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尤其是上位者本就没打算瞒的时候。
所以,甘司寝被打了板子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陛下还没大婚,如今才选出几个侍寝宫男,而甘司寝是第一个侍寝的,自然是备受关注。
大家见他昨日领了赏,以为会飞黄腾达,还在羡慕嫉妒呢,没想到晚上就被打了板子,私下不免议论:居然这么快就失宠了,他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柳枝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快:“我就说那狐魅子没好下场!不行,我要去亲眼看看。”
……
卧房里,甘草用被褥捂住耳朵,可那些影影绰绰的话还是钻了进来:
“听说,他鼙鼓都被打烂了,请了太医来救治……”
“……据说,他用下贱的手段争宠……”
那些字眼像针一样,不停地往他心上扎,让他想要躲都躲不了。
“总之就是惹怒了陛下,彻底失宠了……”。
失宠两个字彻底斩断了他的理智:“不是这样的,陛下没有厌弃我!”
外面的声音一静,继而又传来更过分的讥笑:“哈哈,贱人还在发痴呢。”
这声音是柳枝!
甘草气得想出去和他拼命,但动作太大,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身后剧烈的痛楚猛地袭来,逼得他眼眶通红。
“都没事干,大早上的聚在这里闲聊?”崔内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柳宫人,你要是没事儿就回去好生练练规矩仪态,早日侍了寝、当上侍寝才是正经。”
侍寝,难道他不想吗?!
柳枝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但崔内监是上官反驳不得,只能生生忍了下去,勉强行了个礼就咬牙离开了。
其他小宫人更是鸟飞群散,门外瞬间就清净了。
甘草这才挣扎着起身,去开门。
崔内监看着他的形象皱眉:“茅根呢?怎么没在你跟前服侍?”
“早膳还没送来,他去膳房看情况了。”他努力保持仪态,请崔内监坐下后就去泡茶。
膳房出问题了?怎么别人的膳食没问题,就他的出问题了?
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看人下菜碟了,崔内监都听得生气,但他脸色没变,阻止了甘草的忙碌,扶他回到床边:“你好好躺着,早点把伤养好,才能从新侍奉陛下。”
听到陛下二字,甘草的身体顺势软了下来。
“外面那些人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崔内监给他倒了杯温水,“你这顿板子虽然挨得不轻,但伤势不算重,可见陛下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不是真厌了你。”
是啊,陛下怎么会厌了他?
昨夜,他挨了板子后,陛下还摸了他的头,她的态度那么温柔包容,她拍他脸颊的动作那么亲昵,怎么会是厌弃呢?
陛下还对他说:‘要懂事、守规矩才能长久的生存。’
她想要他长久,是爱护他啊!
所以,那顿板子,是惩罚,也是教导。
想明白这点,甘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身后的疼痛都没那么难熬了,甚至在疼痛中生出了些甜蜜的滋味。
见他心气又起来了,崔内监也放下了心:甘草是他发掘出来的侍寝宫男,也是他的机遇,六尚男官本就有定数,想要往上爬,就必须要有外援,而甘草,就是他为自己培养的外援。
别人觉得甘草被打了板子,是失宠了,他却觉得陛下敲打过后,他甘草若能沉稳下来,反倒更有前途,因此,他待甘草也越发用心了。
“……甘司寝!”有小宫男快步过来,见崔内监也在这里便又行了一礼,“寿安宫的司令来了,让甘司寝去领谕旨!”
寿安宫,太主……。
甘草的心提了起来:这怕是来者不善。
顾不得身后的疼痛,他快速穿好了司寝的行头、打理了仪容,就跟着小宫男疾步走向前殿。
本该好好修养的伤处自然又是一阵造反,但他不敢慢下。
走到正殿是,他已经面无血色、满头冷汗了。
寿安宫的司令见他这形象,稍微满意了些:“甘司寝,太后谕旨……”
甘草立马跪拜领旨,面对寿安宫的人,他更不敢放松仪态,脊背绷直以示端肃,上身压地以表恭敬,只是伤处被拉扯得更厉害了,剧烈的疼痛刺激得他眼前发黑。
他集中注意力想听清太主的谕旨,却只听明白了太主罚他抄写《男诫》。
《男诫》的内容大莘朝的男儿大多是清楚的,甘草也不例外,但他不是高门贵男,从没有读过书,自然也不识字,这书要怎么抄?
“还不领旨谢恩?!”崔内监小声提醒了一句。
他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虔诚领旨:“臣侍领旨,谢太主恩典。”
等司令离开后,甘草说出了他的难处:“我没念过书。”
“没关系,我上过内书堂,略识些字。”崔内监清楚他的底细,也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
有了太主的谕旨,接下来的日子,甘草就紧闭房门,认真养伤、习字、抄男诫了。
本来大家都觉得甘草失了宠,有些轻视了,但看太主下了处罚的谕旨,有些人反倒觉得他真的上了牌面了,要知道一般的小宫人连让太主下谕旨的资格都没有。
有了这一遭,甘草的膳食、炭火、茶水再没出过问题。
物质有了保证,但罚抄的日子并不好过:抄写时要正心诚意,因此要保持端坐的姿势,伤处本就疼得厉害,这样的压迫更是难忍。
但这是惩罚,他不得不忍,为了忽略疼痛,他极力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认字、抄写之中。
《男诫》是前朝的才男所作,那才男是被所有女子公认的文学大家,《男诫》一书写尽了男儿的本性:易放荡、易忌度、易内斗;也充分阐述了男儿服从妻主的必要性,也告诉了男儿该如何提升品行修养,如何过好这一生。
崔内监先给甘草通读了《男诫》一书,再给他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细讲。
甘草早知道《男诫》是好书,真听了才明白里面的微言大义,康庄大道似乎摆在了眼前,他不由学得更加用心了。
满心知识的他忘了伤处的疼痛,也忘了别人的嘲讽,手腕写酸了都不觉得累,他觉得自己在蜕变,在告别蒙昧的过去。
甘草沉浸在抄书中,尚寝局却依旧顺畅地运行着。
每天晚上,刘尚寝都带着精心打扮的侍寝宫男在紫宸殿外等候挑选,只是原先的柳枝被打回去重新学规矩了,他又新带了两个容貌可人的少男,加上面若玉兰的飘蓬、举止娇俏的白蘋,几个男儿就营造出了一种百花盛开之感。
姒泽虽不纵浴,却也不苛待自己,合眼缘了就留下侍寝。
这些男儿如春兰秋菊各有美妙之处,看她的目光也都满是爱慕,但最合她意的还是甘草那种想要奉献一切的虔诚合热情。
“甘草现在如何了?”因为是自己赐的名字,所以她还记得。
甘草?第一个侍寝的宫男?
总管大监垂下眼睑:“太主罚了他抄《男诫》,想来正在抄吧。”
“太主罚了他?”姒泽神色莫测。
她见他这段时间没来,还以为是伤得太重,没曾想是太主罚了。
“是,罚他抄写一百遍《男诫》。”
姒泽轻笑一声:“他识字?”
“有宫人在教他。”
姒泽点头:“多学点也好,等他抄完了,就让他来侍奉吧。”
“喏。”大监的声音依旧平稳。
写了几个版本,还是用这个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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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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