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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盐铁官营

深秋时节,邺城的天空已泛出铅铁般沉郁的色泽,朔风卷过琉璃瓦飞檐,似乎在宫墙之间呜咽低鸣,昭示着凛冬将临的肃杀气息。

金黄的银杏叶自高耸入云的宫墙悄然飘落,犹如一场无声的黄蝶葬礼,在空中旋舞几圈后纷纷覆上绵延曲折的宫道。足履其上,叶脆声细碎,如轻雷暗响,更衬出大安王朝帝都的宏伟宫殿愈发沉寂冷凝,仿佛连砖石之间都凝着千钧之重的皇权压迫感。

天色昏昧,天穹之上层层堆积的灰云压得极低,沉沉地垂挂在飞檐斗拱之上,也压在每一个即将步入太极殿的朝臣心头,叫人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正殿之中,丹墀广敞,鎏金蟠龙柱环列其间,金龙蟠绕云气翻腾,似欲破柱而出,然而那龙瞳却沉寂无光,如被世事浸蚀已久的沉默哀鸣。

殿中四隅焚着上等龙涎香,青烟如缕,缓缓升腾,却掩不住这座权力之巅殿堂里那股无形的、近乎凝滞的压抑与肃重。

那是一种如临深渊、步履履薄冰的忌惮与恐惧,在场诸臣皆不敢多言一语,只恭谨垂首,连袖中交握的手掌心都沁满冷汗。

御座之上,皇帝元公奭身披玄黯如墨的冕服,衣角垂地,纹饰庄重森严,神情却如沉潭古井,不见一丝波澜。那对眼眸在檐下阴影中微微泛光,像极了猎鹰在夜中打量林下鼠雀,目光所及,文武百官无不脊背一紧,头颅再低三分。他寂然端坐,仿佛天地之间,唯他独尊,而众生皆为棋子。

而在皇帝右侧的高座上,皇后杨嘉檀如雕玉所塑,仪容端雅中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凌厉。云鬓高耸,金凤步摇稳如磐石,丝毫不动,仿佛连风也不敢撩动她一缕鬓发。她的唇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端庄浅笑,温婉无懈,却藏着锋刃三尺。那目光从人群中缓缓掠过,如一枚枚冷针暗中刺入百官骨缝,叫人不寒而栗。

终于,皇帝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字音铿锵,如铁石落地,在这殿堂中四壁回响,击人心弦。

“众卿,”

他顿了顿,目光冷冽,语声仍平缓,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盐铁之利,取之于民,本为富国强兵之策,然岁月既久,官营之制弊病频生,冗官如蛀,苛吏盘剥,致使商旅困顿,黎庶怨声盈耳。朕深思熟虑,欲顺应时势,罢盐铁官营,开民间采煮之权,收税于法度之中,以活国脉,以解民忧。此举,既可利通商贾,又可平官民怨气。诸卿,意下如何?”

话音未落,大殿之中便陷入一片几近凝固的死寂。偌大的宫阙,竟只余焚香微响与风过帘幔的簌簌低吟,仿佛连天上那压低的阴云也在屏息静听。

群臣之中,出身世家大阀者如弘农杨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俱是按剑而立、俯首无言,然而眼底却各自藏着不加掩饰的欢喜与满足。他们嘴角浮动着几不可察的弧度,仿佛早已知晓此番天命,内心翻滚的得意只在袖袍之后静静流转。他们无需言语,因为此刻的“静”,即是最响亮的支持。

而朝中那寥寥数位出身寒门、向以忠诚皇权著称的老臣,则面色霎时如纸,惊愕、悲愤与惶然在他们脸上轮番交错。有人悄然抬眸,眼中尽是愁云惨淡,有人欲言又止,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未能吐出那句“不可”。

皇帝之言已成钧令,而皇后那如刀般的目光正缓缓扫来,犹如霜刃逼喉,使他们喉头发涩,胆气寸断。

这一刻,满朝文武心知肚明,盐铁一废,皇权将再失一臂,而世家大族之势,如洪水决堤,再难收束。

可谁又敢,在这杀气凛然的太极殿中,第一个出列反对呢?

御阶之下,太子元慈晋垂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苍翠坚毅,年仅十五,已具雏龙之威仪。杏黄四爪蟒袍在曦光透窗中泛起温润的光芒,金冠端正,不偏不倚。

他眉眼间轮廓分明,剑眉横斜,星眸朗曜,鼻梁挺拔,下颌轮线锋利,眉宇之间自带几分与生俱来的凌厉与沉静,天生俊朗英迈,是朝臣口中屡屡称颂的“龙凤之姿”,天选储君。

可如今,这副本应意气风发的面容,却笼罩着一层灰沉的阴翳,宛若乌云罩日,暗流涌动。他沉默不语,却有风雨欲来之势。

“罢盐铁官营”,如钧雷贯耳,重重砸在他心头。他自幼研习治道,深知盐铁乃国家根本命脉,是供军济民之本。此举无异于削足适履,将利权尽数奉送于世家权阀之手,纵虎归山,引火**。

一腔欲言又止的谏语翻涌于胸,激烈如潮,句句关乎社稷根基,民生死线,然而喉中却像被一只无形的铁掌扼住,连呼吸都觉滞涩。

父皇座上的目光,看似徵询,实则如寒潭死水,早无波澜;母后眉眼温和,却如江南春水中藏着刀锋,稍一触碰,便会血溅五步。再加之殿中无数世家大族子弟故作恭谨的神情中,那一抹讳莫如深的嘲弄与审视,更似万钧巨石,自四方压来,叫他这名义上的储君寸步难行。

他终究只是动了动喉结,低垂着浓密的长睫,掩住眼中翻涌的焦灼与挣扎,微不可察地握紧了垂在袖中的拳。此刻的他,如同一尊被铸成金玉的雕像,光鲜璀璨,却无言无力,任那雷霆将至的风暴压顶而不能出声。

便在这死水微澜、令人窒息的沉默几近凝结成冰之际,一个少年人清亮而倔强的声音,仿佛投石入深潭,悄然炸响。

“父皇,儿臣有异议!”

语声铿锵,直如金戈撞玉,霎时惊破沉沉死寂。

殿内百官骤然一震,视线齐刷刷投向声音来处。只见皇子列队之末,一道纤瘦身影突然而出,如孤雪中挺立的寒梅,在群鸦环伺中傲然怒放。

那少年,正是九皇子元慈皙。

他不过十三岁年纪,身量却比同龄人高出不少,只是那过分纤细的身形,在宽大的、半旧的靛青色皇子常服下显得空荡荡的,无声诉说着长期的匮乏。肤色却是几近透明的冷白,此刻因决心和愤慨而染上两抹异样的薄红,精致绝伦的五官在殿内煌煌烛火的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甚至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脆弱易碎的昳丽。

长眉斜飞入鬓,鼻梁秀挺,唇色是淡淡的樱粉,尤其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清澈见底,此刻却燃烧着灼灼的、不容置疑的锋芒。

这副容颜,常被他父皇私下诟病“男生女相,难成大器”,此刻在这庄严肃杀的朝堂之上,竟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异常夺目。

他直直立于丹墀之上,背脊如弓,唇齿如刃。四顾之目他毫不理会,任凭那些来自世家子弟的鄙夷、冷笑、惊诧与幸灾乐祸自周身流淌而过,他只目视龙椅之上,他那从未真正正眼看过他的父皇。

“盐铁乃国家命脉,关乎军需调配;朝廷赋税;百姓柴盐之计。”

他开口,声如惊弦,少年音色尚带微变,未脱清稚,却因言辞之锐、情感之炽,而字字铿锵,“官营虽有冗赘积弊,然其本意在于平价济民,利国强兵。若因一时怨声而将其一刀斩断,纵民间采煮之权,岂非自毁根基?”

“世家大阀若掌盐铁,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贫弱百姓将被盘剥至血尽骨枯,盐铁之利化作刀锋,刺向黎庶,噬尽国脉!届时赋税锐减,军饷难继,边疆将士何以御敌?商贾哀鸣,庶民流徙,怨声四起之日,岂非王朝倾颓之始?”

他步步逼近,目光灼灼,最后一字几乎带着颤音,“父皇!此举,无异于剜肉补疮,饮鸩止渴,实为不可行!”

殿中鸦雀无声,百官如石化般呆立原地,目光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震颤。谁也未曾料到,一个一向沉默寡言、备受冷落的十三岁皇子,竟能于朝堂之上,于风口浪尖之中,言辞锋利如刀,直指皇命之错,唇枪舌剑间不见一丝畏惧。

那一刻,少年站在鎏金龙阶之下,如寒铁铸成的利剑,锋出鞘,芒逼人。

那张脆弱中透出倔强的面孔,那副清瘦而挺直的身躯,像是被岁月压迫下,生生破冰而出的春芽,瘦弱却坚定,不惧风寒,不畏雷霆。

皇帝的面色在元慈皙启唇的刹那,便骤然沉了下来,仿佛暴雨前怒涛翻涌的海面,乌云压顶,雷霆欲裂。他原本端坐如山的身形微微前倾,鹰隼般的目光凌厉地凝视着殿下那清瘦而倔强的少年,仿佛要从他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孔中,撕出某种难以言说的羞辱与威胁。

那张脸,那张令他魂牵梦萦,又充满忌惮的面容,明明早已湮没在那场“意外”发生的焚宫之火的尘烟之中,如今却以一种几近复刻的姿态,在这大殿之上公然质问他,反驳他,剖开他引以为傲的王图霸业。

那不是一个儿子在进谏,而是一个幽魂在朝堂之上复生。

元慈皙长得太像他的母亲,那位因为爱他至深,帮他夺了亲兄长的皇位,却不得善终的前朝公主。那眉、那眼、那薄唇上扬时咄咄逼人的锋芒,分明就是她重现人间。此刻,他站在满朝文武之前,声声句句条理清晰、锋利如刀,不带丝毫犹豫与胆怯,恍若那血色过往的幽灵亲自对他冷笑质问。

忌惮,恼羞,惊怒,夹杂着一丝来自本能的恐惧,在元公奭心头炸裂开来,化作滔天怒火。

“放肆!”

他猛地起身,一掌怒拍在御案之上,厚重的金丝云纹玉案被震得微微颤动,案上折叠的诏书与笔墨哗然翻卷,御案下宫砖震响不止,连殿梁上的尘灰也被惊起,纷纷扬扬地簌簌而落,如细雨洒落在肃杀的空殿中。

“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也敢妄谈国政?朕与百官慎议国策,你却在此喧哗吠言,撼我国本,惑乱人心!你眼里还有没有君父?你可知君臣纲纪,父子尊卑?!”

皇帝怒发冲冠,须发皆张,一张面孔涨得紫红,那威势,犹如天雷震怒,压得殿中众臣无不垂首屏息,连一根指头都不敢轻动。

而就在这声震殿宇的怒吼后,一道如春水覆冰般的柔声,从皇座之侧,缓缓响起。

“陛下息怒。”

皇后杨嘉檀依旧端坐如松,仪态不动。她纤指搭在衣襟处,唇角挂着一抹不动声色的微笑,宛若精雕细琢的玉塑神像,不染凡尘。然而,那微笑之下,却是深藏刀锋的冰冷。

“龙体为重,切莫动怒伤神。”

她的声音温柔婉转,恰似春风拂柳,却字字带霜,句句似针。

“九皇子年幼识浅,一时口无遮拦,妄言论政,想必也只是心忧社稷、志切为国。臣妾想来,这份赤诚倒也难能可贵。”她微微颔首,语气愈发柔婉,仿佛在为小儿申辩,实则滴水成冰,“只是年少莽撞,不识大体,直言无忌,甚至目无尊长,亦需好生调教,方不辱皇家家教。”

“好生管教”四字,她咬字极重,如千钧利锥,直刺元慈皙胸膛,也像是给众臣一记定音锤,给皇帝的怒火添上最后一把柴薪。

元公奭的脸色更加铁青,几乎快要被怒火烧得失了理智。他指着殿下的少年,声音沙哑却如暴雷滚滚:

“逆子!朕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威难测,什么叫纲常不容践踏。”

“来人,九皇子目无圣上,忤逆不忠,拖下去,廷杖二十,给朕狠狠地打,打到他长记性。让他知道,这天下谁是主宰!”

话音未落,殿外两名金甲内侍已如狼入羊群般扑上前来,眼中冷意森然,不带丝毫迟疑与怜悯。

“父皇!”

太子元慈晋惊呼出声,心头猛然一紧,脚下几乎已欲迈步冲上前。他的本能是护,是救,是拦住这场毫无分寸的惩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被活活受罚。

可就在他尚未迈出一步的瞬间,一道宛若实质的冷意骤然扫来。

杨嘉檀不动声色地微微转头,一双眼眸如同掠过千山万水的寒光,刹那间便将元慈晋定在原地。那眼神不怒自威,仿佛一根绷得极紧的丝线,若敢越界一步,立刻断裂,满盘皆输。她没有开口,却比开口更有力。

太子唇角颤动,喉结滚动,最终只能死死咬牙,垂下双手,僵立在御阶之下。他的手心,早已冷汗淋漓。

两名内侍如同铁钳一般,粗暴地扯住元慈皙瘦削的臂膀,那身单薄的靛青常服在拉扯间被撕裂几道裂口,露出嶙峋的肩胛与雪白的脊骨。他并未挣扎,只在瞬间被拽离时,本能地转过头。

那一眼,定定地望向兄长。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目光中仿佛在无声诉说:

“皇兄,我知你不能明言,所以我替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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