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之站在仪器中间，认真观察着仪器内部。
除去角落银灰色全息舱外，最惹眼的是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平台，表面是半透明的纳米材料。
平台中央有个手掌形状的凹槽，凹槽周围环绕着几圈细小的光带，只不过此刻光带黯淡。
右上角的小孔里突然传来池蛟沉稳地声音：“还记得刚才调动力量的感觉吗？把右手放进那个凹槽，再次仔细去感知力量给予你的情绪。”
裴秋之缓缓地把手贴紧凹槽，一瞬间，凹槽周围的光带发出金色耀眼的光芒。
随着他的呼吸，光带开始快速闪烁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努力将周围的一切隔绝在外，想要用心去感受这些力量的情绪。
就在他意识下沉的时候，一道熟悉又空灵的声音乘机钻入了他的脑海——
“时间奔流不息的长河啊，而你，终将触碰到它的源头...”
意识在模糊的回声里浮沉，不知过了多久...
裴秋之在铁门开启的金属声中睁开眼，有些恍惚地侧过头，便看到时凛一条长腿已经跨到了仪器中。
对方盛满金色反光的瞳孔里是藏不住的紧张，还有震撼，微张着嘴，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时凛此刻确实内心巨震，眼前的裴秋之变得陌生又熟悉。
他的身体周围漂浮着数层若隐若现的金色涟漪，仿佛时间具象化后的流动，随着他所有细微的动作而缓缓变化着形状。
而在裴秋之背后，竟还模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时钟虚影，虚影的指针正在有规律地转动，像是在迎合主人的心跳。
最让时凛觉得陌生的，是裴秋之回望过来的双眼。
漆黑的眸子已经彻底褪去颜色，取而代之是一双纯银色的瞳孔，纯正到冰冷的颜色在他的眼波里流动，带走了裴秋之原本温润沉静的气质。
青年嘴唇微启，话语间难以掩盖的柔和却将时凛游离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只见裴秋之从凹槽中抽回手，不解地询问：“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把门打开？”
他抿着嘴唇，脑海里还环绕着那些不甚清晰的低语，时间长河是什么，源头又在哪里...
眼前的时凛也同样骤紧眉头，神色莫名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了吗？”
“不是刚进来吗？一两分钟？”裴秋之疑惑反问。
池蛟从门后走过来，推了推眼镜，语气晦涩不明：“你已经进去半小时了...”
说完他走进仪器内部，看着铁门和凹槽上无规则闪烁的光带若有所思。
检测失败了......
而且，这扇门与其说是他们察觉到不对劲后强行打开，倒不如说是自己开的...
是裴秋之自己的时间能量产生了自主保护吗？可他从未听说过这股力量有自我意识。
时凛显然也是注意到了灯带无序的情况，他低声问池蛟：“池队，你的精神力有这么高吗？”
“时队说笑了，放眼整个TSCC，如果他是第二个精神力无法直接用仪器检测出的人，那你就是第一个。”
池蛟抬手关闭仪器，主动向裴秋之解释：“精神力，是操控时间之力的关键，能直接影响能力者的技能强度，持续时间，甚至决定了被时间悖论反噬的风险。”
“我的精神力无法检测是因为什么？时凛也这样？”裴秋之眨了眨眼，眸子里的银色开始慢慢沉淀直至褪去。
“精神力和时间之力应该是同源，精神力强大意味着时间之力也不会弱。但你的精神力太不稳定。更重要的是精神力检测失败，关于能力方向的二测就无法进行。”池蛟言简意赅。
池蛟若有所思地轻轻敲击灯带，扭过头对时凛说：“他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比我更熟悉。要是依我的见解，必须要早点做共鸣引导，完成梳理才行。不然...后果我不好说。”
池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秋之，不再继续后面的话。
时凛沉默着，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裴秋之周身的金色涟漪。
它们流动缓慢，正跟着主人心跳动作而起起伏伏。
然而时凛的触碰却让整个涟漪敏感地张牙舞爪起来，暴露在外的末梢陡然变得异常尖锐，彷佛随时准备着刺穿眼前的一切。
“你属猫的吗？把我的毛线团都摸炸毛了。”裴秋之默默吐槽了句。
时凛收回手，池蛟说的没错，就算无法感知时间情绪，这种充满攻击性的状态显而易见的异常，时间确实不多了。
见时凛脸色又不太好，裴秋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会尽力配合，有棘手的地方希望直接告诉我，不论是什么，我都不想被隐瞒。”
时凛点点头，掏出手机按了一通又揣进兜里，扭头看向池蛟：“正好，顺便问一下池队，上次开会讨论的事有结果了吗？”
“当然。”池蛟语气有点复杂，“时母上一次频繁收割，是在21年前，而进入休眠，是在19年前，那几年间它选择了，34岁。”
听完这话，时凛手上动作明显顿了几秒，接着又像没事人一样整理了下袖口，说道：“行，那池队继续忙，我们先走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TSCC大厦门口。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都市，繁华科技区的轮廓在夜色中越发清晰，远处高大的信号塔，错综复杂的管道、通勤器停放台，连成一片好像矗立在城市边缘沉默守护的巨人。
裴秋之搓搓了手，往前哈出一口白气，打破了沉默。
“我的事很棘手吗？”
时凛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再次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回信，然而没有等到，他的脸色才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裴秋之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但最终只吐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先去吃饭吧。”时凛说。
见他暂时不想解释，裴秋之也没再追问，点了点头决定先填饱肚子。
夜晚正是街边烧烤摊热闹的时候，炭火跳跃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肉串香气和辣椒香味混着缭绕的烟雾钻进过路人的鼻腔中，誓要勾起过路人的食欲。
“没想到S区这样的地方，竟然也会有这种接地气的夜市。”
裴秋之感叹了一下，独自去拿了烤串递给摊主，接着回去坐到了时凛旁边。
男人的手还在不自觉转动着手机，看起来焦躁不减，却还不忘回应他刚才的话：“就算是充斥着工作狂的地方，一日三餐靠营养液生活的人也只是少数，美食永远不可或缺。”
“这一点我绝对赞同。”裴秋之颇为欣赏地冲他点点头。
排队的人挺多，估计上菜还早，裴秋之干脆也掏出手机，给室友发去短信。
之：今晚我要是没回去的话，明早记得帮我占个座。
过了很久才收到室友回信。
鱿鱼：你这家伙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两天没回宿舍乐不思蜀啊这是？
他沉默半响，接着举起手机，问时凛：“介意我拍张照片吗？”
正好摊主端着烧烤盘过来，放到桌上招呼他们：“两位慢用，左边这些是不辣的，另外热水壶给你们拿过来了，辛苦两位自己动动手，我这儿人手少，见谅见谅。”
时凛对摊主点点头，扭头冲裴秋之说了句不介意。
然后从盘子里挑出串牛肉，蓝灰色瞳孔看过来，随口问道：“你不吃辣？”
咔擦——
这瞬间正好被定格在手机里。
照片中的时凛眉峰如刀，面部线条雕刻分明，带着不容侵犯的冷冽，然而这种凌厉被烧烤散发的热气冲淡了不少，只觉得他眼眸深邃，无端让人有些无法移开视线。
之：[图片]跟朋友在外面有点事，明天别忘了给我占座。而且我昨晚就回来过了，笨。
点击发送，自觉已经完美向室友澄清的裴秋之这才关上手机，回答道：“能吃啊，我是怕你吃不了辣。”
说完看了一眼时凛手里的烤串，心道：果然不吃辣。
两人沉默着解决温饱问题，直到烧烤下去了大半，裴秋之才缓缓开口：“在等什么重要的回信吗？”
“你的能力正在失控边缘。”时凛戳了下毫无动静的手机，语气充满无奈。
“原来如此，它们今天的表现确实不太好，很容易炸毛，”裴秋之故意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如果彻底失控会怎么样？”
“我们的力量来源于对时间的控制，如果这些力量失控，同样会引发时间裂隙，不仅你会直接被吸入其中直接消失，还会给周遭造成巨大破坏，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时凛举起手机，继续解释：“TSCC存在五个队伍，每个队伍各司其职。其中五队负责关注和培养新人，他们拥有时间共鸣的能力，这种能力作用之一就是——帮助能力者梳理时间自身的负面情绪，防止失控。”
“那你在等的人是谁？”裴秋之不解。
虽然五队今天直接撂挑子，看起来跟时凛矛盾不浅，但也不至于连个愿意给他做梳理的人都找不到吧？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观念上的矛盾怎么想也不应该上升至此啊...
“许老，五队队长。”时凛拎起水壶给两人杯子掺了热水。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选择的，精神力差距太大只会被反噬，整个管理局只有许老能给我做梳理，所以同理，你大概也一样。”
裴秋之忙问：“明白了，那他人呢？池队说许老不在局里，总不能是出差了吧？”
“不，”时凛握住被子的指尖泛白，沉沉地说：“他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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