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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袭

秋碎玉本是大梁朝的太后,按理说身为后君不可随意出入后宫,可秋碎玉不光破了这条规矩,还以皇帝尚幼为名临朝监政,入主养心殿,封外戚杀宗室,逐步把政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以至于外朝未闻大梁安家幼帝,只知太后秋碎玉。

秋碎玉不光自己大权在握,手下的两名一等宫男红香翠柳也领命封了男官,负责协理后宫,其中红香更是风头更甚,时常出入前殿,侍候笔墨,为秋碎玉跑腿传话。

在看到身着粉裙的红香和他身后跟着衣着简练的女性太医时,宋聆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确实见过这个名字。红香正是她前世看过的的一本名为《乱世英凰》的女尊小说的角色。

红香作为反派太后身边的一等宫男,自幼便与身为傀儡皇帝的女主安久凰结下情缘,侍候笔墨红袖添香,直至安久凰羽翼渐丰,有了与控制她多年的秋碎玉对抗之意,红香在反复挣扎之中选择了帮助女主,里应外合,成功扳倒了秋碎玉,夺回了大梁朝的政权。

青梅竹马的配置,弃暗投明的高光,睿智成熟的谋略,使得红香在女主后宫众多堪称能人异士的男角色之间仍具有极高的竞争力,尽管读者对红香的评价贬褒不一,但不可否认红香这个角色的塑造确实很成功,让他在女主能人异士汇聚的后宫里也能拥有不败地位。尤其是红香与女主未婚夫齐晴的对手戏尤为精彩,宋聆看得津津有味,正宫之争向来如此,败者铩羽,胜者侍寝,咳咳。

所以……这个泼辣小宫男是谁?还她沉稳睿智的年上竹马,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因为红香完全和书里描写的不一样,还是说温柔体贴只是女主限定,和她这个在原文中都没出现过的路人甲毫无关系。怎么这样!

原本还在为拥有超绝坏人脸沾沾自喜的宋聆现在乐不起来了,这一脸奸诈像根本不是演的,原身似乎是个真无赖。是的,她现在的身体里还残留着原身的记忆,只需要稍稍回想就能调动出来。宋聆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拼命回想着,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故事线。

原身宋琼琳是太傅根据秋碎玉那短命青梅的模样特意命人从乡下寻来的少年,相似的长相相似的声音同样的姓名,甚至连年纪都和那人离去时相仿,简直是天选替身。太傅命人透露了些风声,让秋碎玉族姐得知此事,由她亲自接了宋娘子进献。

宋娘子入宫前太傅反复教导她要安分守己不可逾矩,努力做好一名合格的替身,成为幼帝安插在太后身边的重要棋子。一切万无一失,只等棋子发挥作用。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不尽然。原身无母无父,自幼无人教导,入宫前就是个无赖混混,靠着坑蒙拐骗谋生,猛然一日突得富贵,便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不久后便把太傅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仗着秋碎玉的偏爱在宫中胡作非为,发现后更是变本加厉,居然调戏了秋碎玉身边的一等宫男翠柳。

好在现在事态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宋聆决定好好遵守禁足令,顺便安心养伤,和所有宫男保持安全距离,争取能留个全,不对,争取能苟活到秋碎玉下线。

想起自己曾经在追更时留下的长评,宋聆两眼一黑。

那时她刚进公司没多久,被边缘化的厉害,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摆脱“花瓶”的标签,看到作话提示大反派马上下线,不由得共情起这位童年经历与她类似的大反派,毕竟被女主刚出世的孩子克死什么的实在有些草率,所以连夜敲了篇长评。就是这篇万恶的长评,让秋碎玉多活了几十章。

养心殿内。

“那宋娘子今日竟还专程拉着陈太医到屏风后,分明之前也不见她顾虑什么女男有别,还对翠柳……哼,装模作样!”

红香一边磨墨一边半吐槽着向座上正襟危坐的玄衣青年汇报情况,说到翠柳时,他没忍住握紧了手中研棒,见青白长指所执朱笔稍顿,红香自知失态,放下手中研棒,将研磨调和均匀的朱砂呈上,恭敬侍立一旁,面上却仍是不忿。

“宋娘有心悔改,也算浪子回头。”座上之人神情平静,无波无澜,蘸取新研的朱砂,漆黑如墨的瞳仁宛若透不过光的空洞,遣词造句甚至语气分明温柔,却叫人听不出半分爱怜。

“女人都是一个德行,下侍才不信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还不是得了教训才学乖卖俏。”

“哦?”

这话倒是让座上人面色稍霁,放下朱笔,远山绣眉微扬,滚了金线的裙边微叠卷折及地,方才还端正执笔的纤纤玉指此刻放松了下来,小指上长长的金质护指避开染墨宣纸,微勾的冰冷金甲边缘抵在桌面上。这手指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柔软纤细,骨感外显肌筋有力,他用食指敲打着奏折空白处,所掷之处处处皆有声,这是一只锋芒外露的手,它毫不掩饰彰显着自己的特权与力量,虽蛰伏纸上,却随时能振起扑袭碾碎近前之物。

“哀家入宫时你尚为稚童,转眼间,竟亦到了花信年华。”座上男人护指轻点奏折封皮,似意有所指。

红香一听这话,赶紧伏跪在玄色华服衣摆边,匆忙间也未曾忘记避开逶迤垂地金线密织的如意纹金边:“殿下,下侍无意雪月风花,只愿常侍太后身侧。”

“你倒是有心,起来罢。”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听不出喜怒。

多年相处,红香早就习惯了太后殿下的脾气,他知道这就是嫌他聒噪了,得令爬起来,重新侍立主子身侧,这回学聪明闭了嘴,安安静静守在一旁等候吩咐,可心中还是难免为翠柳哥哥不平。

翠柳陪侍太后殿下的时间比他更长,据说在殿下刚入宫还是美人时就已经是随侍宫男,但翠柳是异族人,且不善言辞,因此未能和他一般有机会前殿伺候。然而这为非作歹的宋娘子一来,殿下一门心思就扑在了她身上,连翠柳哥哥受了欺负都只是罚她禁足七日,不仅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每日派太医去为她诊疗。

而他不过是为了保护翠柳哥哥,宋娘子也没受多大伤,他就被殿下当众训斥了他一番,罚了三个月月钱,令他每日看望那不通文墨的乡下女子,直至她完全痊愈。他并非对殿下处罚自己有异议,而是实在想不通宋娘子到底给殿下灌了什么**汤,值得殿下为她尽心尽力,明明殿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叫那才貌双绝的探花娘拜倒成殿下裙下臣,又有何不可?

不过刚惹了殿下不悦,红香不会至于傻到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而已。

宋聆就着宫人送来的热水好好洗漱了一番,躺在雕花梨木大床上呈大字型躺着一动也不动。由于原身打下的良好风评,如今门外那些宫人躲着她都来不及,根本不会进来,绷着也只能白是折腾自己,不如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才能有气力思考如何在禁足之后面对大反派。

她伸出手,勾着床檐边垂下的银玉风铃,银质的零件掺杂着小个头的碧玉珠子,随手一拉就叮当作响,模样款式都和她在现代看到的差不多。小说究竟只有百十万字,镜头又都聚焦在女主和她的蓝颜们身上,不可能把这个时代描述的事无巨细,比如原身这个早早领盒饭的炮灰,比如眼前这串精巧美丽的银玉风铃。

不愿再多想,宋聆抱着一觉醒来或许就能回到现世的美好期待,伴着寝殿内的熏香味,沉沉入睡。毕竟她卡里的钱还没有花完,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未免太过遗憾。

月挂中天,来人一袭白衣乌发如墨,步履无声宛如鬼魅,一双眼睛漆黑无波,死死盯着转动过方向的银月风铃,风铃上银片将月光反射入男人眼中,漆黑乌瞳印出一抹缱绻的银光。这是他入宫时居住的寝宫,说是寝宫,实际并非主屋,而是绣云宫内某间侧殿,因窗户被高墙挡住连风都吹不进来。

留下的那两个洒扫宫人早就被敲打过,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他留下的东西,所以罪魁祸首只能是床上熟睡的女人。紧闭的双眼挡住了那老鼠一样到处乱瞟的丑陋眼神,月色为她沉静的容颜加上一圈柔和光晕,银玉风铃随青纱拨动,发出几声伶仃的脆响,短暂唤回了失神之人的理智。

已经伸到女人脖子上方的手指收了回来,秋碎玉又看了一眼被碰过的银玉风铃,眸光一暗,下塌放纱离开了寝殿。

不知道秋应从哪里寻来了这个女人,倒还真和凉水村那个不争气的短命鬼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秋应巴巴地以献宝之名将人送来,当年之事她一清二楚,这哪里是什么献宝,分明是敲山震虎,警告他不要忘了她手里还有他的把柄。

秋应想拿凉山村的事敲打他,却忘了如今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无处凭依的孤苦少男,老皇帝也早已经死得透透的。秋应是个聪明人,但太过聪明,于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夫道人家,即便他坐上了这个位子,她也不觉得他有多大本事,又怕他真动了秋家,居然想出了这么一招,欲图拿能随意压死男人的夫道钳制他。这招对普通男子宛若天罚不可违逆,对官家男子也如群山压顶,可对他来说恐怕没那么好用,如今已然应验,就算他公然把这按年纪都足够做她女儿的小丫头接入宫做女宠,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一个不字。

不多时,秋碎玉去而复返,见床上之人姿势未变,仍在安眠,去掉护指的细长手指执起雕花铜匙,挑起炉中香灰,盖灭未燃尽之香。来去无声,犹如鬼魅。

月移偏西,万籁俱寂,宋聆捂住狂跳的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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