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点整,房间里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频噪音,落在南澈的耳膜上,像无数只细蚁在爬。他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眯起眼,刚撑着床垫坐起身,右侧太阳穴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针在狠狠扎着神经。
迷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环顾四周——这是间极简的单人房,白墙斑驳,地板上积着一层薄灰,唯一的家具是他躺着的铁架床和窗边一张掉漆的木桌。视线扫过右眼时,他突然僵住了——右眼的视野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堵住了。
“这是哪?”他低声喃喃,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为什么……右眼看不见?”
他扶着墙慢慢下床,脚底接触到冰凉的地板时打了个寒颤。目光落在木桌上,那里放着两样东西:一张塑封的身份证,和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丝绒盒子。南澈走过去拿起身份证,照片上的男生眉眼清秀,桃花眼微微上挑,和他此刻在模糊镜面(桌角贴着一小块碎镜)里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南澈……”他轻声念出身份证上的名字,指尖划过冰冷的卡片,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心底翻涌,“这是我的名字吗?”
接着,他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浅蓝色的义眼片,虹膜的纹路清晰逼真,边缘还沾着一点未清理干净的银色金属碎屑。南澈捏起义眼片,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个……是我的吗?”
他对着碎镜,笨拙地将义眼片嵌入右眼的空洞。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刺痛感很快消退,但仍有异物感。
就在他调整义眼位置的瞬间,一道淡蓝色的光屏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冷硬的机械音骤然炸开,电流的滋滋声混着齿轮转动的杂音,狠狠碾过他本就发疼的神经:
[欢迎新人登塔者,姓名:南澈]
南澈猛地后退一步,手撑在木桌上才稳住身形。他盯着光屏,眼底满是警惕:“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
[检测到登塔者记忆缺失,简要说明:你在车祸中死亡,意识被“塔”吸纳。若能成功登顶七层,即可重获新生。现在,请走出房间,准备进入第一层副本。]
光屏上的文字停留了三秒,随即淡去。南澈盯着紧闭的房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份证边缘——车祸、死亡、登塔、新生……这些词语像碎片一样散在脑海里,拼不出完整的轮廓,但直觉告诉他,现在没有其他选择。
他拉开房门,一股带着金属味的冷风扑面而来。门外并非他想象中的走廊,而是一座极其宏伟的黑色高塔内部。塔身高得望不见顶,墙壁由暗黑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纹路;顶部吊着十几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暖黄色的光透过尘埃,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塔的正中间,盘旋着一座宽约五米的旋转楼梯,楼梯外侧挡着一层黑色的玻璃,玻璃雾气氤氲,完全看不清上层的布局。此刻,塔底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大多和南澈一样,刚从类似的房间里走出,脸上带着茫然、警惕或恐惧,身后的房门在关上的瞬间,就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南澈正想走近楼梯看看,后颈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紧接着,一双胳膊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勒进怀里。
“哥哥!”
少年清脆的声音带着哭腔,落在南澈的耳后。南澈皱紧眉头,伸手将身后的人扒开,转身看去——眼前站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连帽卫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眶通红,和自己长的有四五分相似,正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看着这张脸,南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他好像的确有一个弟弟……他不确定地开口:“砚飞?”
“对!是我!”南砚飞立刻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又想扑过来,“哥,我本来周六买了机票去医院找你,结果飞机刚起飞就失事了!一睁眼就在个小房间里,光屏让我出来,我刚走两步就看到你了!”
“医院?”南澈抓住了关键信息,眉头皱得更紧,“你为什么要去医院找我?”
南砚飞愣了一下,表情变得茫然:“哥,你忘了?你出车祸了啊,医生说你……”他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伸手就要去摸南澈的头,“哥!你不会是车祸撞坏脑袋,失忆了吧?”
南澈无奈地拍开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少年卫衣上的潮气:“没那么严重,只是记不清很多事了,只有一些零散的画面。”
他没说右眼的事——直觉告诉他,在这个陌生的“塔”里,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是明智之举,即使面前的人是自己弟弟。
南砚飞倒是没怀疑,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挠了挠头,一脸无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吧?这塔看着好吓人……”
他的话音未落,淡蓝色的光屏再次在所有人眼前亮起,机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响起:
[欢迎来到“塔”,你们的目标是登上塔顶,最终重获新生。]
[塔共有七层,每一层都将有一个副本,基本上每个副本都是十人一组。在副本中活下来的人将去到新一层,在副本中死去的人将留在此层,进入新的副本,在副本只剩一人时,自动去到下一层。每个副本都会按照个人表现获得进化点,表现最好者可以额外获得进化点和特殊奖励。进化点可以用来增加身体素质,兑换道具,治愈从副本带出来的伤等]
蓝色光屏像潮水般褪去,塔底的暖黄灯光重新笼罩下来,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紧张感。南砚飞盯着光屏消失的地方,嘴巴还微微张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卫衣的抽绳,活像只被冻住的小狗。
“哥,这么长的规则,真的有人能一遍记住吗?”他转头看向南澈,语气里满是茫然,“什么‘七层副本’‘进化点’‘留在此层’,我听得脑子都乱了……”
南澈看着他这副模样,原本紧绷的嘴角微微弯起。他抬手揉了揉南砚飞的头发,指腹蹭过少年湿漉漉的发梢,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接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银色的录音笔,轻轻扔给南砚飞:“别慌,我记下来了。”
录音笔落在南砚飞手心,沉甸甸的。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哥,你什么时候录的?”
“刚在你扑过来喊‘哥哥’的时候。”南澈的桃花眼眯起,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怕你慌神听漏,就顺手录了。”
其实从南砚飞抱着他喊“哥哥”的瞬间,南澈就注意到这弟弟的单纯——眼里藏不住情绪,慌了就揪衣服,怕了就往人身边躲。在这未知的“塔”里,这样的性子太容易吃亏,他只能多做些准备。
南砚飞捏着录音笔,低头小声说:“哥,又麻烦你替我操心……”
“没事。”南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放得轻,“现在听录音,把规则记清楚,等下进副本才不会慌。”
南砚飞立刻点头,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系统冷硬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登塔规则”,南澈则走到一旁,目光扫过塔底的其他人——有人在紧张地踱步,有人在低声讨论,还有人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显然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副本做准备。
南澈收回目光,没再多看——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自己和南砚飞能在副本里活下来,其他人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塔底的挂钟(不知何时出现在墙壁上)分针慢慢指向15分。当分针与时针重合的瞬间,所有人眼前的蓝色光屏再次亮起,冰冷的机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炸响:
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正在载入副本《雾隐山祭》]
[暴雨如注,砸在雾隐山的枯木上发出“噼啪”闷响,浓白的雾气像活物般缠绕着山路,连指南针的指针都在疯狂打转——你们10人小队本是为避雨进山,却在踏入山口的瞬间,背包里凭空多了张泛黄纸条,墨迹洇着暗红色痕迹,只写着“十年一度,魂归雾隐”。
话音未落,身后的山口突然被浓雾封死,雾中传来女人细碎的哼唱声,调子悲戚又诡异;脚下的泥土开始渗出暗红汁液,隐约能看见土里埋着半截腐朽的祭祀铃铛,铃铛上刻着的“雾隐祭”三字,正随着哼唱声微微颤动。
“这不是迷路……”队里的成员突然指向远处,浓雾间隙中,一座歪斜的木屋轮廓浮现,木屋窗户里晃过青白色的人影,人影手中似乎提着什么——那是盏用枯骨串成的灯笼,灯笼火光忽明忽暗,正朝着你们的方向“飘”来。
副本正式触发,此刻起,每一步都踏在百年怨念编织的陷阱里:锁魂雾会随时间浓缩,枯骨灯笼会召唤怨魂,而你们不知道的是,雾隐山深处的祭坛上,那尊被鲜血污染的山神石像,已经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南澈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处破旧的村落中,这里正下着暴雨,雨滴落在白衬衣上,又顺着宽松的裤腿落下。
得先去找个避雨的地方躲一躲。
他快步向村落里走去,脚下的路十分泥泞,深绿色的苔藓裹着烂叶,踩上去滑得他差点踉跄。右侧传来“吱呀”一声脆响,南澈猛地转头——是间歪斜的木屋,朽坏的木门正缓缓向内开合,门轴摩擦的声音在雨里格外刺耳。他还没看清屋里的景象,木门“哐当”一声又合上,门缝里却飞快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快得像错觉。
他快步走去,将门缓缓打开,“有人吗?”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刚走进房子,木门就“砰”的一声关上,南澈的后背瞬间绷紧。他猛地转身,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湿透的白衬衣贴在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屋内的光线比屋外更暗,暴雨砸在屋顶破洞上的声音被放大,“噼啪”声混着风的呜咽,像有人在耳边低语。他握紧了口袋里的打火机,指尖传来金属外壳的凉意,正要按下开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
“哟,这位大美人,进门不敲门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关里头了?”
南澈猛地回头,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微弱的火光中,他看清了来人——男生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在昏暗的木屋里并不眼,头发打理得蓬松柔软,发梢还沾着雨珠,却丝毫不显狼狈。他嘴角噙着笑,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手里转着个银色的手电筒,光束在地上扫来扫去,眼神里没有半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反而透着股看热闹的兴味。
“你是谁?”南澈的声音冷了些,右眼的浅蓝色义眼在火光下泛着微光,警惕地盯着对方——这人出现得太突然,刚才他进门时明明检查过,屋里空荡荡的,对方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更让他皱眉的是那声“大美人”,他下意识抿紧唇:“而且我是男生,别乱喊。”
“哎呀,抱歉抱歉!”柏郁立刻举起双手,做了个“认错”的手势,手电筒的光束轻轻晃了晃,没往南澈脸上照,“主要是你长得太对我胃口了,一时没管住嘴。我叫柏郁,和你一样是登塔者,刚在外面看到你往这走,本来想喊你组队,结果你步子太快,我只好跟进来了。”
他说着,几步走到南澈身边,自来熟地拍了拍南澈的胳膊,手指触到湿透的衬衣时,还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嚯,衣服都湿成这样了,你也不找个东西挡挡雨?这鬼地方的雨又冷又黏,再淋下去,指不定要冻出毛病——副本还没开始呢,总不能先栽在感冒上吧?”
南澈侧身躲开他的手,没接话,只是用打火机照亮了四周——木屋不大,墙角堆着半捆发霉的枯柴,地上散落着几个破陶罐,罐口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窗边那张掉漆木桌上积着厚厚的灰,看不出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柏郁倒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面角落时,突然停住了:“哎,那墙上挂的是什么?”
南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墙的最里面,挂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相框的木头已经朽坏,照片边缘卷着边,上面的图案被灰尘盖得模糊。他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拂掉照片上的灰,渐渐看清了内容:照片里是个穿着传统布衣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背景是一座狰狞的山神石像,石像手里的石斧上,似乎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未干的血。
“雾隐山的山神?”柏郁凑过来,语气里的轻佻淡了些,“刚才系统播报副本背景时提过,这地方百年前有‘活祭’的习俗,不会就是拜这个石像吧?”
南澈没说话,指尖划过照片上女人的脸——不知是不是右眼义眼的错觉,他总觉得女人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正盯着他的方向。
“喂,南澈——你刚说你叫南澈对吧?”柏郁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你刚才在外面,有没有看到其他登塔者?系统说我们是十人小队,现在就我们俩,剩下八个人指不定在哪躲着呢。”
南澈摇摇头:“我刚传送到这里就进了木屋,没看到其他人。”他顿了顿,想起刚才在塔底看到的南砚飞,心里掠过一丝担忧——砚飞胆子小,现在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但他没把这事说出来,在没摸清柏郁底细前,没必要暴露自己的软肋。
“那正好,我们先组队呗!”柏郁立刻接话,语气雀跃,“我体力好,以前玩过不少密室逃脱,找线索很在行;你看着冷静又靠谱,肯定能扛事。我们俩搭档,绝对能在这副本里横着走!”
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却奇异地让人觉得没那么压抑——在这满是恐惧和未知的雾隐山里,这份不合时宜的开朗,反而像一道微弱的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