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任一舟的金丹恢复了。
不知道容轲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等他一觉醒来,丹田处就重新生出了一颗金丹。
失而复得的修为令他振奋起来,失明的双目也在容轲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好转。
为了照顾失明的任一舟,容轲搬入了翠浮院。多了个人,一开始任一舟十分不适,后来渐渐地习惯了他的存在。
“容轲,我今日要穿浅青色的衣服。”任一舟只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榻边晃着脚。
如今他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虚影,但是分辨不出颜色。
“嗯。”容轲应了一声,习以为常地替他挑选出想要的衣服,帮他穿好。
任一舟配合地抬手抬脚,其实一开始也非常不习惯,可是有次在外面闲逛时,容轲说自己把衣服穿反了,他顿时大窘,后来就不再排斥容轲帮他穿衣服。
坐在饭桌前,他先是听容轲语速缓慢地报了一遍菜名,问他想先吃哪个。
任一舟顿了一下,好像都是他爱吃的,于是随便挑了一个糖醋鱼。
隔了一会儿,容轲把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他盘子里。
不过容轲也不是每日都有空陪他,他现在是门派中的翘楚,要出席的场合不少。
任一舟百无聊赖地泡在能够养伤的汤池中,心念一动,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段文字。
这是他在秘境中偶然拿到的内功心法——逍遥诀。
再次尝试运转心法,还是失败了,他烦躁地把脑袋埋进水里。
逍遥诀,如何才能逍遥呢?
他闭上眼睛,放松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似乎飞上半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随风而动。
任一舟飞到了曲吴山上,看到小师妹欢喜不已地准备嫁衣,看到容轲一脸严肃地罚犯错的小弟子罚站,小弟子才七八岁,站着睡着了差点一头栽倒,容轲又一脸严肃地把他背起来送回去。
他看到自己从剑都拿不稳的小少年,跟着师父四处修行,在后山上日复一日地练剑;进入枯荣谷,拿到了自己的本命剑九万里;进入执律堂处理大小事务,带着师弟师妹们下山游历,在英雄大会上意气风发崭露头角,看到他和容轲进入秘境九死一生……
二十年的种种都围着门派发生,有平淡亦有波澜壮阔,似乎没有遗憾了。
心境忽然变得无比开阔豁然,剩下的一切,且随它去吧。
他要去游历天下。
不能扶摇直上九万里,那便此去逍遥九万里吧。
.
在吃了许多容轲为他寻来的灵草仙丹之后,任一舟的眼睛逐渐恢复。
解开眼睛上的白绸,他久违地看清了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以及蹲在身侧目不转睛看他的人。
他缓缓地牵起嘴角,对容轲露出一个笑。
容轲忽然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无极崖。
“容轲,现在任一舟也好了,你有没有想过再修无情道?”涂鸿老祖声如洪钟。
容轲目光幽邃地看向天边的一轮皎洁明月,没有回答。
无情道彻底破碎的那一刻,心魔发作,他回忆起了秘境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在确定某个答案之后,他想,自己恐怕此生无法再入无情道。
回到黑暗无光的翠浮院时,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任一舟的屋子里黑漆漆空荡荡,桌上只放了一张薄纸。
“我出去游历了,勿念。”
那张纸被狠狠地攥进掌心。
容轲闷哼一声,吃痛地跪倒在地。月光从洞开的房门洒在冷汗密布的额上,他蜷缩在地上颤抖不止,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
三个月后,人来人往的月梁城。
任一舟赏完花灯会,意犹未尽地回到客栈。从窗户映进来星星点点的灯火,将整座月梁城照的浮映生辉。
刚踏进房门,他就谨慎地停住了脚步。
他离开时,分明将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
屋里没有掌灯,月光与灯光朦胧暧昧地交织在地板上。任一舟不动声色地抽出佩剑,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
屏风后面似乎有一道黑影,他举着剑猛然劈下,“哐啷”一声,却只砍下来一角木桌。
隐在暗处的人忽然打了个响指,一团暗青火焰从他指尖蹿起,映照出线条凌厉的下颌。
“是你?”任一舟眼中掠过震惊,缓缓收了佩剑。
修长的人影从夜色中走出来,慢条斯理地在桌边坐下,灯火在屋子里燃起。
“师兄为何不告而别?”
“我不是留了字条?”任一舟坐下来倒了杯水,逛了一晚上有些口渴。
伸出去拿杯子的手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容轲在暖黄的烛火下望向他,目光里闪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但他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危险,用了些力气将手抽回来。
“我就是想出来游山玩水,散散心,反正曲吴山有我没我都一样。你这掌门当的好好的,跑这么远来做什么?”
容轲定定看他,大师兄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绛紫色锦袍,乌黑的发用玉扣束着,一丝不苟。
他的脸是俊秀无瑕的,一双眼睛却有些偏圆,瞧着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天真的稚气。
以前在山上时,老气横秋的弟子服套在身上,这稚气还不显眼,此刻换了一身装扮,活脱脱像谁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
“师兄就是这样把曲吴山扔给我,自己跑去逍遥快活吗?”容轲有些伤感地道,又忽然换了副神色,“师兄,你该知道我其实有魔族血脉,你真的放心将曲吴山上上下下,留在我一个魔族手中吗?”
任一舟心中大震,他难道恢复记忆了?
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放下杯子,唇上染了一滴水珠,好整以暇道:“你这掌门也不是我选的,还是说,你不将曲吴山的长老们放在眼里?”他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有些事情你要想做不是早就做了。”
容轲眼中浮现一丝笑意,抬手将那滴花瓣上的露珠抹去,惊得任一舟往后一跳,再也不见方才镇定的模样。
“你做什么!?”他捂着唇,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
容轲被瞪得心中有些痒,他曾经见过这双眼睛露出别的美妙神色。
喉结滚动,他垂下眼睛黯然道:“许久未见师兄,忘了师兄现在不需要我照顾了。”
任一舟一怔,有些别别扭扭地坐回去,不免想起过去一年里容轲为他做的种种。
一开始他还能理直气壮地享受,毕竟自己是为容轲挡的伤,后来容轲对他几乎无微不至,他自问虽然对人热心,但也不曾做到过如此的地步。
更何况,当时在秘境中二人携手,其间很多次根本说不清究竟是谁救了谁。
后来金丹复原,双目恢复,他越来越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容轲对他的体贴。他总觉得事情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落。
离开曲吴山后,直到一个月前,他还会在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自言自语,让容轲帮他准备衣服。
每次发现无人回应,醒来后都要愣上好一会儿。
容轲。
尽管不想承认,这两个字对他的意义变得越来越复杂。
舟舟,他是绿茶[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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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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