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迎不轻不重拍了下小蛟龙的脑袋:
“你呀……莫要总是这般意气行事,这外边可不比栖梧境。”
最不乐意听得便是仙君絮絮叨叨,乌絮捂着脑袋跑开:“知道啦知道啦,仙君好啰嗦。”
在乌迎威逼利诱下,到底是让小蛟龙不情不愿包揽下饲养大白鹅的活,往后几日,乌絮日日都围着它们打转。
随手递给乌絮用来清扫地面的扫帚,乌迎立于门前催促着他:
“快些去,到河边的路不是带你走过了么,再磨蹭,今日的凤尾虾可没有了。”
见他靠近,大白鹅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哇哇”叫,乌絮吓了一跳,握着扫帚的手指紧了紧,好歹是没丢人现眼地退出八丈远。
心惊胆战打开栅栏将它们放出,嘴里还不忘埋怨:“仙君答应今日给我带凤尾虾,可跟我放鹅没半点干系。”
乌迎哭笑不得,拖长了音调哄他:“好——没干系,等你回来就能看见它,这样阿絮可还满意?”
目送小蛟不甚熟练驱赶着大白鹅远去的身影,乌迎颇为欣慰。
先前无意间在雅居门前听见几位因自家孩子太过顽皮,而颇为头痛的母亲闲聊,其中一名似乎对此有一番见解,乌迎便没忍住上前求教。
对方告知他,对于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不能过于宠溺纵容,要合理地安排给他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让孩子切身体会到干活的艰辛劳累,这样才会变得更加懂事。
乌迎认为对方所言极是,微笑赞同的同时暗自记在心中,打算以同样的方式约束几近无法无天的小蛟龙。
趁着修复好天罗五蕴钵的空档,让乌絮养养曾经梦寐以求的大白鹅,帮着他种植喉罗仙,不失为一个好手段。
等乌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乌迎转身回屋,悠然自得给自己泡上一壶茶。
算算时间,乌絮这一趟约莫得有一个时辰。
这片竹林距离“雅居”所在的康曲城并不远,不入栖梧境陪小蛟龙的时日,他需得管辖着这座城。
康曲城西坊那边最近不太平,频频有不知死活的东西蠢蠢欲动,待他喝尽这壶茶,清剿完毕,赶在小蛟龙回来前进门,绰绰有余。
一个时辰后。
乌迎闪身回到涧山道坐着,与此同时门被“吱呀”推开,紧接着乌絮背对着他从外边挪着进来。
一声不吭放扫帚回原位,乌絮自始至终没抬过头正眼瞧他。
小蛟龙走到乌迎身旁,含糊道:“凤尾虾呢?”
只此一声,乌迎便听出不对劲,盯着小蛟龙头顶的发旋看了片刻。
“头抬起来。”
乌絮浑身一怔,像是怕他强行掰着自己抬起头,离他远了些,固执地重复问了遍:“凤尾虾呢?”
拗不过他,又不忍心逼迫这脾气倔强的小蛟龙,乌迎装作没再注意他的怪异,将提早放在柜子里的食盒拿了出来。
“仙君何时骗过你?”乌迎打开食盒,几只外酥里嫩的凤尾虾整整齐齐摆在里边。
轻哼一声,乌絮坐上竹椅,夹起一只埋着脑袋慢吞吞吃起来。
乌迎坐在一旁看着小蛟龙时不时鼓动一下的腮帮子,思索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何事惹得乌絮不快。
肉眼可见的小蛟龙食欲不佳,吃了两只便搁下了筷子,意图明显地想要往被窝里钻。
乌迎抬手拦下他:“浑身脏兮兮的,不清洗下就睡?”
怪异之处除过不愿抬头看他,乌迎发现这出门前还好好的衣裳,回来后右边衣袖不知叫什么给刮破了。
乌絮仍是不吭声,耷拉着脑袋站在他□□,一副让人不忍责怪的可怜模样。
再这样僵持下去,两个人都不好受。
无奈叹了口气,乌迎捧着小蛟龙的脸强硬地抬起他的脑袋,只见乌絮白生生的小脸上好几道渗了血的小口,几块泥点子干涸在上面。
平日受了一点小伤都要闹腾半晌的小蛟龙,这回却一反往常地藏着掖着不肯给他看见,实在是令人费解。
乌迎蹙起眉,避着伤口擦干净乌絮的脸:“受了伤怎么不跟我说?还有别处没?”
乌絮哼哼着:“没……”
“当真?”停下手,乌迎质疑地看着他。
小蛟龙察觉到威胁,想了想,犹豫道:“嗯……胳膊上也有一处。”
说着他抬起手臂,挽起衣袖袒露出上面的摔伤。
乌迎瞪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细细涂抹着药膏,乌迎心道果然还是不该放乌絮出来。
短短几日时间,受得伤怕是比在栖梧境几月都要多。深深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虽说他也并非小蛟龙的娘亲就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脸蛋到胳膊,依次处理完毕,乌迎拉着企图逃离的小蛟龙,迫使他端端正正站在面前。
乌絮倒是不觉得伤口有多么疼痛,反而乌迎非要他说出个缘由更让他觉得难堪。
目光飘忽地转悠到四处,见逃避不过,他也只能认命地与乌迎认真的眼神对视,徐徐道:
“……我,我丢了一只大白鹅……”
此话一出,乌迎哪还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是这样?那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小蛟龙瘪着嘴巴,憋屈至极:“可是很丢人啊。”
那只大白鹅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的,慌慌张张从河边追赶着到竹林深处,不但没能捉回来,反而被它啄咬得抱头鼠窜,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失魂落魄领着剩余几只回到竹屋,乌絮只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分明手持扫帚这等凶悍武器,却半分威慑力也没有。
这也是头一回完成仙君交代的事情,他做的这样糟糕,要是让乌迎知道了,指不定会对他失望。
瞧出乌絮心中所想,乌迎百感交集,但最为强烈的感受,还是后悔。
悔自己出手便将这般困难的事情交给初出茅庐的小蛟龙,悔自己竟让在栖梧境养得那样无所畏惧的小蛟龙,因心虚愧疚而选择隐瞒自己受伤。
罢了……
再过顽皮淘气些又如何?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他在身后兜着便是。
心疼地将小蛟搂进怀里,接连在他面颊上落下细碎的吻,乌迎柔声道:
“我怎会养出你这般傻的小蛟?不过一只鹅的事,仙君不会怪罪你。以后倘若受了伤,定要立时告知于我。”
听仙君这么说,乌絮才全然放下心来,不再别别扭扭地低着脑袋,伸出双臂搂着乌迎的脖颈,嘻嘻笑起来。
“我便知仙君不会这般小气。”
乌迎拿起食盒在他眼前晃了晃:“可还要吃凤尾虾?”
“吃!”乌絮重重点头。
月色如水,敞开竹门正对着院内树影婆娑。
不知被乌迎何时种下的喉罗仙,埋在土里头顶的绿芽竟隐隐生长了一小截枝条出来。
乌絮讶然,转头望向背手立在身侧,欣赏月朗星稀的乌迎,问道:“仙君何时种下的?长势惊人。”
乌迎视线转落到小园里的灵植上,踱步过去俯下身触碰那点枝条。
“种植方式得当,喉罗仙仅需半月即可长成。”
乌絮更为震惊:“这么快!”
这也就意味着,距离修复好天罗五蕴钵的日子屈指可数,他要被仙君赶回栖梧境的日子也近在咫尺。
拨弄了会儿喉罗仙根部的土壤,乌迎拍拍手上沾得一点,略带警告道:“你可莫要打它们的主意,倘若喉罗仙出了一星半点的差池……”
语调拉长,乌迎刻意给小蛟龙留下思考此事严重性的机会,坚决将他不安分的坏主意残忍扼杀。
内心的阴暗想法被毫不留情戳破,乌絮恼羞成怒:“我才没有想做什么,仙君小人之心!”
对小蛟龙理直气壮的态度哭笑不得,乌迎也懒得跟他计较,敷衍地应了几声:“是,是仙君小人之心,冤枉了阿絮。”
于是这场“争斗”以乌迎满不在乎的妥协告一段落。
经此一遭,也不敢再让小蛟龙单独一人领着白鹅去河边,半月下来,做的最多的事也只是替乌迎给喉罗仙松松土。
二人在涧山道过得快活,愈发坚定乌絮不会再回到栖梧境的想法。
变故突生在一回乌絮三更时起夜。
月色朦胧看不清切,乌絮迷迷糊糊揉着眼推开竹门,恍惚间竟是看见有人影在小园里晃动。
浓重困意当即吓得无影无踪,乌絮惊叫一声:“有贼!!”
话音刚落,仙君须臾间穿着整齐地出现在他身边。
小园里的人影明显一顿,深夜偷摸进来行窃,见到屋子的主人却无半分惊慌,反而直立起身子,借着月光与乌迎坦坦荡荡对视。
乌絮本以为仙君会将这贼人捉起来严刑拷打,万万没料到,乌迎非但毫无怒意,反而勾唇冲那人影莞尔一笑。
“好久不见,阳舒。”
园子里被他称作“阳舒”的人在一片黑暗里回望着他,即便被人认出喊了名字,也不见得半分慌张。
只见阳舒抬手压了压斗笠,乌絮眨眼的功夫,园子空空荡荡,若非身旁还站着仙君,他都要以为自己夜里睡昏了头,头晕眼花看岔了。
他伸手抓住乌迎的衣袖,分外疑惑:“仙君与那贼人相识?”
乌迎肉眼可见心情颇佳,一把将小蛟龙打横抱起:
“安心,阿絮明早还能见着他。”
于是乌絮也不再多问,放松下身子打了个哈欠,由着仙君裹他进被褥。
等乌迎紧跟着上榻躺好,隔着被子抱着小蛟龙准备入睡,卷成筒状的乌絮打了个寒颤,蓦地坐起身: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相当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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