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一声轻微的“啪嗒”，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眼墙上的钟——晚上九点半，比预计的早了半小时。
门锁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是钥匙插进去却转不动的声音。
陆沉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
门一打开，就看到林予安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散落一地的钥匙。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哭得通红的脸。
“我、我又把钥匙弄丢了...”林予安抽噎着说，声音里满是委屈，“这是你给我的第三串了...”
陆沉蹲下身，先捡起地上的钥匙串检查了一下，然后才看向林予安。青年眼圈红肿，鼻尖也红红的，活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备用钥匙呢？”陆沉平静地问。
林予安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上、上周丢了那串就是备用的...”
陆沉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泪痕：“先进来吧。”
他拉起林予安，关上门，领着还在抽噎的青年走向沙发。
林予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条害怕被再次丢弃的小尾巴。
“坐下。”陆沉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我去拿毛巾。”
等陆沉从浴室拿着湿毛巾回来时，林予安正乖乖坐在原地，双手放在膝盖上，肩膀微微耸动着，还在小声抽泣。
“抬头。”陆沉命令道。
林予安顺从地抬起头，闭上眼睛，任由陆沉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他哭花的脸。
毛巾的温度恰到好处，动作也很轻柔，林予安不自觉地往他手心里蹭了蹭。
“为什么哭？”陆沉一边擦一边问，“只是因为钥匙丢了？”
林予安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说：“我以为你会生气...这已经是我弄丢的第四串钥匙了...”
“三串。”陆沉纠正道，“上周那串是备用的，不算。”
“那、那也很过分了...”林予安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串钥匙都保管不好...”
陆沉放下毛巾，双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林予安，听着。钥匙丢了可以再配，你人没事就好。”
林予安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你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陆沉松开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不过从明天起，我给你配个指纹锁。”
林予安终于破涕为笑，扑上去抱住陆沉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陆沉你最好了！”
陆沉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去洗澡吧，你身上都是汗。”
“嗯！”林予安用力点头，站起身朝浴室走去，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小盒子，“对了！我给你带了奶油泡芙！”
陆沉接过盒子，看着里面那个惨不忍睹的泡芙，又看看林予安期待的眼神，轻轻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林予安紧张地问，“那家店好多人排队，我排了半个小时呢！”
“很好吃。”陆沉点头，“谢谢。”
林予安立刻笑开了花，蹦蹦跳跳地洗澡去了。
等浴室传来水声，陆沉才放下泡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新的钥匙环，把刚才捡起的钥匙一个一个串上去。他做得很仔细，确保每个钥匙都牢牢固定。
这不是林予安第一次丢钥匙，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陆沉想起他们刚确认关系那天，林予安就兴奋地把自己的钥匙串拆下来一个给他，说这是“男朋友的特权”。
结果第二天就因为钥匙不知放哪儿而来敲他家的门。
陆沉从不觉得这是麻烦。相反，他喜欢林予安依赖他的感觉，喜欢那个总是冒冒失失的青年在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他。
浴室水声停了，不一会儿，林予安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只穿了件陆沉的旧T恤，下摆刚好遮到大腿根部。
“我忘了拿睡衣...”他不好意思地说。
陆沉叹了口气，起身去卧室拿了条短裤给他：“穿上，会感冒。”
林予安乖乖穿上，然后凑到陆沉身边，眼睛亮晶晶的：“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他们正式交往才一个月，林予安已经养成了钻陆沉被窝的习惯。第一次是因为做噩梦，后来就变成了常态。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我去洗澡。”
这就是同意了。林予安开心地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等陆沉洗完澡出来，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卧室门缝下透出一点光亮。
他推开门，看见林予安已经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怀里紧紧搂着他的枕头。
陆沉轻轻上床，刚躺下，林予安就无意识地滚进他怀里，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就不再动弹。
夜很静，只能听到彼此均匀的呼吸声。陆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林予安的睡颜很安详，长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这就是他曾经不敢奢望的幸福。
陆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林予安的情景。那时他刚搬到这个小区，林予安就住对门。
某个雨天，他回家时发现一个青年蹲在楼道里，浑身湿透，可怜巴巴地说钥匙忘带了，手机也没电了。
陆沉让他进屋避雨，还帮他联系了开锁公司。
从那以后，林予安就经常以各种理由来找他。有时是借酱油，有时是家里灯泡坏了，有时干脆就是“做了太多菜吃不完”。
陆沉从一开始就看穿这些笨拙的借口，却从不戳破。
因为他也在期待每一次的相遇。
直到一个月前的晚上，林予安红着脸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捧着一盒歪歪扭扭的手工饼干，结结巴巴地表白。
陆沉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他拉进怀里，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怀里的人动了动，林予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陆沉...你还没睡啊？”
“马上睡。”陆沉低声说。
林予安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小声嘟囔：“晚安...我最喜欢你了...”
“我也喜欢你。”陆沉轻声回应，尽管知道林予安已经听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陆沉被厨房传来的声响吵醒。他起床走进厨房，看见林予安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翻煎蛋，灶台上已经有两个焦黑的失败品。
“我来吧。”陆沉接过锅铲。
林予安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我只是想给你做早餐...”
“知道。”陆沉熟练地打蛋，下锅，“你去摆碗筷。”
早餐后，陆沉拿出昨晚串好的新钥匙，递给林予安：“这次别再丢了。”
林予安接过钥匙，发现钥匙环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狗狗挂件，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好可爱！”他惊喜地说，“这个不会也是钥匙扣吧？”
“嗯，定做的。”陆沉轻描淡写地说，没告诉林予安这是他用两人合照专门订制的。
林予安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个挂件，郑重其事地把钥匙放进口袋，还拍了拍：“这次我一定不会弄丢的！”
陆沉不置可否。
送林予安到门口时，陆沉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林予安低头一看，又是一串钥匙。
“这是？”
“我家的备用钥匙。”陆沉平静地说，“既然总是要给你开门，不如直接给你钥匙。”
林予安愣了几秒，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所以...这是让我随时都可以来的意思吗？”
“嗯。”
“晚上也可以来？”
“嗯。”
“睡在这里也可以？”
陆沉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别得寸进尺。”
林予安嘿嘿笑着，珍惜地把两串钥匙都收好，突然凑上前在陆沉脸上亲了一口：“晚上我再来找你！”
看着林予安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陆沉摸了摸刚才被亲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那串钥匙迟早还是会丢的。但那又怎样呢？他可以一直一直为他准备新的。
——写于25年10月5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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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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