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时,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只飘着几缕细丝般的雨。我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半拍,心里还惦记着早上信里跟陈厌“叫板”的那道数学大题——他总说我的解法太冒险,可我觉得步骤少才是王道。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天突然像被捅了个窟窿,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砸下来,瞬间在地面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花。风裹着雨丝斜斜地扫过来,打在脸上凉丝丝的,我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缩在门廊下,看着雨幕里模糊的人影,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早上出门时明明看到云层厚,怎么就懒得带伞?
“没带伞?”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点被雨水打湿的潮湿感。
我转头,看见陈厌站在两步外,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是收着的,伞骨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他校服外套的肩膀处沾了点湿痕,大概是刚才从教室跑过来时被淋到的。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那把伞上——黑色的,很大,看起来就很结实,和他的人一样,透着股沉稳的劲儿。
他没说话,只是把伞撑开。“咔哒”一声,伞骨弹开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清晰。黑色的伞面像一片小小的屋檐,瞬间在他头顶撑起一片干燥的空间。
“一起?”他侧过头看我,睫毛上好像还沾着点雨星,眼神在雨幕里显得格外亮。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我等雨小……”话没说完,他已经往我这边靠了半步,把伞柄往我手里塞了塞,伞面自然地往我这边倾斜了大半。
他自己的右肩完全露在雨里,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校服上,很快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顺路。”他说得简洁,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笃定。
我捏着冰凉的伞柄,指尖有点发烫,只好点点头:“……好。”
走进雨里的瞬间,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某种开关。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无数只小手在轻轻敲打着。伞下的空间很小,我们并肩走着,肩膀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拳。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不是什么特别的香水味,就是那种阳光晒过的洗衣液气息,混着点雨水的清新,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偶尔有风从旁边吹过,伞面会轻轻晃动一下,我们的肩膀就会不小心碰到一起。每次碰到,两人都会像触电似的迅速分开,他会往旁边挪半寸,我会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有点尴尬,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
沉默在雨声里蔓延,我觉得手心里的汗都快把伞柄捂热了,正想找点话说,他却先开了口:“你上次信里说,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有更简单的解法?”
我心里一动,眼睛亮了起来:“对啊!你总说步骤跳太多,可你看,辅助线那么做的话,直接用相似三角形就能求,根本不用绕到函数……”我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他那边靠了靠,伸手在空中比划着辅助线的位置,“就是这里,你看,从顶点引垂线……”
指尖差点碰到他的胳膊,我猛地顿住,缩回手,脸颊有点发烫。
他却像是没注意到,听得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跟着我的思路推导。“这里的角度关系,你确定不用证明?”他突然问,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盖过雨声,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不用啊,”我赶紧解释,“你看题干里给的那个条件,其实已经暗示了这两个角相等……”
我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他的问题总是很精准,总能揪出我思路里最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而我越说越起劲,连带着脚步都放慢了些。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肩膀偶尔碰到一起,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慌忙分开,只是静静地挨着,能感觉到对方校服下温热的体温。
雨点还在“咚咚”地敲着伞面,我们的脚步声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再加上讨论题目的声音,混在一起,竟让我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没那么讨厌了。
走到分岔路口时,雨势稍微小了点,变成了密集的雨丝。我家往左转,他家往右走。
“到这儿就好。”我停下脚步,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谢谢你的伞。”
他没接,只是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伞沿,把上面挂着的一串水珠弹掉。水珠落在积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拿着吧,”他说,“雨还没停。”
“那你……”
“我跑回去就行。”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很明显,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被雨洗过的天空,干净又明朗。
我还想说什么,他已经往后退了一步,走出了伞下的范围。“再见。”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进了雨里。
黑色的背影很快被雨雾笼罩,他跑得不快,却很稳,校服后背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我站在原地,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软软的,像被温水泡过似的。
雨丝落在脸上,凉凉的,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又抬头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和陈厌一起淋雨,是这种感觉啊。
依旧定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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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雨天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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