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遗留工作办完,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这个时候,赵挽正集团从以武力扩张为主的军事集团开始朝军政平衡的方向转变。这一点,没有正式文件说明,但聪明人已经预见到了。
第一件事,发生在赵挽正带人外出狩猎的时候。几人兴高采烈,武将们互相比较,忽闻一声虎啸,顾晚楼脸色一变,盯住远处的模糊身影,张弓搭箭,那物应声而落。
等看清时,才发现不是一只普通老虎,而是白虎。
白虎在单末一向被看做祥瑞,而众人眼前这只,尚且年幼,估摸不到两岁,被顾晚楼射中了前腿。
大家一下傻眼了。
李闲慵是陪着过来的,连武器都没拿,只想看热闹,一看这个情况,立即说道:“这是天意。”
不然为什么一只两岁的白虎恰恰好在白天被她们撞见了呢?
借着这个机会,写就一篇文章。
天下众人都清楚,虽然赵挽正名义上得到了官方认可,但她一统北方实际上是侵略行为。但是李闲慵这篇文章让天下都相信,赵挽正所在的北方是天命所降,赵挽正则是天选之人。
这样一来,北方原本还有些不服的人民立即心服口服。
但这只白虎的处理问题就比较麻烦。
第一,它代表天命,所以不能杀,还得好好供起来。
第二,李闲慵的文章文采斐然,但没有白虎这个“物证”,谁知道是不是李闲慵瞎编给她们北方集团脸上贴金?
顾晚楼很兴奋,她提出:“我来养。”
沈命和乌水的脸色立马变了,但她们俩都不善言辞。
在这种紧急时刻,李闲慵站出来跟了一句:“轩明将军代王养之。”
这件事充分体现出顾晚楼的幼稚,她性格上喜欢刺激,但丝毫没有想过,既然白虎象征着祥瑞,象征着天命,那养这只白虎的人,怎么可能轮得到你顾晚楼呢?
大家现在同生共死,感情非比寻常,可她完全没有政治智慧,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赵挽正已经非比寻常,并且她手下这批人数量越来越多。
凭借自己在赵挽正集团的地位,她除了给赵挽正面子,谁都看不上。底下有数不清的人一直盯着她的位置,想要把她拉下马,一旦有人借这件事大做文章,必定有大批人要打她的小报告,而且一打一个准。
顾晚楼和李闲慵两人的境遇不一样,顾晚楼可以说前期基本一帆风顺,李闲慵却是平生没碰上过几个好人。
所以李闲慵对人心充满戒备,她已经预见到,赵挽正和当初那个和她们同吃同住的人不一样了,不能只拿对待普通姐妹的态度去对待她。
李闲慵这话一出,沈命和乌水立刻帮腔,赵挽正脸上没什么异状,很痛快地把这只白虎交给了顾晚楼。
史书中的记载顾晚楼的反应是:大喜。
在这件事中,好几个明白人替一个糊涂人补窟窿,顾晚楼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她得了这只白虎以后,养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且还有一个特点:不把它关在笼子里,释放天性,让她自己跑。
所以她府上的下人全都骇然,吓跑了不少人。
也是李闲慵去劝她,顾晚楼才同意在自己出门的时候,把这只老虎关在笼子里。
但李闲慵是什么人呢?她非常记仇,后人评价为“小人”,当初顾晚楼那样不给她面子,她反而给顾晚楼摆平烂摊子。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二字。
她的女儿李瑾元拜了顾晚楼为师。
李闲慵一向秉承着“易子而教之”的思想,她觉得我只需要爱我的孩子就可以了,女儿想要的东西,在不违法违德的情况下(以李闲慵的性格,估计违法违德她也敢干),我全都满足。但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和我有不同的境遇,所以思想上有冲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没有资格去干涉她的想法。至于教育她,应该交给旁人来做,以及看她自己的造化。
秉承着这样一种思想,李闲慵给李瑾元找的第一个老师是许道融。
可李瑾元上课时摇头点蒜,许道融教了几天,没辙,怀疑李闲慵一家的智商是不是全长李闲慵一个人脑子里了,不过她也不是易生气的性格,心平气和告诉李闲慵,这孩子心思不在读书上,教不好。
李闲慵也不生气,而是把李瑾元叫到了书房,问她原因。
李瑾元东拉西扯一大堆,李闲慵脸色变得非常严肃:“你如实告诉我原因。”
李瑾元支支吾吾说:“我想学御敌之术”
她从前一向害怕顾晚楼这个浑身冰冷的大高个,每次那片又长又大的影子覆盖下来的时候,她仰着脖子都看不清顾晚楼的脸。
固州之战结束那天,顾晚楼把她拎起来那一刻,李瑾元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从那以后,开始格外关注顾晚楼,每次听到这位大将军又打了胜仗,手掌鼓得通红,慢慢地,她也想跟着顾晚楼一起征战杀敌。不过她自己也明白,母亲和顾晚楼关系不好,所以一开始在选老师的时候,李瑾元说:“都行。”
怎么可能都行呢?都行是除了某个选择其他都不行,但那个选择没有希望,所以都行。
听到女儿这样说,李闲慵一下全都明白了,告诉女儿:“我知道了。”
第二天,马上去找顾晚楼。顾晚楼一脸这人是不是疯了的表情,你家那个小不点,我都怕我没看清一脚把她踩死,她剑都不一定举的起来还想学兵法?
这话说的很难听,李闲慵不愧是从小把各种难听话听了个遍的人,脸色丝毫不变,把女儿叫了进来,对顾晚楼说:“请将军亲自见一见她再做决定。”
顾晚楼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一看一大一小态度诚恳,也不好拒绝,但给李瑾元提了一个要求:“许道融给你列的名家经典,你全都背下来,再来找我。”
原本想刁难她,李瑾元一个月居然全都背下来。
顾晚楼没话说了,收李瑾元为徒。
李瑾元并不是顾晚楼这种天才,顾晚楼也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经常一两句说不明白,就让李瑾元自己悟。这样的学习氛围下,李瑾元居然越学越兴奋,一步步让顾晚楼放下戒心,全心全意去教这个小徒弟。
而李瑾元也不负众望,最终成为赵挽正死后年轻一代中最英武的武将,并且是新皇的亲信,贵极一时。
借着这个关系,李闲慵单方面和顾晚楼的关系越来越好,顾晚楼当然还是一贯看不上这个老对家。
第二件大事,许道融提出了,要明确划分各人职责,严禁人插手自己职责之外的事。
在往常,赵挽正集团的人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身兼多职,有事大家一起上。许道融提出,这种模式只能在人手不够的时候用,现在人多的都安排不下,如果还是谁都能插手大事,总有一天会出乱子,而且出了乱子也不好把责任明确到某人身上。
这个建议理所应当。
赵挽正也采纳了,但这个计划落实的时候,沈命不得不和赵挽正分开住。
她和赵挽正同吃同住三年多,也知道随着赵挽正地位上升,她这个任职官员一定会和赵挽正分开。
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她慢慢收拾着东西,赵挽正靠在门边,两人都没有说话。
要收拾的早就收完了,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觉得不应该表现得多么不舍,她们只是不同住一屋,还是每天都会见到,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实在有些矫情。但如果不和赵挽正道别呢?沈命又觉得不应该,她更害怕的是,赵挽正觉得一点都无所谓。
毕竟赵挽正对每个人都很好,她的领袖气质明显,底下的人没有不信服的,所以她在赵挽正心里估计没什么特殊。
可对沈命而言,从来没有人像赵挽正一样对她这样好过。
“老大,我走了。”
沈命吸了口气,快速转过身,低头和赵挽正擦肩而过。
“哭了?”
赵挽正拉住她,把她脸掰正,轻笑了下,擦干她的眼泪:“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看着那人脸上挂的笑,沈命一下心里一片寒意,赵挽正果然不在意。
转瞬又想,像她这样的人,不在意也正常。
“其实我也舍不得。”
沈命忽然抬起头,赵挽正脸上还是挂着笑,看不出丝毫难过的神情,就连沈命这样和她朝夕相处的人都看不出来她说的是真是假。
可当这个低头望着自己的人像往常一样对她张开手的时候,沈命还是立即扑进那个怀抱,松木香味把沈命包裹住。
她抱了很久,赵挽正便没动,也什么话都不说。
直到沈命自己都觉得不合适的时候,才主动放开。
脖子上挂上一个包袱。
赵挽正笑着说:“哪有把好东西都给顾晚楼,给你存了好些首饰。”
脖子上的重量让沈命忽然破涕为笑:“赵挽正!”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直呼赵挽正大名,也是唯一一次,那双含笑的眼睛也没有丝毫不快。
沈命低下头:“我真的走了。”
她带着东西离开时,扭头看了一眼,赵挽正背对着她,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迎面撞上如今正要搬过来照顾赵挽正生活的女孩,她叫云满,笑着朝沈命打招呼。
沈命连忙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夸了她许多,然后热心交代她赵挽正的许多习惯。
云漫笑着说:“中林大人和王爷感情真好。”
沈命一下子愣在原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流出来。
“抱歉,抱歉……”
水光遮了眼睛,云漫那张无措的脸显得有些模糊,沈命赶忙道着歉,却被喉头上涌的酸涩堵住,扶着墙面咳了几声。
……
云姑是赵挽正的人,一定告诉了赵挽正那天的事,可赵挽正后来什么也没有对沈命说。
沈命自己独自住的时候,起初不习惯,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毕竟这归根到底是一件小事。
对于她们这帮人来说,还有大事在等着她们——处理和固节山以南的各方关系。
这两天去玩了,才看到凌嬑的营养液,感谢~[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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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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