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信殿里的缠绵混着呜咽直到三更。
外面守着的除了绿鬟,还有高湛如今随身带着的刘桃枝。
那刘桃枝面无表情,始终如铁塔般伫立在殿门口,高大的身影隐在阴影里,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绿鬟就在殿外焦急又不安地来回走动。
她在看到高湛的那一刻就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可是却不敢阻止。
从前就不敢。
如今高湛已贵为北齐的天子,她就更不敢了。
绿鬟能做的就是焦急地等在殿外,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为里面的李祖娥揪着心。
她没有留意到的是,刘桃枝的目光偶尔从在她的身上停留那么一会半刻,那双素来平静冷酷到毫无波澜的眼眸里偶尔会泛起些许涟漪,就像微风拂过一样,隐隐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然后又很快会恢复到平静。
就像心底那已经结了冰的湖面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又很快恢复如初,隐藏着内心逐渐汹涌的情绪。
绿鬟心里想着李祖娥,背对着刘桃枝站在廊下,禁不住默默垂泪。
整个皇城都寂静的让人害怕。
两人就这么在殿外站着,一人等在月光下,一人站在阴影里。
谁也不曾言语。
只偶尔听见殿内传来那轻不可闻的混着悲愤的呜咽。
殿内的李祖娥从昏睡中再次睁开眼睛时,高湛正将她圈在怀里,一手撑着头望着她出神。
李祖娥蹙着眉,眼睫微颤,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直到视线里映出高湛的轮廓,破碎又模糊,而后逐渐清晰。
高湛的眉眼间带着满足后的慵懒和餍足,双眸也亮晶晶的,带着笑意。
见李祖娥醒来,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喉间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凑过去。
李祖娥此时精神已经涣散到极限了,连抬手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眉心。
“以后,唤你阿姊。”
高湛的唇瓣轻轻蹭过她的脸颊,落在她耳垂边,低低的嗓音带着满足后的笑意和亲昵。
“好不好?”
阿姊?李祖娥没说话。
呵,他以为换一个称呼,就能改变他禽兽的行为?
何况,她的意愿重要吗?
李祖娥面无表情地微微侧过头去,根本不想看到他,也不想搭理他。
高湛却觉得自己聪明极了,阿姊多么亲切又亲昵的称呼啊。
这么一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叔嫂,那从前那些不堪的,违背人伦的,就都不作数了。
他将李祖娥抱在怀里低声喃喃着:“从今以后,我就唤你阿姊了。”
“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称呼。”
是元善见、高洋都不曾唤过的称呼,独属于他的。
高湛为此想了一早上。
她先前拒绝自己的理由是叔嫂这个身份,那他就不要她做自己的阿嫂了。
他要她彻彻底底地只做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女人。
做他的阿姊。
阿姊,阿姊,这样一声声唤着,既像恋人,又像是亲人。
这称呼就像是要把她彻底融进自己的生命里,从此,她的身体、她的心上,都会有他留下的,这辈子都抹不去的烙印。
李祖娥只闭着眼不说话,高湛却有些不依不挠,又凑近她的耳畔。
“阿姊,你怎么不说话?”
“嗯?”
他的语调上扬,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又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耳垂。
李祖娥厌烦极了他这副样子,好像他并非强迫,而是彼此两厢情愿,她蹙了蹙眉,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高湛自然不满她的动作,他用鼻子蹭开她的手,又用轻轻咬她的耳垂,一边笑。
“阿姊怎么不理我?”
李祖娥被他吵得烦的不行,睁开眼睛瞪着他,声音微哑,满是不耐烦。
“你有完没完?”
明明那副模样既怒且恨,恨不得想要杀了他,高湛却好似从中得了天大的甜头一般,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眉眼弯弯,眉眼处还流露出两三分少年人的稚气。
他自动忽略李祖娥那厌烦嫌弃的神情,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阿姊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高湛盯着她,看着她那头如绸缎般顺滑的青丝散乱的缠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她那被自己昨晚啃咬的微微红肿的唇,还有那秀挺莹润的鼻间…
他一时看入了神,眼里的柔软像是要倾泻出来。
他本来昨晚还因为她的态度和言语生气,可是气着气着他就又舍不得了。
后来他一晚上也没睡着,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生怕一恍眼就会发现最后这又是一场梦。
如今她能这样乖乖躺在自己怀里,哪怕是瞪着自己,高湛心里也觉得甜甜的。
她这般模样总好过曾经心如死灰的样子,也好过自己从前只能将满腔情愫深深藏在心底,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只能日日等着,盼着,苦苦忍着,熬着。
如今他再也不用忍着了!
他的阿姊,想看就看,想亲就亲,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他们可以日日夜夜缠绵,这一辈子都在一起。
再也不会有什么身份,什么名分,什么伦常来阻拦他们。
这轮月光,无论情不情愿,总归是坠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着,从此以后只属于他高湛一个人了。
高湛想得想着心口愈发滚烫,眼底情意愈发浓烈,整个人就好像是那得了肉骨头的狗一样,就差巴巴地冲着她狂摇尾巴了。
他伸出手握住李祖娥捂住自己耳朵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心,低声说:“阿姊,你也唤我一声郎君好不好?”
李祖娥震惊地睁开眼睛,狠狠抽回手,她简直要被高湛气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呢?
他竟然还不觉得,一脸理所当然又道了遍。
“阿姊,叫一声郎君嘛!”
高湛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令人发指,只盯着她笑,眼底带着些许期待。
李祖娥想骂他,但是又觉得浪费自己的口水,她索性扭过身去,重新闭上眼睛。
高湛却不依不挠地又把她翻过来,让她正对着自己,凑了过来。
他似乎决心要逼疯她,从前尚且还有所控制,有所收敛,如今却像是完全放纵了自己,得了什么趣味一样,变着法地想看她的情绪。
见她不语,他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哄道:“阿姊,叫一声郎君好不好?”
李祖娥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睛,冷声斥道:“高湛!”
高湛反而被她这一声唤得心神一荡,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又笑嘻嘻地凑近了些,讨价还价道:“阿姊,那你唤我一声阿湛也行。”
李祖娥瞪着他,咬着牙:“你还要不要脸?”
高湛却一脸无辜:“阿姊,朕不要脸,朕要你。”
李祖娥简直被他此时的厚颜无耻震惊和气恼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壳一阵阵发晕。
而高湛难得看到她这副样子,不再是昨天那副满是恨意的样子,虽然也还是冷冰冰的,态度仍然不好,但是是那样生动。
他只觉得有趣极了,又凑近了些,嗓音里带着揶揄的笑意。
“阿姊,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李祖娥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正要开口,就听他又接着道:“你骂我的样子也好看。”
高湛在她耳边低低笑了声,一字一句道:“骂吧,骂吧,你骂什么我都爱听。”
“想骂昏君?暴君?禽兽?还是人渣?”
高湛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李祖娥只觉得耳朵一热,心里又恼怒又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骂他才好,感觉越骂他还越兴奋,越高兴,好像那些词都不是骂人的,而是情话。
疯子!无耻!
李祖娥心头有些无力,不想理他,他又烦,理他他又更来劲。
他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李祖娥先前倒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应付。
她真的没力气同他生气了。
李祖娥抿着唇,干脆别开眼,再度用冷若冰霜的态度来筑起高墙,让他别再这么不知趣,不要脸。
高湛见此也终于微微敛了笑意,盯着她出神望了半晌,然后突然伸出手来,手指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那道伤口上,缓缓抚摩着。
那是她昨天为了威胁他离开用匕首划的,伤口不深,已经不流血了,却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被他这样一碰,隐隐的痛意传来,又带点儿痒,这让李祖娥下意识缩了缩身子,避开他的触碰。
只听到高湛轻声道:“阿姊,不许再做傻事了。”
语气里似乎有些怜惜,心疼,又很是不满。
李祖娥心里冷笑一声,并不言语。
高湛将她下巴掰过来,强迫她与他对视,多了几分强势。
“听到没有?”
李祖娥面色不改:“怎么,你又要拿绍儿来威胁我吗?”
高湛神色一怔,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皱紧了眉头,眼里流露些许恼意。
“朕不是要威胁你,朕只是……”
“只是什么?”
李祖娥冷笑:“怕我死了,你就失去折磨我的乐趣了吗?”
高湛脸色瞬间又变得很难看,抿紧着唇一言不发,又有些气了。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高湛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他哪里有折磨她了?
他明明是……明明是很爱她的。
明明是……是她在折磨他。
高湛看着她那张倔强的脸,那股气恼混着被曲解的委屈和愤怒在心头又燃了起来。
先前那温存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他松开手,掀开被子就起身。
李祖娥也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高湛冷着脸,也没叫人进来侍候,慢吞吞套上衣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还在隐隐期盼着她能开口留自己,又或者说点什么。
可是李祖娥却始终沉默。
她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几乎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雪白的后颈和后脑勺,就像是完全把自己裹在了一层厚厚的茧里,看起来那般抗拒,冷漠,疏远,令人根本看不真切她在想什么。
高湛眸色阴郁,死死盯着她看了一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内心忿忿的,沉着脸转身走出了昭信殿。
然而气归气,高湛自此以后,竟然夜夜留宿昭信殿,哪怕日日都面对她的冷脸冷语。
而他的脸皮修的也是愈发厚了。
甚至有一日突然问她:“阿姊,如果有可能,你可愿成为我的皇后?”
李祖娥沉默良久,一时间只能听见春风拂过半夜的轩窗时飒飒作响的声音,她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高湛的眸光暗了暗,低下头吻住了她,似乎以此逼她面对,一番唇齿交缠后,李祖娥轻轻推开他,便再也没有看他。
得不到回应,他不死心,半晌又问:“嗯?阿姊。”
李祖娥没有睁开眼睛,语气淡淡的。
“高湛,你问这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她这段时间难得说这么多话,却句句扎心,直戳高湛的心窝子。
“你如今已有你的皇后,你的皇太子,你这般究竟将他们置于何地?”
“还是你当真想废后废太子,立我为后?”
她终于睁开眼睛,看向高湛,神情平静。
“你做得到吗?”
高湛身体一僵,又怔怔地看着她,良久后低声道:“我做得到。”
“只要你想。”
高湛又俯身凑近她,额头贴着额头顶着,嗓音轻缓低哑:“你想吗?”
“阿姊。”
“你想知道如果,想知道我愿不愿意?”
李祖娥冷笑一声。
“那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只会是文宣皇后。”
“我已是高洋的皇后,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高湛微微坐起身来,脸色阴沉,眸色也冷了下来,已然是十分不悦了。
李祖娥的身子丝毫未动,声音冰冷,轻而倔强地讥讽。
“难道你就真不怕后世将你这欺占皇嫂的丑恶行径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朕不怕!”
高湛一字一句,微微俯身。
“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人想要成为朕的女人,做朕的皇后吗?”
李祖娥语气平静:“那你就去找她们。”
她抬眸:“何必缠着我。”
高湛脸色彻底黑了。
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僵在那里半晌,最后气急败坏地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掀被子,外袍也不穿了,径直转身大步离去。
邺城宫里,高湛日日缠着李祖娥厮混,只让皇后胡长清带着太子高纬暂且留在晋阳那边。
不同于邺城皇宫里的森严庄重,晋阳宫内的气氛活泼了许多。
胡长清性子活,又喜欢热闹,擅长社交,此时在晋阳宫里举办了春日宴饮,又邀请了晋阳的一众贵妇参加,表面上说的是赏春光,其实也是为了通过此类聚会联络晋阳勋贵之间的感情,安抚人心,笼络势力。
宫里妇人们在宫苑内赏花闲聊,年幼的孩童们便在一旁嬉笑玩闹,欢快的笑声混着春日里鸟儿清脆的啼叫,显得愈发生机勃勃。
而晋阳那群马背上长大的贵族宗室子弟们,坐在课室里听夫子念着仁义礼孝,之乎者也的,倍觉枯燥,昏昏欲睡,思绪也早就随着初春的柳絮纷飞,遨游于九霄云外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课业结束,以斛律世雄为首的晋阳子弟们瞬间就如同脱了疆的野马,一窝蜂地往外冲。
他们都齐聚在了苑囿外的空地上,满脸兴奋地要玩那些有趣的游戏。
“射柳”便是他们经常玩的游戏之一。
斛律世雄此时一袭绿色衣袍,衬得整个人愈发意气风发,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弓弩被其他子弟和侍从簇拥着走在最中间。
“老三,今天我们换个玩法,看见百步外那棵老柳树垂下的最细的那根枝条上面系着的铜钱没?”
他亲昵地搂住旁边那个穿着绯色衣袍的少年,扬了扬下巴。
“谁先射断那根系绳,让铜钱落地,就算谁赢?如何?”
这绯红衣袍少年乃段韶第三子段德举,自幼在晋阳长大,又和斛律世雄一样大,两人脾气秉性相合,从小就好得和一条裤子似的。
见斛律世雄开口,段德举笑道:“怕你不成!彩头呢?”
斛律世雄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望向不远处那一群来自邺城、此时正坐在树下赏花喝茶的皇室子弟,目光从高宝德身上扫过。
然后他朝段德举眨了眨眼睛,两人瞬间露出心领神会的笑。
斛律世雄抬起手里的弓,指了指邺城皇室子弟们休息的方向,朗声开口,并刻意抬高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张扬。
“彩头?光射柳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和邺城来的殿下们玩个游戏?”
“我们出三人,他们出三人,轮流射那柳条上的铜钱。哪边先射落三枚,就算赢。输的那一边嘛…”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再次瞟向高宝德那边。
“那就派一个人,去给赢家…当一天的库直!”
斛律世雄紧紧盯着高绍德和高宝德,眉眼处带着挑衅的笑意,愈发高声。
“怎么样,邺城的殿下们,敢不敢玩?!”
库直是鲜卑话,译过来就是侍卫仆从的意思。
斛律世雄的这番话明摆了就是想要杀杀那群看起来文文弱弱又失了势的邺城皇室子弟们的威风。
因此彩头也极具羞辱性。
所以,斛律世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晋阳子弟们瞬间爆出一阵哄笑,只觉得刺激极了。
若是论射柳,那群养在深宫里的皇子们怎么可能比得过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
而邺城这边的皇子公主们听完脸色顿时变了,个个脸上流露出又气又恼的神色。
自高湛让他们以替高演守孝的名义留在晋阳后,他们便免不了要和这般骄纵又年纪相仿的宗室子弟相处。
虽说君臣有别,然而这群在马背上长大的莽夫哪里会把他们这些长在深宫里娇养的皇子公主们放在眼里。
高绍德看着斛律世雄那群人挑衅放肆的样子,本来就暴脾气的他下意识就想发火骂他放肆。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处境特殊,而且来时他答应过母后,凡事要多隐忍退让,便硬生生把怒气压了下去,沉着脸抿着唇没有说话。
斛律世雄见此却反而愈发得寸进尺。
“怎么?太原王殿下怕了?看来邺城不仅骑射不行,胆量也…啧啧。”
他身边的斛律恒珈、段氏兄弟等人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高绍德还没开口,坐在他旁边的弟弟,年仅八岁的陇西王高绍廉率先炸了。
高绍廉是高洋第五子,其母为弘德夫人颜玉光。
他年龄虽小,但脾气却格外火爆,曾经和兄长高绍义吵架,径直拔刀将人家追的躲到了马厩里,逼得高绍义关着门死活不敢出来。
此时见斛律世雄等人如此嚣张,他顿时跳了起来,小手按在了腰间装饰用的小匕首上,声音稚嫩却凶巴巴地道:“你敢辱我兄长!我砍了你!”
高绍德连忙一把按住要冲上去的弟弟。
“绍廉!休要胡闹!”
他转向斛律世雄,强压怒火:“好!我们比!但彩头得改改…”
斛律世雄打断他的话,冷哼一声,态度步步紧逼。
“怎么,殿下是输不起,想反悔?彩头既然定了,哪有临阵更改的道理?莫非邺城的规矩就是如此?”
高宝德本来因高殷之事心情郁郁坐在一旁,看着新发的柳芽出神,思念着远在宫里的母亲,此刻不得不被他们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力。
她本对射柳不感兴趣,但是见哥哥被如此逼迫,他们被这般轻视嘲讽,心里那股长公主的傲气和性格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也都被激了出来,她娇俏的小脸上瞬间涌上不满,站起身来,瞪着斛律世雄道:“比就比!谁怕谁!”
高宝德冷哼一声:“不过,斛律三郎,你除了会挽弓射箭、逞这匹夫之勇,还会什么?这游戏粗野又无趣,赢了又如何?不过是个莽夫罢了!”
她这话可戳中了斛律世雄的心窝子。
他虽尚武,但最恨别人说他是只懂武力的莽夫,尤其这话还是出自于高宝德之口,他那股戏谑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流露出少年的羞恼和怒气。
“你说什么?!你说我们是莽夫?!哼!那若不是我们这些莽夫在边关浴血杀敌,你们能在邺城安享太平?!”
段家老四段德衡眼见即将冲突升级,连忙打圆场。
“哎哎,世雄阿兄,公主殿下,息怒息怒。不过就是玩游戏嘛…不过公主殿下所言也有理,文武之道,各有千秋。”
斛律明棠在一旁维护自家兄长,亦傲气开口道:“阿兄!那就和他们比文的!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斛律世雄正在气头上,立刻顺杆爬,气哼一声。
“哼,行!公主,那你说,比什么才不粗野?你们邺城人擅长什么?投壶?双陆?随你们挑!我们晋阳子弟照样奉陪!彩头翻倍!若是我们赢了…”
他紧紧盯着高宝德,嘴角一勾。
“除了要做臣一天的库直外,而且…公主还得把你鬓边那支珠花赠给臣!”
这珠花是李祖娥所赠,高宝德平日里极为喜爱珍视,而且斛律世雄竟然敢当众索要公主的私人之物,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这瞬间又引来晋阳那班子弟的嬉笑起哄。
高宝德被他嚣张跋扈的态度和**裸的目光激得又羞又恼,心里的胜负欲彻底被点燃,想也不想就应战。
“好啊!比就比!若是我们赢了,你斛律世雄就要当众宣布,做本公主一天的库直,而且…”
她突然想起斛律世雄平时总炫耀的心爱之物,故意刁难。
“哼!还得把你天天挂在嘴边、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对海东青幼雏送给本公主!”
他们晋阳子弟日日舞刀弄枪,骑马射猎,所玩之物也皆是猛禽。
而这海东青在他们心里简直就是万鹰之神,是最顶级、最珍贵的猎禽和贡品,也只有最显赫的贵族和勇士才配拥有和驯养。
因此斛律世雄此前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一对健康的、拥有着纯白羽翼且神骏非凡的海东青幼鸟。
他简直宝贝得不得了,日日亲自喂养,并时时挂在嘴上炫耀,恨不得每天把它们架在自己手上在这晋阳宫里走一圈。
谁不知道那对海东青幼雏是斛律世雄放在心尖上的宝贝,是他的心头肉,甚至连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所以高宝德此言一出,晋阳子弟都倒吸了口凉气,又隐隐兴奋地看向斛律世雄。
而斛律世雄一听高宝德竟然要拿他的那对极为心爱的海东青幼鸟做彩头,顿时也是脸色一变。
这显然是他没想到的。
他心里暗自懊悔平时怎么就不低调着点,却又有些隐隐窃喜。
难不成这小公主也暗中关注着自己…
否则怎么会知道他最心爱的宝物是那对海东青?
虽然斛律世雄非常舍不得,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尊严不容许他退缩,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会输,于是一咬牙。
“好!一言为定!那就三局两胜!第一局,就比你们嫌弃的粗野把戏——射柳!”
“第二局,比你们邺城人擅长的!第三局…”
斛律世雄想了半天,望向段德举,他立刻心领神会,立刻接过话来。
“第三局那就抓阄决定!公平合理,听天由命!”
贴身的侍从们立刻准备好一些纸团,段德举放在一个皮囊里,晃了晃。
“这里有赋诗,摔跤,相扑,弹琴,下棋!抓到什么比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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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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