的拔什。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郑菀柔倒吸一口凉气。
“阿姊帮我！”郑蓁华摇着她的衣袖，颇有耍无赖的架势。
郑菀柔怕其他人看出来，连忙道：“松手！吾知矣！”
郑蓁华大喜，双目闪闪地盯着郑菀柔，无声地说着感谢。
这孩子！
当年，郑蓁华竭力助她登上后位，郑菀柔一直铭记在心。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婚姻，郑菀柔怎么忍心让妹妹失望呢？
但是…河间王，论辈分，是赫兰罕的王叔，他的婚事，郑菀柔插不上话，只有太皇太后能做主。毕竟，赫兰显是太皇太后的儿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赫兰罕也不好开口。
“此事，有些难……”郑菀柔斟酌着语句，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郑蓁华也知道，单凭郑菀柔，这事肯定办不成，但是必要的时候，姐姐说上一句半句，就行了。
“阿姊记得就好，切记暂时莫让他人知晓！”郑蓁华叮嘱。
郑菀柔点头。事以密成，这个她懂。她看向妹妹，只见郑蓁华眉宇间都是志在必得的神色，不由暗自叹息：蓁华不是个能听劝的，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的婚事肯定要闹出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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