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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面见

她就知道这毒夫的心思没那么简单!

即便他真念及少男时的青梅,可原身对他来说却只是个没什么分量的替身,能让秋碎玉为她容忍到那种地步,怎么想都不会仅仅是因为简单的爱屋及乌。

她不太喜欢这熏香的味道,又因人生地不熟不好叫宫人撤出去,于是开了半扇窗,又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少吸了许多香气。

特意下了东西,秋碎玉走路又和猫一样轻,根本没什么声音,即便少吸了熏香,她本来也是不应该醒来的。可人有三急今夜格外急,秋碎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趁她被尿憋醒时来,谁懂大半夜脖颈冰凉的救赎感,这多疑的老男人还杀了个回马枪,要不是她陪无良老板开会锻炼出特殊技能,让秋碎玉发现她醒着,不知会落得个怎样下场。

虽然不知道他又是为什么改了主意,但她又不是变态,怎么会知道变态在想什么,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虽然原先的上司和现在的上司一样难缠,但至少身在法治社会,不会有人半夜夜袭对月比划她的脖子粗细试探好不好下手。

守门宫人避她如蛇蝎,无法打探消息,只能靠自己推测情况。说秋碎玉是老男人,不过是她带了怨气的胡乱攻击,当今圣上即女主并非秋碎玉亲孙女,他刚进宫不久老皇帝就咽了气,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先帝也没做多久的皇帝,秋碎玉趁乱扶持先帝独女为帝。文章开篇的时候,秋碎玉不过三十出头。

雕花梨木大床上铺着柔软厚实的棉质垫套,丝质被面内缝鹅绒里芯,丝质枕套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味,虽然味道不是很喜欢,但加了东西的香安眠效果就是好,她本以为经历了此事会彻夜难眠,结果抵不过困倦疲累,一觉睡到了天亮,途中连个梦都没做。

刚醒过来没多久,就听见门外宫人有节奏的敲门声,和昨日一般,那宫人在门外稍等了一会儿,就端着水盆开门走了进来。宋聆不习惯于洗漱时有人在旁边,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陌生宫男,好在那宫男也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只低身行了个礼就匆匆关门退了出去。

她乐得清静,名声坏的好处之一就是是个人都要避着她,根本没有暴露的机会,连失忆的托辞都用不上。

方才那两人明明都在屋外,却在她起床后不到半刻就敲门备水,显然是早早等在门外候着,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思及她目前还在被禁足,言行自然是被时刻监视着,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能够理解。

宫人再次敲响了房门,其中一人收走屋内水盆,另一人则呈上膳食。零零总总共有六个小碟,都是些常见的家常小菜,切成两瓣剥去外壳的水煮蛋,外加几道时令蔬菜,主食则是一碗嫩绿爽口的荠菜肉沫粥。

由于交通不便种植气候等问题,古代的调味品远不如现代全面,不知这里是个什么情况。由于女主本身就是土著女尊人氏,小说里没有特意提及调味差异,只记得女主喜辣,有位平民出身的男主很擅长烹饪辣味食物,至少说明这个国度辣椒已经普遍作为调味品存在。

当然,今日所呈菜肴无一调味清淡,宋聆原本兴致缺缺,但尝一口后就停不下来,没多会儿就吃了个干净。如果她是女主安久凰,此时就可以大手一拍把叫人把御厨叫上来,兴许还能顺便邂逅一段腹黑皇帝小御厨的风流佳话,开玩笑的。

本以为只要不继续作妖,就可以苟住性命,但昨夜的事像一柄利刃悬横在宋聆心上。待在秋碎玉身边,固然能短暂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然处境与待宰的羔羊无异,而逃离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容易。

先不说她如今的身体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瘦弱少年,根本无法赤手空拳从守卫森严的这后宫里出逃,其次她本就是太傅为秋碎玉准备的“美人计”,太傅可不是女主那种一腔热血的赤诚少年,倘若事情没做成就临阵脱逃,想必不能叫她全身而退。

秋碎玉为人诡谲多疑,连侍奉多年的贴身宫男尚且不能全心信任,还轻易发落了同为一等宫男的翠柳。红香也是因为这一点才逐渐与主子疏远,转投了自幼受大反派钳制却仍然像小太阳一样纯善赤诚心怀天下的女主麾下,与女主、太傅一派共谋大事,帮女主夺回了本应属于她的政权。

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而太阳转动的,身为炮灰的她要想逆天改命,要么躲到太阳照不到的角落苟且偷生,要么趋利避害,遵时应序。

这几日红香照常领着陈太医来为她换药,看得出红香对她意见仍旧很大,还时不时出言讽刺,她并不因此气恼,皆是领受了,大概是她的表现还算有礼,他才终于没再冷嘲热讽。能够理解,要是换了她的朋友被调戏,自己还被上司派去关照罪魁祸首,她心里肯定也舒服不了。虽说这都是原身惹下的祸事,但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宋娘子,也只能是宋娘子,即便原本无关,到如今恩怨情仇她都得领受,万万分割不得了。

“宋娘子伤势已然大好,往后不必再忧心。”

陈太医对她拱手,她也模仿着陈太医的动作看准时机回礼道:“这些日子劳烦陈太医与红香侍才照料,在下方能痊愈。”

原著中有描写过原身曾与陈太医发生冲突,听到陈太医居然主动与她搭话,她着实吃了一惊,看到陈太医略带欣赏和欣慰的眼神,宋聆压下心中感慨,起身目送二人出门。看来这陈太医颇有容人之量,即便曾被原身冒犯,却在见到她“改过自新”后对她主动示好。

“哼。”红香在出门之前朝着她瞪了一眼,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轻哼。宋聆被瞪得莫名其妙,差点没忍住直呼“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分明本来红香对她态度都好了一些,今天怎么又冲她发脾气,她最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老实本分的连守门宫男送饭时都刻意回避。这对主仆真是一个赛一个的难伺候,不过还是秋碎玉更“致命”。

宋聆的疑惑没能持续到日落,因为傍晚时分她枯坐桌前抓窗外落下的桃花瓣,就听见守门宫人扑通通跪了下来,隔着纸窗传来那二人颤声敬道:“参见太后殿下。”

没多想,她赶紧寻了个恰巧铺了软垫的平坦舒服地跪下了来,直等木门被宫人推开,听了半天也没听见脚步声,她悄悄抬头,想偷看一眼,结果直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这双眼睛黑漆漆直往人眼珠里钻,冰冷潮湿透不出半点光,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想到那晚的事,她有些不太愿意面对这双眼睛,稍稍移目,避开了他的脸。

那人一身玄色华服,繁复奢华,最外层的半透宽袖罩衫织就金凤绕身,挺阔内袍藏密织金线,在光照下闪着细碎的金光,领口衣袖也缀着如意祥云暗绣。此人耳挂金线细珠垂坠,一头乌发高束,以透祥云金冠收拢。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这如墨乌发中仿佛掺着两根扎眼的银丝,再一眨眼就没入密密乌云,完全找不到了。

终究避不过,她的眼睛还是没忍住往那张摄人心魄琦色艳绝的脸上看过去,这无疑是一张美人的脸,只是这美人的美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尤其可怕的便是那双她一开始就对上的黑瞳,刚才那一眼就把她底朝天探了个干净,让她没有勇气再把视线移过去,那远山绣眉高挺鼻梁都未停留,只匆匆扫了一眼那人尖细白皙的下巴,就重新垂下了脑袋。

“以前没仔细看过,现在才发现这小东西倒是真有意思,尤其是这对眼珠子。”他的话语听不出喜怒,但显然意有所指,听得宋聆额头冷汗直冒。

“大胆刁民!胆敢冒犯殿下玉容,小心你的眼珠子!”

一直规矩立在太后左侧的少男清脆怒骂宛若惊雷,在空荡的宫殿里回响开来,突如其来的响声把本就心虚的宋聆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

“翠柳。”秋碎玉凤眼微眯,朝侍立在右侧肤色偏深的侍男摆了摆手。那人依言退了出去,步伐虽轻,却不至于无声。

那左侧宫男圆目微睁,似欲再言,却听那位沉稳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红香。”红香偃旗息鼓,朝地上耍小聪明跪在软垫上的女人剜了一眼,也退了出去,步伐仍不至于悄然。

在宋聆神游天外之时,对向端立人不知何时已挪动脚步,原是他步履悄无声息,宛若渐渐接近猎物的黑豹。缀金云纹端庄华美,玄色朝服于鸦黑中沁出昏暗的红,极具压迫感的身形步步逼近,最终停在了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将她面前的光线遮了个严严实实,从稍远处来看,便是她整个人都被男人的阴影所笼罩,连一丝衣角都未能触及外界光线。

也许是因为被完全遮住了光,她周遭的空气也都冷了起来,不知哪里飘来的风凉嗖嗖直往脖子里钻,连带着垫了软垫的膝盖,都被冻得隐隐作痛起来。身躯逐渐僵硬,不由得松开了被寒意激得有些抽筋的手掌,泄出残红点点,原是那早前被她捉来的桃花瓣,在手心揉皱了碾碎了,透出的浓重红意。

“太……太后殿下,先前是草民愚钝,不知天高地厚,望殿下宽恕。”宋聆率先打破沉寂,主要是地上实在太凉了,即便铺了地垫也无济于事,况且为人女宠要懂得随机应变,总不好冷场。

“禁足不过数日,宋娘倒也学会规矩了。”日光将近,烛光未续,夕阳的昏黄光线将那双狭长凤眸里的探究掩得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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