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错题本那事之后,我有整整三天没碰那叠信纸。桌角的浅蓝信纸被风吹得微微卷边,像我那些没说出口的纠结——再说他笔记像字典?好像有点打自己脸;夸他细致?又拉不下那个脸。
直到第四天晚自习,物理老师讲了道复杂的力学综合题,陈厌用的常规解法写了满满一黑板,步骤严谨得挑不出错。可我盯着题目里的运动轨迹,突然想到个更简捷的思路,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步骤就解出来了。下课跟赵磊嘚瑟时,眼角余光瞥见陈厌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草稿纸,手指在上面轻轻划着什么。
那股熟悉的较劲劲儿又冒了上来,却比之前多了点说不清的意味。回到座位,我翻出张米白色的信纸,这次没挑花哨的图案,笔尖落在纸上时,力道都轻了些。
“陈厌同学,”开头比往常温和了半分,“上次借你错题本,谢了。你的步骤确实细,但物理题嘛,有时候讲究个巧劲。今天那道力学题,你用的方法太绕了,换作是我,找对临界点直接列方程,五分钟就能搞定。”
写完又觉得太直白,像在炫耀似的,于是在末尾添了句:“当然,考试写步骤还是得像你那样,不然老师该扣我分了。” 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才把信纸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
这次没往抽屉里塞,趁他去办公室交作业的空档,悄悄夹进了他那本深蓝色的错题本里——我记得他总在晚自习前翻错题本。
第二天早自习,我盯着自己的物理练习册,心跳比早读声还乱。他会看到吗?会觉得我在班门弄斧吗?直到第一节课预备铃响,练习册里还是干干净净的,我心里那点期待又慢慢沉了下去。
物理课上到一半,老师让大家做随堂练习。我翻开练习册,一张浅灰色的便签纸突然从里面滑了出来。捡起来一看,上面是陈厌那标志性的工整字迹,笔锋锐利,却比平时柔和了些:“你的方法步骤跳跃太多,考试容易丢分。”
短短一句话,没有多余的字,却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他居然真的看了?看了我随口一提的方法,还认真琢磨了哪里不妥?指尖捏着那张便签纸,纸质粗糙的边缘蹭着皮肤,有点痒,又有点暖。我把便签纸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里,藏在《岳阳楼记》那一页——那是他早读时总念的篇目。
从那天起,陈厌的回应开始藏在各种细节里。
美术课画静物,我对着石膏几何体皱眉头,随口跟同桌吐槽:“陈厌画的正方体跟用尺子量过似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也就画几何体还行,画人估计跟机器人似的。” 第二天收作业时,我发现自己那幅歪歪扭扭的素描背面,多了个用铅笔勾勒的小人,脑袋是个不规则的圆,四肢像四根小木棍,却莫名透着点可爱。旁边用极轻的笔触写着:“人形几何体。” 我对着那个小人笑了半节课,被美术老师点名时还红着脸。
体育课自由活动,我看着陈厌跑步的背影,跟赵磊嘀咕:“你看他摆臂,跟机器人上发条似的,硬邦邦的。” 下次体育课跑圈,他经过我身边时,手臂摆动的幅度明显柔和了些,快跑到我跟前时,突然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这样?”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边,我愣在原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阳光落在跑道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我心里投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我开始在信里写更多细碎的事。“学校门口的豆浆摊换了糖,太甜了,不如以前的。” 第二天早上,桌肚里就多了袋没拆封的原味豆浆。“数学课讲的函数图像太抽象,看得我头疼。” 晚自习前,我的课本里多了张他画的示意图,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增减区间,像幅小小的地图。
那些曾经带着刺的“挑衅信”,慢慢变成了带着试探的碎碎念。而陈厌的回应,就藏在便签纸里、作业背面、桌肚的角落里,像春日里悄悄冒头的嫩芽,不声不响,却在我心里蔓延出一片柔软的绿意。
依旧日常定时发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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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藏在细节里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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