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看你太烧了,去门前雪地里跪上半个时辰再来伺候,好好降一降温。”岑冽冷冷道。
青锁道:“是,主人。”他早就习惯了这一类的折磨。把他从温柔乡打入寒冰地狱,是岑冽惯用的手段。
岑冽把他丢在雪地里转身离开,背转身时,却难得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
岑冽是何等敏锐的人。青锁近日来面对他那些瞬间的僵硬、急促的呼吸、以及刻意回避的眼神,或许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这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恶魔。
一条狗也会对把它踩进泥里的主人产生谷欠望吗?真有意思。
岑冽真的有点爱上了这局主仆游戏。
他缩回暖融融的被窝里看书,捧着本新出的词话小说看得兴味盎然,过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想起雪地还跪着一个人。
他移步到窗下,透过茜色窗纱看去,月色雪色之间,青锁倒在雪地里的身影分明可见。
岑冽仅系着中衣,便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貂皮大氅,披在身上开门出去,门外值夜的十位宫人见他突然出门,慌忙匍匐在地请安。
青锁昏了过去,脸冻得通红僵硬,摸上去也像一块冰。
岑冽想把他抱起来,可从来只有别人抱他,没有他抱别人,何况青锁看着瘦,重量却不轻。最后还是梦卿和宫人们一同将少年抬进了寝殿,放在榻上。
少年穿着单薄的棉袍,无知无觉地缩进岑冽怀里。似乎感觉到了热源,像小奶狗找奶般一边呜咽一边拼命将头往岑冽心口靠。
岑冽嫌弃地将他的脑袋微微推开,思忖片刻,便脱下自己那件在室内显得过于厚重的貂皮大氅,裹在了青锁身上。
突然想起什么,他低下头去摸了摸,心说可别冻坏了那东西,不然以后他怎么含。
还好,还跳动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岑冽令人把火盆移近些,又命梦卿点上一炉滋阳的梦奇香。
刚想起身,青锁就抬臂紧紧搂住了他的他的脖子,紧得近乎要把他勒死。他只得半拖半抱着青锁坐在香案旁。
“主人……”青锁含含糊糊地靠在他胸前,“别走…我好热……”
岑冽伸手在他颊上一点,触手如火炭,不禁失笑:“说你烧,怎么还真发起烧来了。”
青锁已经烧的神志不清了,他几乎是一阵热一阵寒,一面想摆脱岑冽的貂裘,一面又拼命地往岑冽怀里靠。
像只虫子般蠕动着,他口齿不清地怨道:“都是你害的……”
岑冽挑了挑峻峭的长眉:“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青锁嗫嚅了一声,两只生了冻得红通通的手在他修长的脖颈上艰难地合拢,似是想要狠狠掐住岑冽脖颈,可方才举起便无力地落下,像两片深秋的枯叶。
岑冽也看出他病得不轻,怕他再烧下去烧出毛病,便唤梦卿炖了治风寒的药来。拿小银匙一口口喂给他,像伺候一个娃娃。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青锁苍白的唇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红润,因烧得厉害,呈现出比往常更深的鲜红。
岑冽望着那两片丰润如海棠花瓣的唇瓣,突然起了促狭的心思,含了一口药后,贴上去一个深吻,将苦涩的药渡到了青锁口中。
青锁双眼半开,用力地吮吸着覆在自己火热双唇上微凉的薄唇,那如饥似渴的模样让岑冽很是受用,他渐渐也沉醉在这个气息交换的吻里。
直到嘴上一痛,岑冽惊呼出声,捂住唇角,眼里放出了阴毒的光:“小畜生,竟敢咬你主人,看来得把你扔进雪地里冻成冰雕!”
青锁勉强睁大了眼睛,看见那人被自己吮得发红的下唇渗出了一滴血,像一颗血泪,挂在形状峻峭到锋利的唇线处。
“活该,”他冷笑,“……让你折磨我。”
岑冽正要给他一个耳光,便见他枕在自己膝盖上的上半身控制不住地后仰,竟是再一次晕了过去。
青锁大病了一场,他虽年轻力壮,病来得快亦去得快,毕竟受了过多的磋磨,一时所积怨愤皆发于外,竟迟迟不能痊愈。
他终日躺在小床上,时不时就会发热呓语,两只鼻孔成了两口无穷无尽的矿井,源源不断出产淡青色的粘稠玉米糊,用来擦拭的草纸在枕边堆成了山。
岑冽令专为自己诊脉的太医给青锁调理身子,势必不许伤了根本。汤水和药膳源源不绝地送进青锁所住的偏殿,青锁估计岑冽是打算把自己养肥了再算总账。
但岑冽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有时他会梦见那旖旎香艳的一晚。醒来时又记起,那晚他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时,看到窗纱后透出的灯光,心里是风雪也掩盖不住的燥热和狂暴,灵魂一片空虚与混乱,肉身又历经着巨大的煎熬。
对岑冽的恨意从未烧得这么旺,但其中却混杂了太多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的东西。
岑冽这个魔鬼…究竟还要将他拖入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在那深渊的边缘,竟然百感交集,可耻地有了反应。
烧货,他在心里骂。当露在外面的脖子与手被苦寒灼烧得从发烫到失去知觉。
你才是烧货。视线间又浮现出,俯视视角下岑冽的脸,痴迷迷的表情,津津有味地吃着吮着。薄薄的苍白唇瓣被蹭的发红。
他想拥有岑冽的一切。报复他,然后拥有他。
拥有岑冽本身就是对他的报复,他知道岑冽高傲自大到了极点,把天下人都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如果真的彻底落入旁人手中,恐怕会崩溃甚至崩坏。
太想看到岑冽脆弱的表情了,看到那人偶尔因情动而瘫软失态,好像一只被苍鹰擒住命脉的雪白大蛇,他就要在颅内一遍遍幻想如何把他摧残到更不堪的地步。
渴望岑冽的触摸,岑冽貌似卑贱实则掌控全局的舔舐,包括岑冽冷厉的眼神和巴掌。
他发誓,等再次见到岑冽,自己要演得更完美,在彻底的服从里夹杂一丝躁动的不安,他发现岑冽更喜欢砧板上不断扑腾的猎物,因为更——“有趣”。
他要让岑冽彻底为自己这个“玩物”着迷,如此才能离岑冽更近几分,方才有机会……做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他只能日日坐在窗口,望向外面的琉璃世界,等着岑冽过来。报复自己,折辱自己,或者是更美妙地疼爱自己,却始终等不到。
渐渐有些精神异常,每当太医或者宫人送来药膳和饮食,他便以为岑冽来了,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一无所获,只得狼吞虎咽地吃下那些滋补的东西,躺回床上养病。
后来,即便是北风的萧萧声太响了,他都能在里头幻听岑冽的脚步声。
青锁也知道自己是魔怔了,等待着一个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人,甚至不知道等待他的意义何在。
他便是这么等着,从白昼等到天黑。
一场雪降下,宫人的脚印留在雪上,随后又被另一场更大的雪覆盖。
窗前一棵形销骨立的白桦树,永远映在他眼里,他渐渐分不清自己与树的区别。两厢天荒地老地僵立着,对望着共度一个岑寂的寒冬。
青锁这场大病一直调理到上元节将近,直到太医拍板他调养好了,不会留下“病根儿”,门口守候的宫人方才放他出门。
他迫不及待地赶到岑冽所住的正殿,找到梦卿,提出要进去服侍岑冽。
梦卿攒眉道:“你还是不要进去了,韩大将军打了败仗负伤回来,陛下心里正不爽快呢。”
“将军在鏖战时身陷包围,拼进了全力才杀出重围,留了一条性命,可是身中数箭,流血过多,太医说……恐怕不好。”
“即便这样,还是强撑伤病之躯从前线赶回宫中,向陛下告罪。”
青锁暗暗讶异,问道:“梦卿姐,将军是何日回宫的?”
梦卿略一思忖:“初十那日,下了场好大的雪呢。将军入宫,陛下亲自乘着御辇接他回明光殿。”
青锁第一反应是,怪不得岑冽近日看也不来看我一眼,原来事出有因。
随即又因为这个想法恨上了自己,他简直真成了个贱货,又为什么要渴求岑冽的视线?真是贱到了极点。
最后才踌躇着问梦卿:“陛下要如何责罚韩将军?”
梦卿失笑:“陛下哪里还舍得责罚,光是看到将军扶着病体入宫相见,就心痛得不得了。现在已经把将军接回明光殿暖阁,亲身在旁照看将军的伤。”
“你别看陛下位及九五之尊,平日里看着无悲无喜,其实最看重的就是将军这个亲人。”
青锁默然。他知道梦卿的话不会假,梦卿年近三十,是在燕宫中跟着岑冽长大的,对岑冽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
明光殿西侧的暖阁离岑冽的寝宫仅有几步之遥,装点得焕然一新。炉内笼着上好的兽炭,桌上点着芸香,暖香扑鼻,几乎盖过了久萦不散的药苦。
暖阁内,韩啸斜倚在缂丝软枕上,惴惴不安地享受着燕君的侍奉。
岑冽双手捧着个药碗,将药汁一勺勺送进他口中,及至一碗药见了底,两人都默默无言。
宫人送了敷用的伤药来,岑冽接过,轻轻掀开了韩啸身上的锦被,拆开其上的绷带帮他涂药。
韩啸身中数十处刀伤箭伤,处处伤及筋骨,岑冽涂着涂着,手就开始颤抖,忽然一转身,欲向外走去。
“子玉!”韩啸叫住了他。
岑冽依旧背对着他,韩啸伸出一只手,艰难地握住了他的衣袖:“你不必为我难过……”
岑冽回头恨恨地瞪着他:“我没有难过!”
可泪水却镶嵌在眼眶里,两片战栗的琉璃,终于纷纷扬扬地碎裂在面上。
“子玉,不要哭……”韩啸有些束手无策,慌乱地抬手想给岑冽擦泪,却被他闪身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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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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