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题哈哈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近日为俗务所累,许久不曾下棋了,比不得贤弟日日有闲作诗下棋,我,定输无疑、定输无疑了。”
白田没有回答,只是吩咐站在湖边乔装的鱼儿在亭里的桌子上把棋摆上。
“好香!”朱题往鱼儿后背嗅了嗅,笑着道:“鱼儿,你今日身上脂粉香气很浓啊!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你家公子去干什么了?”
鱼儿后背一僵,许久没有作男装,今日给白田衣服熏香时染了一身香气,又出来得突然,根本没有想起要把香气盖一盖。
白田轻轻将鱼儿往旁边拉了一下,让她出去后,才笑着道:“那朱兄就没闻到我身上也很香吗?”
“哈哈……确实有的,但是怕唐突贤弟,是以不敢问出口。贤弟今日不但身上香,就是这衣着打扮,都……”朱题故意拖了拖尾音。
白田看着朱题眼神里闪闪忽忽的轻佻,忍着恶心,顺着他的话道:“都如何?怎的两月不见,朱兄倒像是忘了你我曾三载同窗,无话不说。”
“是愚兄错了。”朱题像昔日在学堂那样,拉住白田的手以示亲密。
白田另一只手蓦地收紧,废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立马把手抽回来。
也多亏那三年常常与人虚以委蛇,她早已学会了貌是情非。
“那愚兄就直言了,贤弟莫怪。只因贤弟今日之穿着,乍一眼还以为是九妹前来赴约了。甚而这手都像是女儿家柔荑一般纤细白嫩。”朱题说这话时,始终拉着白田的手,说到后面,甚至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田的手背。
白田忍着恶心,笑着道:“朱兄这是什么话?难道是今日才知我与九妹容貌一般无二?以愚弟看来,朱兄怕不是太想念九妹生了臆想。”
“哈哈,却也是,甚是想念。”
“也亏得知晓朱兄早已把一颗心给了九妹,不知情的见此还以为朱兄是有什么断袖之癖呢。”说着,白田刻意抬了被朱题拉着的手。
谁知朱题却不放手,反而将她握得更紧,口里道:“贤弟才是与我生疏了,昔日你我二人在书苑里,不是常常携手共游吗?”
当初,朱题确实经常拉她手,从一开始下雨路滑拉她一下,慢慢地变成了无事有事都拉一下。
怪只怪那时候她情根深种,深信了朱题列举的前人事例,不但不觉得两个男人总是拉手有什么问题,反而还为此而雀跃暗喜。
白田半笑不笑地道:“可不是?但朱兄如今就要高中入朝为官,若是让深恶龙阳的圣上知晓你与男人拉拉扯扯,只怕会误了你的前程。那时,贤弟就罪……”
话还未说完,朱题就像是甩什么污秽之物狠狠地将她甩开了。
白田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朱题道:“多谢贤弟提醒,以后不敢再造次了。”
白田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往石凳上一坐,眼中划过一抹狠戾,还真是想要往上爬得很,就这么一句话就被吓得露了端倪,连说出口的话都不得体了。
朱题见他坐下,便也在对面坐下了,依照以往惯例,朱题执黑子,白田执白子。
白田故意把黑子棋盒拿到自己这一方,道:“今日愚弟可否执黑子?”
虽然在问话,但并没有给朱题拒绝的机会。话音未落,她已经执棋落下。
这一世,她要先下手为强。
“小姐,这嫁衣熨好了,要试一下吗?”
白田正背对着门口整理包裹,闻言猛地一惊,鱼儿见状又道:“小姐,我来吧!”
“不用。”白田动作迅速又从容不紊地把包裹系紧了放在一旁。
“小姐,你怎么收拾包裹?又要拿去给朱公子吗?不过不是鱼儿说他,他现下也不是以前那穷书生了,怎的还要小姐你贴补他?”
白田没有说话,她看着鱼儿手上那红艳艳的嫁衣,一瞬间红了眼。她仿佛再次看见那熨烫平整的新嫁衣因为她被野蛮拖曳而变得褴褛脏污、皱皱巴巴,再被暴力撕烂,最后有鲜血滴落其上洒,与那已经破碎的嫁衣的红融合在了一起。
“小姐?”
白田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嫁衣给抓皱了。
鱼儿惊恐地看着她,迟疑着再次开口道:“小姐你……”
白田将手松开,又闭上眼睛将真实情绪掩了去,转身道:“拿去扔掉。”
大仇未报,这些情绪不足一提。
白田又道:“夫人是否都收拾妥当了?”
鱼儿眼中的惊恐未消,又添诧异,先是没有说话,见白田看了她一眼,才木然回答道:“妥了,夫人收拾妥了。”
相比其他婢女,鱼儿从来没有吃过苦,算是无忧无虑长大的。何曾见过白田方才那仿佛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煞一般的眼神。
重生回来一天了,白田还是决定不要告诉鱼儿这件事,倒不是怕鱼儿不信她,而是不想无忧无虑的鱼儿知晓这些前尘往事而难过痛苦。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他们周全。
白田叹了一口气,看她手上还抱着那碍眼的嫁衣,便道:“先把那……放下,你去前厅看看我父亲是否回来。若是还没回……”
“大人!”鱼儿忽然开口。
闻言,白田回身,御史大夫白渊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正笑脸盈盈地看着她,点头回应鱼儿后,便开口道:“田儿找为父何……”
话未说完,白渊沉笑容消去,大跨步进屋,来到白田面前,问:“脸色怎的这般难看?”说着又扭头问鱼儿:“鱼儿,你怎么照顾……”
“父亲!”白田挽住白渊沉的手臂,扶他到一旁坐下,貌似不经意地摸了一下脸颊,到底是高估了自己,面对真正的痛苦并不能做到十分的伪装。
她一边吩咐鱼儿倒茶,一边道:“不干鱼儿的事,是我方才看书太入迷,被吓着了。”
上一世的今天,父亲此时还没有从宫里回来,难道当真因为自己的重生,连同其它一系列事都受了影响?
那是不是明日可能也会有变呢?
白渊沉问:“又看了什么书?为父瞧瞧?”
白田回神道:“就……一些闲书。”无论有不有变,白田都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一点可能上。
“你呀!老看一些杂书,总也说不听。”御史大夫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很是无奈,就像当初知道白田要去学堂一样,也只是嘴上反对而已。
他说完又扭头对鱼儿道:“以后少给小姐买那些三教九流的书,好好的小姐都被你们带坏了。”
说是责怪,语气却一点也不重。
御史大夫对家中仆人一向宽容,何况女儿的贴身丫鬟,他更是很少说什么。
要是以往,鱼儿可能还会俏皮地回复:“大人自己都还给小姐带呢。”
但今日,她却老实地“嗯”了一声,道:“鱼儿记住了。”
御史大夫盯了转身去放衣服的鱼儿一会儿,再狐疑地看向白田。
白田自然不会给他问话的机会,直接道:“父亲今日怎的回来得早了些?”
按上一世的轨迹,父亲是晚饭时分才回来,回来时带着一个包袱,而那包袱里的几封信便是父亲与外通敌的铁证。
“大考相关事宜差不多都已结束,就只等明日发榜了。”说完,白渊沉笑着道:“听起来田儿这是不想为父这么早回来?”
“怎么会?”白田在白渊沉身边坐下,刚要开口,白渊沉却先道:“好了,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如果为父没有看错,朱题当是进了三甲,不过毕竟封了名,我也只是依着笔迹和文章风格判断,另外,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最终定论还是得看圣意如何了。”
三甲!
上一世,父亲虽然回来得晚一些,却也是如此与她说的,当时她很自豪地道:“肯定是他的,不会有错。”
白田攥紧了衣服,白渊沉皱眉,“怎么不开心?”
鱼儿放了衣服过来倒茶,白渊沉又看了看鱼儿的脸色,沉声问:“惹小姐生气了?”
鱼儿一愣,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洒在了手上,雪白的皮肤顿时通红一片。
而向来最是关心鱼儿的白田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
上一世,鱼儿也曾被茶水烫过手,却是在发榜之日。
很显然,很多事真的因为她的重生发生了改变,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而非结果。
白田问道:“他今日可曾来见您?”她不想提他的名字。
白渊沉叫了鱼儿出去冲凉水后,道:“他?朱题么?未曾,近日为了避嫌,已有好些时间不曾来过了。为父方才可听你娘说你昨日去见过他了,还是穿的男儿装。……怎的还不曾与他说明真相吗?”
“没有?”白田蹙眉,上一世,白渊沉一出宫就见到了朱题。
“嗯,怎么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御史大夫疑惑着开口,顿了顿又道:“不过田儿,明日就发榜了,昨日你还是该找时机与他说明的,以防生变。他谦恭好学,品貌俱佳,好几位大臣都有意招他为婿了。”
上一世,父亲也是这般劝她,而她当时斩钉截铁地道:“才不会。朱兄才不是会见异思迁的人,而且父亲你对他还有知遇之恩,他更不会了。”
此刻,白田回道:“丞相是不是也有此意?”
白渊沉脸色一僵,迟疑着道:“你知道了?”
白田有些诧异,“父亲你也知道?”如此说来,父亲上一世也早已知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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