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被吵醒了?”
“是根本没睡着。”
“去看看?”
“等找到谁叫,嘴给他撕了。”
……
梦中声音琐碎,一转眼,那扇古老的红漆门又出现在眼前。他们三人站在门前,曹空要去推门。
谈韶忽然仿佛被刺激了一般,在梦中无声地狂喊:“不要!”
但没用,门还是被推开了,一阵刺眼的白光后,天地消散,一片朦胧中,唯有不远处躺在一滩热血里的曹空最为显眼。
谈韶目眦欲裂,脚上仿佛被带了镣铐,无论如何也近不了他的身。
我错了……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去杀魔灵。他们死了就死了吧,死了就死了。只要曹空能回来,我只要一个曹空。
梦境越来越晃,现实中的谈韶不住地涌出鲜血,花娘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着嘴角,却怎么也擦不完。
“阿韶这是怎么了?!”花娘慌道。
老爹赶忙上前为他输送灵力,以稳住谈韶心神。
谈韶的心绪波动巨大,灵力也在暴走,过了好一会,老爹才算堪堪将其暴走的心神稳住。
鲜血渐渐停止涌出,隔了一会,谈韶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阿韶,你醒了?”花娘喜道。
谈韶目光无光,却死死地盯着跪在身旁的老爹,那幽深的瞳孔,仿佛冰冷的毒蛇在盘旋着它的猎物。
“阿韶……”花娘心下不安,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曹空为什么会去花谷?”谈韶嘶哑的声音响起,看样子,是在质问老爹。
老爹如同无波古井,面对谈韶的质问,他并没有多余的神色,他道:“曹空听到了风声,他不放心你。”
“风声?”谈韶支起身体,冷笑一声,“谁放出去的?”
明明是反问句,他却用了十成十的肯定语气。
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让曹空知道自己在彼岸花谷的危险,他让曹空自己选择进去。
老爹沉默片刻,道:“殿下,逝者已矣。”
谈韶闭上眼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不平,他颤声问:“曹空呢?”
“在花谷里。”
他猛然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爹:“你把他留在那里?”
老爹没有说话。
见情势紧迫,花娘安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也想……”
“什么叫没有办法?!”谈韶眼眶泣血,怒吼道,他想撕开老爹冷静的外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然能如此铁石心肠。
“曹空自幼就跟着你啊!老爹,你怎么能狠心至此!”
“……”
谈韶从床上挣扎下来,他握紧老爹的肩膀,逼着他把眼睛对上他。
“你知道死的是谁吗?就为了你口中那所谓的魔界大业你要他死?你到底有没有心!”
老爹蓦然抬眼:“殿下,请慎言。”
一句殿下几乎瞬间将谈韶钉在原地,他忽然像第一次看清老爹一样,怔忡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爹,妄图从他灰冷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悔意。
“如果曹空是宴荒,死的人就是我,对吗?”
“……”老爹沉默地看着他。
谈韶不由得觉得很好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傻子。
“你的心里从头到尾只有宴荒,你不在乎死的人是曹空还是谈韶,或者是半妆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我们这些人这些年陪着你出生入死,在你眼里,我们都是你为了找回宴荒的垫脚石,对吧?”
“我原以为……原以为多年情谊你到底对我们会有所不同……”
谈韶捂着眼睛,躬下身。
老爹垂下眼,心脏随着谈韶的动作起伏着,他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了谈韶的肩膀上。
谈韶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他喃喃道:“老爹……”
老爹手一顿,他道:“殿下,属下是大长老。”
谈韶的身躯骤然一颤,内心的信仰轰然崩塌,老爹亲手将谈韶彻底摧毁,他的话语无一不在警告,谈韶已经死了,和曹空一起死在了彼岸花谷,活下来的只有宴荒,只能是宴荒。
良久的寂静,花娘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俯身搂过谈韶,怨怒地看着老爹:“修焱,你够了。”
老爹偏过头,不说话。
谈韶无力地由着花娘揽过去,他垂着眼,低语:“你怎么能杀了我?”
“什么?”花娘没听清。
可是谈韶没有再重复。
见他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花娘将他扶到床上:“阿韶,你伤没好,先休息吧。”
为他掖好被子,她走到老爹身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老爹没法,便跟着她出门了。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一出门,花娘怒道,“阿韶和阿空自小就要好,我原也不指望你能安慰两句,不安慰就算了你还往他刀口上撒盐?”
“他即将继任魔尊,也该和前尘事做个了断了。”
“你!”花娘气极,看着他那副死鱼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两人的争吵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一声从殿内传出来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啊——”
他们瞬间分辨出是从谈韶寝殿传出来的,不容思索便往回赶。
一个侍女惊慌失措地从殿里跑出来,她因惊慌而颤抖的声音不住地哽咽:“殿下,殿下自爆丹府了!”
“什么?!”
老爹立刻推开侍女,往里冲。
屋内早已乱成一锅粥,刚刚的侍女只是去通报,剩下的几人都围在床边,为谈韶护法续命。
谈韶自爆得突然,侍女们灵力微薄,实在难以控制住谈韶那不断冲击自己五脏六腑的汹涌灵力,只能看着谈韶不断地口吐鲜血,陷入昏迷。
老爹拨开人群,全身灵力系于一指,全然推入谈韶的身体里,花娘也不敢耽误,将灵力注入谈韶身体里,与谈韶那暴走的灵力相抗衡。
“去找大司命,为殿下重塑丹府!”老爹怒道。
“是!”
谈韶自爆一事瞬间传到映罗耳中,他随即下令封闭消息,便和洛禹带上大司命赶往魔宫。
没有人想到谈韶会真的为曹空而自爆,那一句“曹空若死,我绝不独活”,似乎只有谈韶真正放在心上了。
直到大司命赶来,老爹被映罗扶到一旁,他红着眼看着床上几乎毫无生机的谈韶,一阵悲伤之感从心底破土而出。
自从那年天魔大战,尸山血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痛苦之感了。他曾以为无人会得他之悲,只是在这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看到的不是躺在血污里的谈韶,他看到了倒在满天彼岸花之中,浑身溃烂不堪,双眼死死不能瞑目的曹空。
曹空。
老爹无力地闭上眼。
曹空啊……
“大长老!”
映罗的呼喊声在他耳边响起,周遭声音渐行渐远,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夜色降临,雾色笼罩住青丘上空。江寻批阅了一天的奏折,此时只觉得头脑昏沉,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股子不安又一次从心底涌出。
“尊上。”法雀走来。
江寻抬眸看了她一眼,法雀神色微凝,江寻心中的不安仿佛即将窥见天日。
“何事?”
“魔界来的消息。”
江寻蹙眉。
法雀深呼吸一口气:“魔界少君寻回来了,就是谈公子。”
“什么?”江寻震惊,谈韶若是少君,那修焱会不知道?
“确实如此。”
谈韶既然是魔界少君,有修焱等人的支持,他倒也不担心谈韶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法雀那凝重的神情又是何意?
“还有何事?”
“另外,曹空死了。”
“?!”江寻猛然起身,兵荒马乱在此刻有了具象化,“到底怎么回事?”
“听探子回报,前段时间,谈公子三人回魔界的路上击杀了魔界彼岸魔灵,谈公子也是因为在那一战中血脉封印破解,现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然而那魔神因魔灵之死要降罪,魔界长老一致决定,由曹空代替谈公子以及左护法去接受降罚。”
“谈韶呢?”
谈韶与曹空自幼交好,若是曹空就这么死了,他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还没有消息,只是听闻谈公子在彼岸花谷身受重伤,不知现下如何。”
江寻眼底的温度彻底冷却,他起身问: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有两日了,最近魔界为魔尊继位一事而戒严,因此暗探也是许久才有机会放出消息。”
原来过了这么久了。
“安排下去,本座要启程魔界,为新尊贺。”
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谈韶真的一时想不开,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
如今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能与谈韶有个结果,任何人任何事,谁都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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