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特又看到了她脸上那种超然的忧郁。
他道:“告诉我战争将至,对你没有好处。”
“不,是对王子没有好处,他不需要一个清醒的政敌。”
她彻底转过身,正对切斯特,目光如炬。
“不过,是敌是友,从来不绝对。我知道雪伦前途未卜,上位者只要错误地动了一根手指,万千人民就要用性命弥补。既然战争将至,我想问您,亲王殿下,雪伦的两派内斗真的必要发生吗?”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在进行一场只要攻略得分人物的考试,她不该关心别的,什么人民,什么大局,都与她无关。
但她从未忘记这是一场考试:要做雪伦的统治者,必须掌控乱局。
切斯特深深望着她。即便眼中火焰正烈,她脸上没有任何的义愤填膺,说话时像毫无爱憎,她多有做君主的天分。
她继续道:“雪伦不够强大,内斗之后,无论哪方胜出,王国能否面对外患都是未知数。王子是法定继承人,继位对国家稳定有利,除非意外,雪伦还会有一个出身天恒帝室的新后,让它不会轻易亡国。”
“这之后,国内外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多半会支持新后立宪改革、削减王权。亲王殿下,您是法师领袖、军队统帅,比起新王,您权力旁落的可能性,才是真正的零。”
她话里的意思很残忍:斯诺成为国王后,她能和他一起架空新王。
切斯特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
他立马想到的不是雪伦的朝局、利弊的得失,而是她轻轻放在斯诺臂上的手,她为斯诺说话时才有的专注神情。
他突然意识到,有份可怕的情感蛰伏于自己心间。因为这份情感,任何她对斯诺的特别之处,他都疾恨;而一旦知道她对斯诺再特别,也只是把斯诺当作政治工具,他反而觉得愤怒。
“不错的提议。”他对她冷笑,“可我不会让雪伦成为帝国的傀儡。”
“时代已经变了,一百年来,这个帝国对大陆的控制不断收缩,无论哪里的傀儡政权都不能使天恒更强大了。”莫含章道。
切斯特却问:“你以为历史一直是向前的吗?”
莫含章没有立刻回答。她不明白切斯特坚决拒绝是为了什么,她给出分权的条件,对切斯特明明只有好处;现在她只能承认,自己是时候放弃任何避开内斗的幻想了。
“我确实无法预测未来,但我说得如此明确,亲王殿下,你还一口回绝,可能只是因为……你和那些终将逝去的帝国之主一样。”
以为一个国家必须有一位君主——“以为自己无可替代。”
她转身而去,没有再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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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分人物:白王子·斯诺】
【攻略进度:70%】
【得分人物:“猎人”·罗礼】
【攻略进度:35%】
【系统提示:当任一得分人物的攻略进度达到100%,将立刻达成该人物结局,根据智能算法完成本次答题结算,请考生注意!】
晚餐后,室内的空气开始稀薄。瓶中那簇雪山兰的花期已经过去,还徒然地绽放着,散发出败落的芳香。
年轻的女子和男子交颈相缠。
在这座属于王子的小楼,她与他吻过很多次,激切时甚至会让书桌上的书信散落一地,她其实不善于接吻,却实在温和,他便能探寻到令他满意的美妙,不过这次,他表现得难以被满足。
肌肤摩擦,燎起层层火焰,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脖子,落到了她整齐的领口。这件衬衫的扣子是琥珀制的,悬在她玉般的肌肤上,摇摇欲坠。
莫含章喘了口气,扣住他手:“斯诺!”
王子垂下眼,他有一张太美丽的脸,只要神情里稍显一分弱态,就会真诚又无辜。
“就当做……订婚礼物也不行吗?”
莫含章试图把他推开一点:“这不合适。”
他反制住她的手,紧紧压着:“不合适?那怎样合适呢?——离开我和别人站在一起吗?”
“我解释过了,我不是为了亲王……”
“是吗?你只为了我?”
斯诺将身体紧贴向她,用唇碰她耳廓。
“我听说……在你的国家,女人可以随意挑选男伴,即便已经对谁有了承诺,下一刻就能和别人亲近,你们没有丈夫,情夫不计其数。”
他说话时,气息顺着她耳侧的皮肤,透进骨肉。
莫含章深深呼吸:“这里是雪伦,我现在,在你身边,殿下。”
“那过去呢?你有没有挑选过谁?”
莫含章定住了。
她没想到斯诺会问一个天恒女人是否保有童贞,也许是她表现得太顺从、太没有经验,这激发了一种非分的私有欲。
数秒过后,她才作出反应,是一个极轻微地摇头。
斯诺不依不饶:“没有任何接触?”
莫含章皱眉,正在犹豫是否要向斯诺说明这个问题毫无意义,耳垂突然被咬了一下。
不重,也不轻。
“告诉我好吗?”他语气突然柔下来,气息吹在他咬到的地方,半烫半冷。
但莫含章觉得和命令没什么两样。
她克制住立刻推开他的想法,抚摸他的手臂,平稳了呼吸。
“殿下,你不用这样问,我之前没有感情经历,当然也包括……是因为家族规定,也是因为我的母亲曾经对我期望很大。”
这句话的关键,不在于母亲用严苛的要求占走了女儿的私人时间,而在于“曾经”——一个曾对孩子寄予重望、如今却不再期望的母亲。
如莫含章所料,斯诺动作一顿,松开了她。
“我们……在这一点上或许相同,可能是命运的深意。”
他盯着她的黑眸里浮上几道暗光。
莫含章偏过头:“我不懂命运,但我和殿下的未来已经很难分割。”
斯诺移开目光,在窗帘边坐下。窗帘厚重,模糊了外面的残阳。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曾经有位母亲,很爱她的孩子,尽管她责任沉重,也竭尽所能让他无忧无虑。”
述说旧事时,他的神情更显得迷幻。
“后来,她生病了,很重的病,一切都变了。母亲开始不想听孩子说的话,不想见到他的脸,还将属于他的一切分给别人……病痛折磨身体,难道也会扭曲心中的爱吗?或者,当权力随着生命流逝的时候,血脉亲情也不再纯粹?”
“我想真相已经不再重要了。”
莫含章慢慢走向他,站到他对面。
“或许是的,孩子长大后,几乎都忘记母亲爱他时的样子了。”
斯诺轻柔一笑,夕光残褪,为他的笑容添上阴影。
莫含章静静看他,没有想象到自己此刻有怎样的神情。
斯诺觉得她脸上有更悲伤的东西。不是同情,她眼里没有同情,她只是倾听、然后接纳,她脸上有一种更深刻、几乎从她灵魂中浮现的情感。
究竟是什么呢?
斯诺握住莫含章的手,轻缓地把她拉近了自己。“莫小姐听了这个故事,你的故事呢?”
“我?没什么特别的。”
“我是帝胄,出生起就和至高母权绑在一起,但天恒很大,不只有家族,也不只有帝室,我选择了‘错误’的事业,我的母亲对我越来越失望,最后,把我看作一个背叛者。”
这就是帝女含章的过去。
*
白塔中十分寂静,而回旋的台阶深处,风声游荡,如鬼魂的哀鸣。
罗礼是第一次在这里被亲王切斯特召见。
切斯特正在看来自北河行省的报告。
他的亲信为他翦除“忠诚派”党羽,将反对势力消灭殆尽,他的密探却困在了谜团之中。
他们在边境发现一个死尸坑,经过确认,死尸都是乌芳人。这些乌芳人不是同时被杀的,死亡时间从数天到两周不等。
后来,他们在追查时遭遇伏击,伤亡惨重,几经波折,才查到了一点线索:数月前,有一支边军被收买,那些乌芳人才得以悄无声息地进入雪伦国境。
于是,密探对军官严加拷问,上下军官所知甚少,描述模糊,却坚称他们是被亲王的一位亲信大臣收买的。
对切斯特来说,情况十分严峻。
罗礼等了一会儿,切斯特才放下报告,开口问:“猎人,关于天恒的帝女莫含章,你知道什么?”
罗礼半敛下眼帘:“我和您别的下属了解的没什么不同。”
“就说你知道的。”切斯特道。
天恒有三位帝女,二帝女莫含章自幼最受天母爱重,成年后,更受举国爱戴,人们高呼她为“帝国之娇”。
“帝国之娇”命运的转折点,是那场“红织运动”。
五年前,“红织运动”在天恒兴起,红织党,也称红党,高举激进主张,呼吁内阁改革、权利平等,要求帝国立刻停止使用落后的方式处理民族关系、对外事务,应主动承担责任,建立大陆新秩序。
红党主张明确、声势浩大,支持者众多,她们本该赢得选举,顺利执政。
但帝室和其余党派畏惧红党当政,以多种手段围堵,红党人屡遭无妄之灾,最后,红党甚至被宣布为“非法的极端组织”。
红党人被逼入绝境,在各大主要城市发动暴动,高呼“推翻非法统治”,决意终结帝制。
天母震怒,宣布红党叛国,意图血洗。此时,帝女含章出面,冒死阻拦天母,才免于内战爆发。随后,暴动不知因何平息,红党流散,新的党派接连成立,从此,天恒政局大变。
帝女含章却彻底失去了消息。
天恒的情报部门将她的痕迹完全抹除了。有流言说,她与红党领袖们关系密切,已和她们一起流亡异国,另外也有人说,她被天母长女囚禁在帝女私邸中。
“囚禁?”
切斯特将报告投入身后的黑暗,蓝火乍起。
那里是一个熔炉,一只乌鸦站在炉上,在蓝火中“嘎嘎”叫起来,叫声回荡在塔内,声音恐怖。
“莫玉和天恒联系频繁,她背后不可能是一个囚犯。”
他是对的,帝女含章没有真正失权。但把帝女含章当做“宗室莫玉”的上级,那就与真相失之交臂了。
罗礼平静地问:“亲王殿下,您是否需要我调查莫玉背后的势力?”
“不,你要准备另外的任务。”
切斯特拿起桌上酒壶,向空酒杯中倒了一点酒。
“你必须准备得很充分,当王宫的第一声丧钟响起,就开始你的行动。”
说着,他将酒杯推向罗礼,深红的酒液在杯中微晃,倒映着蓝火,幽光明灭。
酒里其实没有毒,这反而是解药。
罗礼抬头看向切斯特。
摄政亲王的脸几无血色,像在古堡里徘徊百年的幽灵,碧色瞳仁里沉着噬人的光,它们只会俯视。
“猎人,你的任务是杀死王子斯诺。”
罗礼的呼吸依然平静,两次呼吸之后,他说:“莫玉可能在斯诺旁边,她会是我的阻碍。”
“她不是,你杀过高等法师,甚至杀过大巫。”切斯特顿了顿,“不过,莫玉不能死。”
罗礼问:“无论如何,我不能将她伤害致死?”
切斯特的声音冰冷而肯定:“是的,她是一个可恨的女人。”
罗礼伸手握住酒杯,酒液滚入他喉咙时,乌鸦拍着漆黑的翅膀飞过他头顶,落下一阵扑棱声,切斯特的后半句话也说完了。
“无论谁胜出,都不会想让她死,从利益上……从感情上。”
罗礼扣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用起力,关节泛白。
~[让我康康]有没有可爱的读者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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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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