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韶此行受了重伤，却不能被人发现，曹空为他渡了点真气才算勉强坚持回了宫门。
因为宫主一再坚持，所有参与知晓此事的宫徒都被监禁起来，并且还被搜身。
谈韶没抢到血羽，自然无所谓检查，倒是给曹空吓一跳。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曹空问。
谈韶嘴唇还是发白，神情恹恹，他沉默一会，不情不愿道:“血羽被人截胡了。”
“什么？！”曹空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谈韶那低落的神色，心里也有了个七七八八了。
他低声咳了一下，拍了拍谈韶是肩膀:“没事，一时失误而已，不用自责。”
“我没有自责，”谈韶一想到黑衣人就气得牙痒痒，“我是生气。”
曹空安慰道:“一时失误，失误，不必生气。”
镜水瑶宫位于东海群岛之上，有一处岛屿尤为得天独厚，因岛上同时存在春夏秋冬四季之景而名为四季屿。
凡是高阶弟子都可入住四季屿，并且选择自己的居所。
谈韶与曹空虽然入宫年岁小，能力却早已达到高阶弟子的水平，自然也一早入住了四季屿。
于是在检查完以后，他们被监禁在了四季屿。
虽说他们是被监禁起来了，但到底是高阶弟子，仍每天好吃好喝地养着。
谈韶身体底子好，不出个两三日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依旧觉得身子骨里时不时有股寒气。
谈韶住在秋境，想着应该是天气有些冷，便搬去和曹空一起住了。
因为曹空住在春境，温暖。
春境中解罗殿中人很多，曹空一早就打好了关系，于是乎，每日他们都会聚在曹空的小院子里聊天。
曹空的院子里摆了张石桌，这段时日大家都喜欢在桌子上边推牌九边聊天。
这天，他们又带了一个新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宫主与咱师祖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宫主为血羽下落忧心不已，极力主张搜查宫内外，但师祖不同意呀，师祖只想查查宫门内有没有外界细作，对血羽的下落却是丝毫不关心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谈韶裹着大氅在树下摇椅上静静地听着，闻言与牌桌上的曹空对视一眼。
曹空心领神会，适时问:“那最后怎么样了呢？”
那位说事的师姐继续道:“宫主怎么会真的枉顾了师祖的意思，自然最后依师祖之意下了封宫令。”
寒川谷一行宫门从未惊动过外人，若是外界夺了血羽自然是宫门内有内应，若是宫徒私藏了血羽，则是宫徒中有异心。
谈韶半垂下眼眸，细想着秦霜的作为，看得出来，秦霜对血羽似乎并不执着。
“血羽可是能开启刹羽谷宝藏的钥匙啊，师祖竟然有这般胸襟。”有人赞叹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师祖是谁，”师姐得意洋洋道，“那可是世外的谪仙人。”
“哈哈，若是我定然是无法免俗的，对着那传说中的宝藏可不得流口水。”
见众人话题渐渐偏了，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谈韶开口问:“既然下了封宫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局限在四季屿了？”
师姐似乎被一语点醒了:“对的对的，哈哈，怎么把正事忘了，如今我们也可以正常出入四季屿了。”
“太好啦，这几天可给我憋坏了。”
……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四季屿，秦霜也派人来召谈韶与曹空入解罗殿叙话。
两人到了解罗殿，远远的，谈韶便注意到坐席上不止秦霜一人。
还有一位年轻男子。
走近了才发现是江寻。
见谈韶和曹空来了，秦霜很是高兴，向他们招手:“你们来了。”
“师祖。”两人行礼，又向江寻微微行礼，“江师兄。”
江寻点头致意。
“快些坐下，”秦霜笑道，“我想你们也是见过了，那日寒川谷，你们相处得可还行？”
四四方方的茶桌，秦霜主位，江寻一方，谈韶与曹空各坐一方，谈韶正正好坐江寻对面。
也是这一抬眼，谈韶愣住了。
江寻的脸上，有一片刀痕，哪怕有些淡了，却依旧那么醒目。
谈韶是记得那日在祭台上夺走血羽之人的，最后那一刀，谈韶本就是下了毒的，中刀之人纵使功力深厚伤口也不会三两日便痊愈，更别提其内在更是有着极具侵蚀力的毒性。
“归年?”秦霜的呼唤声在耳边乍起，谈韶总算回过神来。
归年是谈韶刚入宫秦霜给起的字，一时间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叫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见谅……”谈韶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师祖刚刚在说什么？”
秦霜莞尔:“怎么，夜里没睡好吗？少见你精神不好。”
谈韶略带歉意，眼中微光动，顺势道:“这几日确实没睡好。”
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江寻的脸。
江寻手中端了茶杯，很快捕捉到谈韶一瞬间的目光，他与此同时抬眸，眼瞳虽浅，却有深不见底之感。
然而他并没有和谈韶对视上。
谈韶目光收回得很快。
也是这一动作，让谈韶几乎确认，那晚的黑衣人是江寻。
惊怒只是一瞬间的，很快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便冲进了谈韶的大脑。
他微微垂眸，嘴角似有似无地扬起一抹笑。
坐在一边的曹空此时默不作声，他将谈韶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陪着秦霜聊了很久，最先告辞的是江寻，在江寻走后不久，谈韶和曹空也相继告辞了。
回到春境，谈韶便开始不加掩饰地愉悦起来了。
曹空在他身后将门带上，看着他那忍不住雀跃的小表情，问:“还不说怎么了吗？”
“我找到那个黑衣人了。”谈韶眉眼带笑。
“江寻?”曹空几乎不用想，笃定地问。
谈韶坐躺在摇椅上，微笑地点点头。
曹空心里也算落下了，坐到他旁边，道:“可如今人找到了血羽也找不到啊，怎么，打算绑了他?”
“或者，回禀老爹来处理他?”曹空提议。
老爹是半妆的头目，也是他们直接效忠的主子。
谈韶轻轻地摇摇头，右手食指轻轻地摆动着。
“他死定了，”谈韶似乎在说一件很寻常，很笃定的事，“血羽我会亲自找回来，至于他这个人嘛，他已经中我的毒了，等他死的那天，我一定会去送他一程。”
谈韶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想着想着就笑出声了。
曹空安静地看着他兴奋，他是记得谈韶那天的伤有多严重，因此谈韶想怎么对付江寻，他只会帮忙，不会反对。
“对了，你知道江寻住哪吗？”谈韶歪着身体问。
曹空想了想，道:“我记得住冬境。”
他顿了顿，问:“怎么，你认为他把血羽带回宫了？”
谈韶点头。
“可我们回宫时不是被搜身了吗？”曹空大有不解。
“江寻他是宫主最为器重的首徒，在宫门时日又长，我相信他有门路能躲过搜查，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人会怀疑他，”谈韶一手撑着脑袋，忽然想到什么，调笑道，“我猜现在都在怀疑我们吧？”
曹空嗤笑:“可不是，毕竟我们刚入宫就出了这个事，谁不怀疑?说实话，要不是师祖器重，估计我们已经被提过去问话了。”
谈韶无所谓地挑挑眉，一脸不屑:“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曹空笑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谈韶想了想，凑到曹空身边，扬起笑来:“你若是帮我查清他具体住哪，行动轨迹，我今晚就去。”
上晴殿。
江寻从解罗殿出来后，便回了上晴殿替宫主处理事宜。
他是上晴殿首徒，这些时日因为避嫌一直住在四季屿，殿内事宜都是师弟容烛代为管理的。
容烛是个实心眼的，江寻一回来，他便拉着江寻一一汇报这几日事宜，江寻虽有些不耐烦，但每次一抬头看到容烛滔滔不绝的样子，他又忍了忍把话憋下去了。
就这样一直从白天说到黑夜，待容烛自己发觉天已经黑了才稍觉歉意。
他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地问:“江师兄，你今晚还回四季屿吗？”
江寻翻阅着卷宗，闻言，不假思索道:“回。”
刚说完他顿了顿，抬眸，看着容烛一脸惋惜又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模样，他放下卷宗，问:“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容烛连忙摇头，可又有些迟疑不定，片刻慢吞吞道:“……本想请教师兄些问题的。”
不出所料，江寻捏了捏鼻根，闭了闭眼缓解微酸的眼睛。
容烛是一个典型的资质不好却极其努力的代表，他五岁被宫主从宫外带回来，从小也算在他眼下长大，他对他总是多一些包容，况且宫主也曾交代宫徒善待于他。
“今夜很晚了，”江寻道，“你有什么问题，明日我会一一讲解，功法给一日之就，你莫要急于求成。”
容烛羞愧地点点头:“师兄教训的是。”
江寻起身，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道:“这不是教训，这是建议。”
“人各有所长，你看你这几日处理得就相当不错。”江寻难得安慰道。
“真的吗？”容烛目光闪烁。
“嗯。”江寻认真地点头。
冬境，某处院落里。
司阴盘的指针摇摆着，谈韶围着面巾，正对着司阴盘所指方向一顿寻找。
吱呀——
踩雪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谈韶的眼眸目光一紧，瞬间熄灭手中那一豆丁点大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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