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谈韶目光飞快扫过这屋内的陈设。
吱呀——
江寻推开房门，屋内昏暗无光，只有门外白雪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
江寻没急着进屋，在门槛上站了片刻，目光微动，屋内的烛火倏然点亮。
他走到书柜前，正要抬手，忽然脚下一顿，他往后微微撤了一步，看到脚底下那一豆蜡油。
江寻不再迟疑，从卷卷宗中扯下一片竹简，拨开书籍，露出木色书柜，他打开暗格，将竹简放进狭小的缝里。
轰——
柜子一分为二向两边缓缓打开，一道深邃的洞穴出现在眼前，江寻抬脚进去。
门缓缓关上，屋内再次归于静谧。
片刻，谈韶从床底下爬出来。
他连忙走向书柜，站到江寻方才站过的地方。
他方才的视角太低，只能看到江寻的脚。
这个高度角度很快让他注意到那被拨动过的书籍。
他拨开书籍，打开暗格，一道狭小的缝隙出现在他眼前。
谈韶伸手摩挲了一下，这个孔有常年摩擦的痕迹，想来要什么东西放进去才行。
不用说，要放进去的东西此时一定在江寻身上。
谈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位置知道了就好，来日方长。
谈韶转身就要走。
“师弟?”
门外声音响起来，谈韶心一紧，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又躲回床底下了。
来者还是很礼貌的，又在门外叫了一声。
书柜开了，江寻从里面出来，扬声道:“稍等。”
待书柜合上，江寻打开房门。
进来的是一个青年，谈韶还是只能看到脚，他眨眨眼，想看清来的人是谁。
“师兄这么晚怎么来了?”江寻把人引进来。
来者声音温润如玉:“新得了一壶好酒，来邀你一起尝尝。”
“好。”
江寻虽然说着好，但是脚却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谈韶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最后脚步停在床边，谈韶听到了一丝金属碰撞的声音。
正想不明白他在干嘛，一缕幽香便钻进了床底。
谈韶耸耸鼻子，有些疑惑。
来者也有同样的疑惑，问:“现在点什么香?”
江寻似乎在加香料，片刻道:“这几日睡得不安，熏一会过会回来好入睡。”
“原来如此，”来者又问:“这是什么香?怎么以前没闻过?”
“新调的，”江寻道，“师兄想要吗？”
“那倒不必。”
点完香，两人磨蹭着出门了。
直到听到院门落锁的声音，谈韶才从床底下爬出来。
他蹙眉拍拍衣服上的灰，再也不敢多留地跑了。
曹空一直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他心里还是很慌的，尤其听说江寻回冬境了，他更慌了。
身后传来声响，曹空一回头，看到谈韶已经回来了。
曹空忙上前把谈韶翻了一遍:“没受伤吧？”
谈韶揽过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好了。”
确定谈韶没事，曹空也算放下心来，他不禁抱怨:“上晴殿那几个明明说江寻一般忙太晚就不会回四季屿了，今日怎么就回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谈韶端起茶杯将水一饮而尽，“血羽我大概是知道在哪了，只是还缺个钥匙，我猜，应该在江寻身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我，确实会随身带着。”曹空认同道，说完他皱了皱鼻子，感觉闻到什么味道，他顺着方向凑到谈韶身边闻，“你身上什么味？”
谈韶低头闻了闻，道:“江寻房中的熏香，真看不出来那位不近人情的师兄还喜欢熏这玩意。”
“对了，宫门内与江寻交好还是他师兄的，有几个?”谈韶问。
曹空不假思索道:“跟江寻交好的阖宫上下也就一个人，此人是望涯殿首徒莫问，按辈分比江寻早入宫，江寻确实叫他师兄。”
谈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怎么了？”
“方才在冬境，来了一个人，没看清人长什么样，但江寻叫他师兄，想来是莫问不错了。”谈韶道，“这个莫问脾性如何?”
“那是相当好的，宫门没有不夸赞他的，什么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都喜欢放他身上。”
想起那人言语间的温润有礼，谈韶心里大概有了谱。
一阵晚风吹过，谈韶打了个寒战，他道:“在冬境可冻死我了，走吧走吧，去睡觉。”
“你今晚还要睡我这?”
“不给住了?”
“你睡觉不老实。”曹空如实嫌弃。
谈韶不满:“不还有个偏房吗？”
“你去睡?”
“怎么可能。”
“那不就得了。”曹空直翻白眼。
……
最后在曹空一力坚持下，谈韶只能抱着被褥，站到偏房门口。
“为了这一天，我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曹空摆摆手，笑眯眯道。
谈韶略显哀怨地站在偏房门口，关门前说了一句:“小气。”
夜幕褪尽的镜水瑶宫，仙鹤齐鸣，云雾如画。
江寻一早从宫主处出来，得知要开门派大会的事，便想去与莫问商讨一下大会事宜。
在十二殿首徒中，就属他俩能力最强，资质最高，一般宫门事宜，都是交由他们来处理。
这个点莫问一般在望涯殿偏殿处理殿中琐事，江寻便直接往偏殿走了。
还未上台阶，便听到殿内有人的谈笑声。
江寻微微蹙眉，直到入了殿门，才看到桌案前，莫问正在查阅卷宗，桌子边上，还坐了一个人，与他说笑。
那人他记得，叫谈韶。
是秦长老收的徒孙。
“师弟来了。”莫问抬眸，眉眼带笑，“快坐，这位也不知你认不认识……”
“认识。”江寻面无表情道，他走到座椅边坐下。
莫问话一顿，随即笑开:“也是，归年少年英才，估计宫门内已是无人不识了。”
谈韶勾唇一笑:“莫师兄抬举了，我与江师兄前两天在寒川谷有过几面之缘。”
“一面之缘。”江寻纠正道。
谈韶微微一挑眉，倚着扶手侧了侧身，眉眼弯弯地瞧着江寻，戏谑道:“师兄真较真，不过算上昨日，当是两面之缘。”
江寻冷冷地扫视他一眼，问:“你来这有何事？”
“没事不能来嘛？”谈韶笑眯眯地反问。
莫问微微一笑，道:“归年也是个热性子，他来与我聊天，倒是有些乐趣，师弟，你也该收收你那小性子了。”
佯装教育了江寻一遍，他又对谈韶道:“你也别在意，师弟他就是那个性子，别说和我们了，就是和宫主都憋不出几句好话来。”
谈韶笑道:“早有耳闻，江师兄能和莫师兄聊到一起，也算宫门一大奇观了。”
说罢瞟了江寻一眼。
江寻眉宇间寒色渐凝。
莫问见状，面上淡定如初，微笑问:“师弟早上被宫主叫去，可是有什么事？”
江寻冷冷地扫了谈韶一眼。
谈韶见状，反而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嘴角带着一丝挑衅的笑:“什么机密我不能听呀？”
“咳……”莫问掩饰性地握拳低咳了一下。
江寻直接忽视谈韶这个人，道:“宫门两个月后要召开门派大会，让我们安排一下具体事宜。”
“这样啊，”莫问想了想，“论时间也确实要开了。”
“门派大会干什么的呀？”谈韶轻飘飘地，状似认真地问。
“不懂回去查。”江寻蹙眉地白了他一眼。
“我又没问你。”
见这两人说两句就呛，莫问有些无奈又耐心地向谈韶解释:“门派大会主要是十大门派的一个为期三日的论谈会，若是有些兴致的话，还会安排门徒比试。”
谈韶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江寻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了闭眼。
谈韶若无其事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有些难压。
似乎是意识到谈韶在这，他就没办法正常说话了，江寻果断起身，道:“我先回上晴殿，晚间再叙。”
“好。”莫问点头。
谈韶的目光追随着江寻起身的动作，目光在他腰间的乾坤囊流连了一瞬，片刻起身:“那我与江师兄一起走，顺道认认宫门的路。”
“嗯?”莫问还没反应过来，谈韶就走到了江寻身边。
江寻的嫌恶和不耐烦似乎已经要溢出来了，他正要说什么，鼻间却先一步闻到什么熟悉的气味。
望着眼前人，江寻又往前靠了一步。
他确定这味道是从谈韶身上传来的。
眸色迅速流转，江寻几乎确定了眼前人就是昨夜闯入自己屋内的人。
他目光扫过谈韶后颈，一道雪花印记正在若隐若现。
“师弟……”莫问迟疑地试探，“要不你……”
“师兄忙吧，”江寻声无波澜道，“我带他去认认路。”
谈韶颇觉满意，笑眼盈盈道:“多谢师兄了。”
江寻漠然置之，转身往殿外走。
谈韶边跟着走还不忘回头跟莫问说再见。
莫问愣在原地，片刻叹口气，坐下继续处理手上事。
两人一路无话，江寻就这么冷淡地在前面引路，谈韶左右看着沿途风景，偶尔目光在江寻腰间徘徊一下。
直到他发现路一直是上坡路，他才开始出声提醒:“师兄，这是上山的路。”
江寻目光穿过松林，直直望向山顶，道:“你不是不认路吗？这是宫门群岛最高的山，可以俯瞰整个宫门。”
谈韶闻言，问:“那怎么不御剑?就这么走上去?”
“走不动?”江寻语气里不无讥讽。
谈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笑道:“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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