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醒了!”
白田朦朦胧胧,只觉头昏脑胀,听见丫鬟鱼儿叫她,只当在做梦。
毕竟鱼儿受她牵连被发去了不毛之地已有三年,是生是死,全然无知。
“小姐?还是头疼吗?那今日与朱公子的约会就还是不去了罢。”
头疼?是头疼。
等等?朱公子?朱……!!
白田猝然睁大眼睛,眼前是三年未见的鱼儿,鱼儿正俯身担心地看着她,见她醒了,又道:“小姐,咱还是看大夫吧。这风寒可大可……”
“鱼儿!”白田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鱼儿的手腕,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问:“你是鱼儿?”
“小、小姐?你怎么了?”鱼儿想收回手,无奈白田握得太紧,她根本抽不出去。
“鱼儿、鱼儿,你真的是鱼儿,哈哈……呜呜,你真的是鱼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白田松开手,将鱼儿紧紧抱住,又哭又笑起来。
“小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鱼儿不敢多动,只能任由白田抱着。
“呜呜呜……鱼儿……对不起鱼儿,都是我害了你。”
鱼儿:“?”
鱼儿:“小姐说的什么,鱼儿听不懂。”
白田放开鱼儿,她抬头看着熟悉的房间,看着熟悉的鱼儿,她又抬手看了自己的手腕,洁白如雪,没有任何狰狞的伤疤。
竟然不是梦!
她抹了一把眼泪,她白田竟然重生了。
上一世,爱好看话本子的白田不愿意像其他的闺阁小姐那样活得单调又无趣,偏要学那话本子里的祝英台,带着丫鬟乔装打扮去上学。
她以为她也能遇到她的梁山伯,结果她也确实遇到了这么一个家境贫寒、谦恭好学又颜如冠玉的朱题。
朱题是个穷书生,祖上不知道第几代在朝里做过知府,后来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家业慢慢地就越来越没落。到朱题这里,因为父亲生病已经穷得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只能靠亲戚朋友救济度日。
好在他自小聪明,又愿下苦功,少年便以学问闻名于乡里,后来老父亲见背,乡亲们都说他不该留在那乡野荒山,大家凑了银子将他送来京城读书求学考功名。临走前老母亲再三嘱托他安心求学,莫要牵挂她,只盼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能衣锦还乡。
于是他就带着书童来了这弘文书苑。
这弘文书苑的夫子学问很高,但一身傲骨,看不惯官场做派,也不愿教授有钱人家的子弟,所以他的门生基本都是穷苦出生。
除了白田。
白田父亲是当朝御史大夫,母亲是当朝太傅之妹,权力地位可见一斑。
正是因此,御史大夫在知晓她要出去求学后见反对不成,只好与她约定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女儿身,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御史大夫的千金。
她答应了。
于是,她乔装改扮后带着同样乔装改扮的书童来到了弘文书苑。
一开始,白田与朱题就跟话本子里的梁山伯祝英台一样,一见如故,读书三载,情同手足,当然,她早已是芳心暗许。
可碍于与父亲的约定,她不能与人说明自己的身份,她只能效仿祝英台,说家里有位小九妹,以九妹托她寻良人为借口,得了朱题的口头承诺。
三年来,白田无数次补贴朱题,还拿出首饰转卖成银钱,让他寄回给家中老母亲。
又多次在家书中夹带朱题的文稿,请父亲收朱题为门生,父亲本就爱才,拒绝两次后就答应了。
后来,因为架不住朱题询问,她以小九妹的身份与朱题相见,并说明在兄长的书信里,自己早已对朱题生出无限爱意,朱题当即便赌咒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之后,她顶着九妹的身份与朱题无数次花前月下,朱题与她许诺金榜题名时就来她家求亲。
可惜,这些誓言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得到御史大夫的青睐后,朱题就很少再与她问及小九妹何时再来。
那时候白田天真地以为朱题是在一心备考,无暇思及儿女私情。事实上他确实无暇,不过却不是为了考试,而是在一心想着怎么制造机会邂逅御史大夫的唯一的掌上明珠。
可惜他瞎了眼,不知明珠就在眼前。
再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攀上了丞相千金,那时候白田正想着找个机会与朱题说明真相,她甚至想了好几种道歉方式,为的就是让朱题看到她的诚意,知道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发榜那日,白田穿上了嫁衣,准备在朱题锦衣归来时便嫁与他。这是他们一早就说好的——金榜题名时便与她成亲。不需三媒六聘,不用花轿上门。
这是白田给的诚意。
只可惜,她等来的不是会迎娶她的新郎,而是将她家推向深渊的魔鬼。
家产抄没,父母流放,自己沦为贱藉。
在朱题宣读完圣旨后,白田还是蠢蠢地以为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白田跪在地上,满目希望地望着她的情郎,她想他能给她一个解释。
朱题慢慢地在她面前蹲下,像是两日前一样与她低声耳语道:“九妹,今天的你真美,可惜了!但你也不用遗憾,稍晚小生还是会来亲手替你脱掉,再带你赴巫山仙境。”
白田双眼猝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的情郎,两日前他还与她说着情话,知道她嫁衣做好后还高兴地道:“穿上嫁衣的九妹定是最美的姑娘,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小姐青睐。”随后也是这般耳语,却是孟浪之语:“小生爱小姐如痴如狂,那时定亲手替小姐脱去美丽的嫁衣,带着小姐共赴那巫山仙境。”
白田当时正沉醉在两人婚后的美好想象中,对于朱题忽然大胆的发言,只当是一时情至不能自已,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多加责备。
白田目眦尽裂,一腔怒火烧得她尖叫声从喉咙发出,她双手去拉朱题,朱题立即起身,防她如蛇蝎猛兽地往后退了两三步,避开了她的双手,然后命令随从道:“来啊!白田这贱婢不尊圣意,意欲毁掉圣旨,即刻将她送去万花楼!”
“小姐,你当真没事吗?”鱼儿俯身探了一下她白田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有发热。”
“没有发热,我没事!你看我像有事吗?”白田起床,没要鱼儿替她更衣,而是自己去拿了一套在学堂时的男儿衣过来。
“小姐,你拿错了,你马上就要与朱公子约会,午休前你还说要穿这一套呢。”鱼儿将手上的青色华服抖开来。
那衣服是贡缎做的,很是华丽高贵。这样的衣服是不可能会被普通人家的女儿穿在身上的。
白田盯着那衣服看了好一阵,没想到竟然重生在了这一天——发榜前她以九妹的身份最后一次与朱题约会那天。
而两天后……
白田攥紧拳头,指甲都要嵌入掌心,面色阴沉地冷声道:“以后休要再提他!”
鱼儿皱眉,她自小跟在白田身边,名为主仆,却亲如姐妹,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礼节规矩。
她不解地看着白田,显然不懂她怎么忽然这么阴冷了。
怎么能不阴冷?
一个昔日的千金大小姐被扔进了万花楼,那里不仅仅是供男人消遣的地方,那里还是稍有不听话就会遭一顿毒打的地方,那里还是一个所有人都可能对你下黑手的地方。
那里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她想过死,但是为了被发配边疆的父母和鱼儿,她只能活。白家只有她一人还在京城,哪怕是沦为了贱籍,哪怕在这声色犬马的地方出不去,她也是能还白家清白的唯一希望,即便这个希望微乎其微。
“小姐你……”
“头痛说胡话了。”白田松开拳头,换了神情,温声道:“更衣,我要去拜见太子殿下。”
鱼儿睁大眼睛,“太子殿下?”
“嗯。”白田不做解释。她知道鱼儿惊讶的什么,她与太子幼年相识,但是自其被封为太子后,而她自己也已长大,为避嫌就很少与太子来往了。
“那朱公子……”
“不见……算了,先让他等着吧。晚点去。”
重生一世,还恰恰回到了变故前夕,那就是老天在给她改命的机会。
她恨朱题入骨,自然是不想见到他。
可是不见他,又怎么报仇雪恨呢?又怎么撕开他那写着谦恭好学实则让人恶心的兽皮呢?
“朱兄,对不住!今日九妹不得空,无法前来赴约。”城北湖心亭里,一身男装的白田见到了那个她三年来无数次在梦里将之千刀万剐之人。
上一世,她在万花楼里夹缝求生,而朱题却因为入赘丞相府,在朝廷里混得风生水起。
她无钱无良籍无力气,除了在梦里撕碎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无妨。”朱题并没有生气,眼睛直盯着白田道:“辛苦贤弟跑这一趟了。”
白田道:“不算白跑,你我二人自学堂回来,已多日未见,今日朱兄应当有空,可否愿意陪愚弟手谈几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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