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体育馆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青春的气息。临晋宴一身红色球衣,额发被汗水浸湿,肆意张扬的模样引得看台上一阵尖叫。
言与书坐在角落,膝上摊着一本未翻页的书。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场上那个最耀眼的身影,又迅速收回,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喂!发什么呆呢?”临晋宴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湿漉漉的手臂搭上言与书的肩,带着运动后的热意,“不是说了来看我比赛吗?怎么又看起书来了?”
言与书合上书,淡淡瞥他一眼:“比赛还没开始。”
“快了快了!”临晋宴咧嘴一笑,虎牙尖尖,“等着看我怎么碾压他们。”他说着,却没离开,反而在言与书身边坐下,凑近了些,“哎,你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
言与书面不改色:“你想多了。”
临晋宴哼笑一声,也不纠缠,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言与书手里——是颗水果糖,包装纸被揉得有些皱。
“补充点糖分,”他站起身,语气随意,“一会儿喊加油的时候别没力气。”说完便跑回球场,留下言与书捏着那颗微烫的糖,指尖蜷了蜷。
比赛开始,临晋宴果然如他所说,攻势凌厉得像一团火。突破、上篮、远投——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近乎嚣张的自信。言与书的目光不知不觉追随着那抹红色,直到临晋宴又一次进球后,突然转头,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视线,隔空抛来一个 wink。
看台上一片起哄声。言与书低下头,假装翻书,耳根却悄悄红了。
中场休息时,临晋宴径直走向言与书,不由分说地拉起他:“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还没结束……”
“反正赢定了,没意思。”临晋宴拽着他穿过走廊,一路走到体育馆后的露天阳台。夏夜的风拂过,吹散了几分燥热。
“干嘛带我来这?”言与书问。
临晋宴靠在栏杆上,侧头看他:“刚才偷看我那么多次,总得付点‘报酬’吧?”
言与书别开脸:“谁偷看你了。”
临晋宴低笑,忽然认真起来:“言与书,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睫毛会抖。”
言与书一怔,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临晋宴轻声说:“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转学过来。”
风忽然静了。言与书握紧栏杆,指节微微发白。
“那家工厂的人……是冲你来的,对不对?”临晋宴的声音很平静,“你不是不认识他们。你只是不想说。”
言与书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临晋宴转身,面对着他,眼底映着远处体育馆的灯光,亮得惊人,“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言与书心跳漏了一拍:“谁?”
“一个我很久以前……很喜欢的人。”临晋宴笑了笑,语气却有些涩,“不过他大概早就忘了我了。”
言与书垂下眼,声音很轻:“万一他没忘呢?”
临晋宴忽然靠近,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言与书能闻到临晋宴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薄荷糖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竟有些撩人。
“因为……”言与书深吸一口气,“他怕给你惹麻烦。”
临晋宴愣住,随即笑开:“傻不傻啊。”他揉了揉言与书的头发,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麻烦算什么?我临晋宴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远处传来终场哨声,比赛结束了。临晋宴却没动,只是看着言与书:“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准一个人躲着。听见没?”
言与书轻轻点头。
“乖。”临晋宴满意地勾起嘴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这次是仔细剥好了,直接递到言与书唇边,“奖励你的。”
糖纸簌簌作响,甜味在舌尖化开。言与书抬起眼,正对上临晋宴含笑的目光。
“言与书,”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而清晰,“夏天还没结束。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夜风拂过,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远处人声鼎沸,而阳台之上,只剩两颗心跳,在夏夜里悄然重合。
那颗糖的甜味仿佛在舌尖扎了根,一路蔓延到心底,搅得言与书心慌意乱。他几乎要溺毙在临晋宴那双过分专注的眼睛里,那里面映着体育馆零星的光,和一个小小的、无措的他。
“谁、谁要走了……”言与书难得地结巴起来,下意识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冷的栏杆,无处可逃。
临晋宴低笑,不退反进,手臂撑在言与书身体两侧的栏杆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嘴硬。”他的气息拂过言与书的耳廓,带着运动后的热度和一丝戏谑,“刚才吓到了?手这么凉。”说着,他的手自然地覆上言与书搭在栏杆的手背。
温热粗糙的触感让言与书猛地一颤,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他想抽回手,却被临晋宴不着痕迹地按住。
“怕什么,”临晋宴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说了有我在。”
远处传来队友呼喊临晋宴名字的声音,似乎在庆祝胜利,也在寻找他这个绝对功臣。临晋宴啧了一声,眉头不耐地皱起,却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依旧锁在言与书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享受这短暂而隐秘的独处。
“他们叫你呢。”言与书偏过头,试图避开那过于灼人的视线。
“让他们叫去。”临晋宴浑不在意,手指却微微收紧,将言与书微凉的手包裹住,“比起这个……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装傻?”临晋宴挑眉,虎牙尖尖地抵着下唇,笑得有些坏,“为什么装不认识我?嗯?言、与、书。”
他一字一顿地叫出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敲在言与书的心尖上。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属于过去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高中校园里聒噪的蝉鸣,篮球场边并排放着的矿泉水,午后空教室里心照不宣的短暂对视,还有那个……被他藏在心底,以为早已被时光掩埋的约定。
言与书垂下眼睫,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我觉得没过。”临晋宴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他特有的霸道,“我记性好的很。尤其是……关于你的事。”
言与书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和玩世不恭,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
“你……”言与书一时语塞。
“我什么我?”临晋宴逼近,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转学过来第一天,看到我趴在桌子上,是不是就认出我了?故意不理我?看我跟你犯浑,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他一连串的发问,又快又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控诉,砸得言与书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临晋宴看得这么透,更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
“你那时候……不是讨厌我吗?”言与书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高中时,临晋宴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耀眼得像太阳,而他自己则安静得像一粒尘埃。那短暂的靠近,更像是一场他独自珍藏的幻觉。毕业那天,他鼓足勇气想说的话,最终也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再见”,淹没在喧闹的人潮里。他以为,临晋宴早就忘了。
“讨厌你?”临晋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我要是讨厌一个人,会天天凑过去招他?会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心神不宁?会在他转学过来后,像个傻逼一样变着法地吸引他注意?”
言与书彻底愣住了。这些是他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可能。
“我那是……”临晋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语气却依旧强硬,“我那是看你总是一副冷冰冰谁也不搭理的样子,就来气!就想看你破功!”
这算什么理由?言与书有些哭笑不得,但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却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所以,工厂那次……”言与书迟疑地开口。
“哦,那个啊,”临晋宴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瞬,“一半是真看那帮人不爽,一半是……想吓唬吓唬你,看你怕了会不会往我这边靠。”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什么绝妙的好主意。
言与书:“……”他果然不能对临晋宴的脑回路抱有任何正常期待。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会冲你来。”临晋宴的神色严肃起来,“那帮杂碎,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放心,以后他们不敢再靠近你学校半步。”他说这话时,眼底掠过一丝冷厉,是言与书从未见过的狠戾模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言与书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这种被人牢牢护在身后的感觉,陌生又令人心悸。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临晋宴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认命般的纵容。“你说为什么?”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言与书的眼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言与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所过之处,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言与书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因为,”临晋宴的目光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眼神暗了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夏天还没结束,我的风……终于吹到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精准地覆上了言与书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言与书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那一点。那颗水果糖的甜味仿佛在两人唇齿间爆炸开来,混杂着临晋宴身上独特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
这是一个带着薄荷清甜和汗水味道的吻,生涩,鲁莽,却充满了不容错辨的炽热情感。
远处队友的喧哗声、夏夜的虫鸣声、体育馆隐约的音乐声……所有的一切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言与书的世界里,只剩下临晋宴灼热的呼吸,和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临晋宴才微微退开些许,额头抵着言与书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脸颊泛着红,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紧张、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现在……知道了?”他哑声问,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完全没了平时的嚣张气焰。
言与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抿紧的嘴唇,心底最后那点犹豫和不安,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极轻极缓地,点了一下头。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临晋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烟花。他猛地收紧手臂,将言与书紧紧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说话算话。”他把脸埋在言与书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藏不住的狂喜,“这次是你自己点头的,再也不准跑了!”
言与书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了临晋宴汗湿的背脊。
掌下是少年蓬勃有力的心跳,和炙热得烫人的体温。
“嗯。”他又应了一声,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坚定。
夏夜的风温柔地拂过阳台,缠绕着相拥的少年,带走夏末的燥热,留下怦然心动的余温。
临晋宴忽然想起什么,松开他,从湿漉漉的球裤口袋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团,塞进言与书手里。
“喏,冠军奖励。”他故作随意地说,眼神却飘向别处,耳根红得透彻。
言与书疑惑地展开,那是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纸条,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言与书,放学别走。——临晋宴】
正是他转学来的第一天,临晋宴扔到他桌上的那张。他当时只以为是又一个恶作剧,看都没看就揉皱了扔进桌肚。
“你……”言与书看着这张失而复得的、皱巴巴的纸条,心头百感交集。
“本来想第一天就给你的,”临晋宴挠了挠头,有些懊恼,“谁让你一副不认识我的死样子,气得我忘了正经事。”后来他想起来,偷偷去言与书桌肚里翻找,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被揉成团的“战书”给找回来,揣在身上揣了好几天。
言与书握紧了纸条,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和上面残留的、属于临晋宴的体温和汗意。这大概是他收到过的,最糟糕又最动人的“情书”。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别别扭扭、耳根通红的少年,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忐忑、躲闪和故作陌生,都变得无比可笑。
夏天的风或许会停滞,蝉鸣会终了,但有些炙热而笨拙的心动,跨越时光,终于精准地落在了它的归处。
“临晋宴。”他轻声叫他的名字。
“干嘛?”临晋宴警惕地看他,似乎怕他又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
言与书上前一步,主动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在临晋宴惊讶的目光中,微微踮起脚尖,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奖励……收到了。”
说完,他迅速后退一步,转身率先朝阳台出口走去,只是那泛红的耳廓和略显匆忙的脚步,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临晋宴彻底僵在原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几秒钟后,巨大的狂喜才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猛地回过神,摸着仿佛还残留着柔软触感的嘴角,咧开一个巨大无比、傻气十足的笑容。
“喂!言与书!你等等我!”他大喊着,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把勾住言与书的肩膀,将人牢牢圈在自己身边,笑得见牙不见眼,“刚才的不算!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再来一次!”
“滚……”
“就不滚!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流星?快许愿!我的愿望就是你再亲我一下!”
“白痴,那是飞机……”
夏夜还很长,风也依旧温柔。他们的故事,在这个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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