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北齐风华(原版) > 第16章 16

第16章 16

殿内暖炉熏香袅袅,香气缭绕,却令人觉得寒凉入骨。

“哎呀,殿下,都红了。”

和士开回过神连忙掏出锦帕替高湛擦拭着溅到脸上、手上和衣服上的药渍,看到手背上红了一大块心疼不已,一边擦一边道:“娘娘,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殿下呢,你真的是误会我们殿下——”

“住嘴,和士开。”高湛望了和士开一眼,开口制止他的话,“走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怒气与冰冷,他并不是脾气好的男子,见她如此态度,再怎么心疼隐忍也抑不住心底的怒气,他带着一腔情绪掀帘而出。

珠帘大力碰撞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久久回响在空旷清冷的大殿中。

床上女子的身体一动未动,安静沉默地可怕,仿佛已经睡着,又仿佛已经死去。

而她的背影孤清寥落,在室内映出长长一道剪影,仿佛被黑暗笼罩,没有一点温度。

“殿下,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娘娘济南王殿下——”

“不说!还有什么好说的!”高湛显然已经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大声道,“她竟然那样子对我——她竟然那样子对我!亏得我处处为她好,为她着想,她却说我恶心,和士开,她竟然说我恶心。她从未——从未爱过我!”

高湛气得一脚踢翻前面的花盆,和士开流露出一丝丝的同情:“娘娘那或许只是气话,你告诉她她或许就会消气了。”

“不,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告诉她了!我要让她日日承受丧子之痛!!”

高湛坐进早已备好的马车,像个孩子似赌气一般的大声道:“和士开,不许你再说起她!你上来!”

和士开无奈地摇摇头。

他陪伴高湛长达十年之久,早在高湛赦封长广王时,他被选入王府做了行参军,他们便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数十年的相处下来,和士开对高湛的性子再了解不过,高湛的性格傲气且执拗,为人狠辣,他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一旦动了真脾气,惹到了他,那别人此生都别想好过,不仅生前得被百般折磨,死了都还得被掘坟鞭尸。

如今文宣皇后惹上了高湛,真不知对两人此生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若高湛真只是一时的占有欲、新鲜感那倒好说,可偏偏那文宣皇后,是高湛心心念念肖想了数十年的女人,怕只怕,他动的是真情。

和士开内心叹息,一脸忧虑,然而高湛喜欢,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由于高湛对和士开极度的信任与宠爱,他也和高湛一样享受着同样的待遇,出入同车同行,进则同饮共食。

因此和士开也没有多说上了马车,他坐到高湛的身旁,等到高湛渐渐冷静下来,才开口问道:“殿下,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我跟高演之间,如今不是他死,便是我死了。”高湛冷冷一笑:“高演为人心软,重情感,如今受人蛊惑逼死高殷,你认为他能够安心吗?”

和士开点头微笑,缓缓道:“帝王之术,重不在权谋策略,而在攻心。”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早已心领神会。

帝位之争,向来都是腥风血雨、一触即发。高演曾为了获得高湛的支持,答应即位后让高湛成为皇太帝,而事后却忘记承诺,立了儿子高百年为太子。

不仅如此,高演对高湛显现出了明显的不信任,高演在晋阳登基继位,晋阳成为北齐名义上的国都,而帝国真正的都城邺城却成为高湛的独立王国,掌管机密的散骑常侍高元海、掌管禁军的将领库狄伏连,都是高湛的亲信死党。

高演不放心便将库狄伏连外调为幽州刺史,换成自己的亲信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去担任领军之职,用以分散高湛的兵权。

高湛见此,硬是不让库狄伏连前去幽州任职,亦不让斛律羡前去将军府履职,双方僵持之下,便发生了高殷之事。

高湛岂会不知高演不仅是为了除去心腹大患,更是为了杀鸡儆猴。

而高湛又岂是软角色。

而眼下的情形更是迫使他加快潜伏在心底已久的计划。

果然高殷死后没过几天,高湛便收到探子密报,高演病倒了。

据探子来报,高演每日需服食汤药,病情却日益严重,甚至产生了幻觉,说是看见了高洋与杨愔、燕子献结伴西行,扬言要复仇。

整个皇宫仿佛变成了厉鬼的集聚地,扰得人心惶惶,人们四处泼溅沸油,而后拿着火把烧逐,高演极度惊骇,鬼哭狼嚎,到处乱窜,最后精疲力尽,昏厥过去。

很快便到了561年的十月,九月的那场大雪就像是一场幻梦,消融后又恢复了清爽晴朗的天气。

可是她的殷儿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天光云影之下,冬雪茫茫,李祖娥眼前总会浮现出高殷在雪地里奔跑的身影,白色的衣袍上沾满了雪花,却还在开心的笑着,嘴里一直叫着“娘亲”。

可是如今她不被允许踏出昭信宫一步,她甚至无法再见高殷最后一面,殷儿的尸首,就那样孤零零地放在那里,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高殷死后的三天里,她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言语,就那样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从升起到落下,再到第一缕阳光洒进来。

她静静地倚在床边落泪,直到最后无泪可落,她一直浑浑噩噩的,也不知究竟身在何方。

直到高湛出现蹲到她面前,拿过宫女手中的参汤往她嘴里灌,他的眉眼带着冰冷的怒意。

她倔强地抿紧唇,只怒目瞪着高湛,那碗参汤一大半洒在了高湛的衣袍手上,一半呛得她连声咳嗽。

高湛将碗摔到地上,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用手紧紧压住她试图反抗的身体:“你不吃不喝不睡是想死?想给高殷陪葬去?”

他冷冷地质问,李祖娥却依然不答,只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高湛的手又紧了几分,眼底翻涌着怒火:“你以为你这样高殷就会回来了吗!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高湛的话令她心如刀割,她眼眸微微睁大,那眼泪霎时便涌了出来。

高湛看到她难过的模样,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将她的头轻轻按进自己胸膛,低声说:“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他低声下气地哄着她,而她的身体依旧僵硬,泪水一滴滴滑落,洇湿了他的衣襟。

“别闹了,好不好?”高湛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我知道你心里苦,殷儿死了你比谁都难过,可是你这样不吃不喝不睡,身子会垮的,你身体垮了,今后怎么办?”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想为殷儿报仇,就更应该好好地活着,才有机会杀了高演。”

高湛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带着一点诱哄的味道,似乎想把她带回现实,想让她知道她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她还有他。

“你滚。”

她终于开口了,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刺得高湛胸口一阵闷痛。

李祖娥用尽力气把高湛推了出去,高湛被她一把推的摔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她。

“滚啊!”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像刀子一样,一字一句扎进高湛的心窝。

也许是她眉宇间的凛然和恨意太过强烈,高湛的神色闪过一丝痛苦:“高殷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高湛颤声问出这句话,李祖娥的眼前浮现出高殷幼时的模样,他迈着小步子跌跌撞撞地向她奔来,她一把将他抱起,他的小脸蹭着她的脸,奶声奶气地唤着:“娘亲!娘亲!”

高湛捏紧拳头,他的声音从涩然渐渐变得冷厉:“重要到……你连高绍德,也不想要了?”

高绍德三个字如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口,痛得她肝胆俱裂,也使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骤然清醒过来。可是她的身体却如同失了全身力气般动弹不得。

“阿姊,你可以不要我。但是……”高湛顿了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缓缓站起来:“你不可能不要高绍德吧?”

她脸色惨白,眼中满是痛楚。

高湛的话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她还有个儿子,高湛用她最在乎的东西威胁她,她的儿子还在高湛手里。

高湛缓缓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声音平淡里带着一股寒气,“阿姊,你若是死了,高绍德留着,还有何用呢?”

泪水从李祖娥的眼角慢慢滑落,她绝望地俯身痛哭起来。

高湛看着她,心也像是被上百根细针扎得生疼。

她在痛,可是他的心,又何尝不痛?

高湛想伸手把痛哭的她抱进怀里,却发现此时的自己竟有些怯弱起来,怎么都不敢。

李祖娥推开高湛,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殿门跑去,高湛见状连忙跟上去,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阿姊,别闹了,跟我回去,别伤着自己了。”高湛低声哄着她。

她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喊着:“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高演,我要杀了高演!我要给我的殷儿报仇!”

高湛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在怀中捶打哭闹,他低声安抚道:“阿姊,你这样是杀不了他的,你这样只会白白搭上你的性命。”

“那你要我怎么办?”李祖娥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高湛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将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低哑:“你答应我,好好活着,好不好?

“我怎么活?我还要怎么活?”她哭着喊着高殷的名字。

“我答应你,我会替你杀了高演,帮你报仇。”高湛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乖乖听话,好好活下去,好吗?”

“不,我不信你了。我不信你了。”李祖娥发了疯般摇头,呜咽哭着。

高湛无言以对,紧紧抱着她,任凭她捶打哭喊。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高湛的胸膛,像是要挖出他的心来。

可是高湛却只是死死抱着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

自那日后,高湛便没有再来过,她本也不想再见到他。

自高殷死后,她对高湛只有痛恨和厌恶,那份厌恶感和恨意甚至已然超过了夺权篡位、赐死高殷的高演。

她本想随着高殷一起去死,可是,为了高绍德,她也要苟且地活着,苟且地活到,活到高绍德行冠礼、成亲的那一天。

她终日只着白裳素服,不施粉脂,诵经念佛。

她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信着莫须有的信仰,惟有如此,心里的痛苦才会减轻一点点。

她开始强迫自己好好吃饭、睡觉,哪怕刚开始的时候她依然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不再失眠,而是会不知不觉的睡去,醒来已是清晨,没有再梦见高洋,也没有再梦到死去的高殷。

直到那天晚上,她做了许久都没有再做的噩梦,她梦见满身是血的高洋站在她的面前狠狠地瞪着她,高洋伸出双手紧紧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想动都动不了,想叫却又叫不出来,她想和高洋说对不起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面对着高洋怨恨的眼神,流着泪步步往后退,绝望恐惧蔓延了她的胸腔,她整个人如同坠入了深海般窒息寒冷。

等到她终于哭着叫出来的时候,她竟听到了高湛的声音:“阿姊,别怕。”

她本以为是梦,可是等她睁开眼,看见高湛坐在她床头,一把抱住了惊坐起来的她。

高湛,竟是高湛!

她下意识地一把推开高湛,高湛猝不及防被她从床上推倒摔到了地上。

她望着床下的高湛,他的面容半明半暗地掩映在月色里,有些惊愕又有些慌乱地看着自己,那样年轻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还留有几分少年时的天真,却偏偏是个心狠手辣的魔鬼。

她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另一场噩梦,只疯了般地大笑起来,高湛似乎无措且不安地望着如疯魔了一样的她,低声唤道:“阿姊……”

他这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瞬间让她回忆到了往日在高府时只有六七岁时候的模样,却也令她愈发觉得恶心起来。

她从枕下拿出一直贴身藏着的匕首放到脖子上,冷冷道:“滚。”

高湛被她的动作吓到,直起身子,似想靠近她,又似有些害怕地顿住,犹豫着低声道:“你冷静点。”

她越发气恼起来,拿着匕首的手往脖子上又抵紧了几分,语声越发冷厉,“滚!”

高湛见状,再不敢靠近,生怕刺激到她,便立在床边静默了片刻,低声道:“阿姊,我会说到做到的,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你滚。”她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高湛的神情掩映在月色中,李祖娥已看不清了。

僵持中,她只见高湛往后退了一步,缓缓站起身来,一句话都未说,转身便走了。

高湛走后,她颓然地放下匕首,低声喃喃道:“高殷。”她终于忍不住低声痛哭起来。

在那一瞬间,她真想用利刃抹过自己的脖子,可是……她却依然放不下高绍德,她还有软肋,还有牵绊。

高绍德走进她殿内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他连伞都未撑狂奔而来,身后只隐隐听见侍从焦急唤着太原王殿下。

高绍德冲进殿内,唤道:“家家!家家!”

高绍德浑身被雨淋了个透、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她面前,高绍德的声音都嘶哑了,身上更因雨水的寒气而颤抖着,可是他的脸上却是痛苦、愤怒和无助:“家家,皇兄……皇兄他……”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泪水混着雨水在殿内冰冷昏暗的光线里滑落。

高绍德本以为她不知,然而抬头时看她手持念珠,一袭白裳,素妆乌发,神色苍白憔悴,身姿更是瘦削地像是可以被一阵风吹倒般,高绍德便知道母亲已经得知了高殷的死讯。

高绍德的话生生哽在喉咙里,高洋的死本已令他悲痛万分,如今高殷的死更是令尚且年少的他的心都碎了。

他的眼睛如润湿的玉石那般又黑又亮,雨水混着泪水从他那尚且稚嫩的脸颊上汹涌滚落下来。

“皇兄……死了。”

“家家,父皇死了,皇兄也死了……”

高绍德跪在她面前,抬头无助而悲愤地望着她,颤着唇,哽咽道。

高殷死后,高演特意命人封锁了高殷去世的消息,当高绍德无意中从宫奴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距离高殷的死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愤恨、怒火、痛楚在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心头涌起,他如疯了般拼命推开打倒那些拦住他、监视着他的宫奴太监,跑出了嘉福宫,跑去了高演所在的乾明殿,却被乱棍打了出来,高演令人警告若是再敢前去吵闹,定不轻饶他。

在那一刻,高绍德只想冲上去拼了,但是被身边侍从生生拖住,随后一丝丝残存的理智制止了他。

高绍德走在那偌大的皇城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力量如此之渺小,他眼睁睁看着哥哥被赐死,仇人就在眼前,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就那样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皇城里,身上早已湿透,衣衫鞋袜也不见了踪影,宫人们没敢再拦他,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昭信宫。

看着眼前的高绍德,李祖娥内心那时刻涌现的悲怆和绝望竟平缓了许多。她神色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冷静,更克制,更坚强。

她蹲下身,用衣袍一点一点替高绍德擦去脸颊上的水珠,凝视着高绍德轻声道:“是啊,绍儿,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们了。”

她明明想要安慰一下高绍德,却忍不住还是红了眼。

高绍德似乎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她面前,泪水瞬间如决堤般涌出,他哽咽地唤她:“家家,我好痛,我好痛啊……”

李祖娥伸出手,颤抖地轻抚着高绍德湿漉漉的头发。

她缓缓开口,声音低而清冷:“以后,生生死死,都只有我们了。”

是啊,只有她和高绍德了。

这个残酷的事实像沉重的山一样压在她的心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要活着,为了高绍德。为了他们以后能好好地活着。

哪怕为了绍儿啊,为了绍儿,她都要忍下去,活下去。

她眼眶湿润,却流不出眼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宁得岁岁吵

不小心与嫡姐换亲后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道姑小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