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山间,天空阴沉沉的飘着小雨,巍峨的群山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更为凄清。偌大的山林中没有任何声响,铺天盖地的繁茂枝叶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线。
从远处看去,随着冷风摇动的树木间偶尔露出山谷中房屋湿漉漉的房顶,似乎还有三两淡色人影。这是风岷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一条小道从山脚通向山间的矮树林,接着就消失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快到了山顶却又出现一条大道,宽得几乎可以策马。
风珉山并不是一座单独的山,而是这片山脉的统称。相传风岷山白昼黑夜都能听见亡魂哭叫的悲鸣,嗜血的野兽肆虐于山谷林地,山峰高耸如云间,成为南庭国和嘉兰国的天然边界。
千百年来,两国曾在这里进行过无数场大战,血流满山,崖中铺满尸骨,数不清的将士英魂和野兽头颅永远留在了这里。
冷风越来越大,几十匹骏马突然出现在山顶大道上出现,仿佛直接从青黑色的山体中崩裂而出,越来越密集的马蹄声踢踏踢踏的由远而近,马上的人都一席黑衣,蒙面盖头,背着武器,径直往房屋的方向奔去。
正在山顶监视后山情况的庄密第一时间看见群马飞快而来,尚且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就见谷中红光大作,照的天都亮起来了。
庄密急急忙忙往峰下飞奔,府里的大部分人几乎全折在三年前的那一次事中,剩下的都是没有抵抗能力的普通人。遇到这样的袭击,庄家的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一路上都是往外跑的人,奇怪的是,人们不仅脸上没有慌乱的神情,甚至还有人跟庄密打了招呼。但镇定抵消不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只见满山谷都是持剑的蒙面人,他们不分男女老幼,也不管是否持有武器,见人就杀。血谷已经在漫天大火中几近化为乌有。
庄密解决了几个蒙面人,一口气跑到北门,正遇到庄秦背着少门主从里面跑出,少门主头戴风帽,无声无息。庄密猛然记起今天是少门主发病的日子,想必是刚从缚鬼楼出来,这帮人竟然趁她毫无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袭击,看来非常了解他们。
庄秦满脸是血,他看到庄密后,脸色稍有缓和:“师父,我们往哪里去?”
“往北面山峰跑,跑得越高越好,我殿后。”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飞快的往庄密来的那条路跑去。
此时,一个蒙面人砍倒一个小厮,正往这边掠来,他看见庄秦背着的人,大喊一句:“要找的人在这边,他们往北边跑过去了!”
此时,庄秦背上的那个人睁开了眼睛,满身的鲜血让人看不出年龄和长相,从体态来看,应当是个非常年轻的人。
那人虽然受了伤,但并没有昏迷,只是趴在庄秦背上默不作声,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庄密和庄秦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在丛林里左拐右绕,有几次差点被蒙面人捉住,都侥幸逃脱。到曦光微露之时,两人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暂时摆脱追兵,靠在北峰以西高地的一颗树歇息片刻。
站在这个地方,远处的风景尽收眼底。
往南望去,群山后面隐藏着南庭国繁华的昭月城,尽管远得只是一个念想——庄密年轻时候曾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他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昭月城的模样。西眺则是嘉兰国的镜城,那是一个繁华的边境城镇,天朗气清的时候,似乎还能看见模糊的城镇的影子。
庄密满心凄凉,本以为即便经历了三年前的事,只要能够潜心休养生息,庄家始终会有再次辉煌的一天。
但今日之灾毁了一切,风岷山的护山之族或许就此在世间销声匿迹了。庄密检查了一下少门主,没有伤着要害,少门主日常习武底子不错,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血流过多昏了过去。
庄密知道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刻。他咬了咬牙,“庄秦,你带着少门主先走,从这里下山,一直往西走,然后往北折过去,那里有一条近路通向北山山脚。我去引开他们,十五天后,在镜城老地方见。”
“师父,我们一起走吧,这样还有个照应。”
“不行,他们行动太快了,我们跑了一夜,本来就快耗尽气力了,带着少门主一起逃肯定会被抓住的。“
“师父,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平常的道路全部被那些蒙面人占领了,走其他的路,我担心会遇到那些东西。”
“别怕,拿着这张羊皮舆图,按照图上的指示走,既遇不到人也遇不到那些东西的。记住,活下去,今日之仇,我们势必加倍让他们还回来!”
不待庄秦再说一个字,庄密迅速起身进入了林子。
庄秦看着庄密消失在丛林深处,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声音仿佛被这密林吸了进去。他爬起来擦了擦汗水,拿起舆图细细的看了看。这舆图上画着的是跟平常一样的风岷山,就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但是这路,他却是从未有过印象。
此时,远处隐约传来狗吠声,庄秦一个激灵,咬咬牙抱着少门主按照羊皮舆图上的路线东倒西歪的往前走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半明半暗的山林里穿梭,身后的狗吠声和人声渐远,庄秦知道已经甩掉他们了。这时候他回过神来,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立刻警觉起来。
这并不是他熟悉的风岷山,这里的树木特别笔直,而且比平时看到的树高很多,树叶呈青灰色,枝叶繁茂,向上看去一眼望不到顶,而脚底下全是厚厚的树叶和倒下的巨大的死树,散发出腐烂的气息。这里像是低地国家的丛林,风岷山这种大陆中部的山脉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的。
庄秦在记忆里搜索,他一直作为山脉的山影卫跟着庄密,风岷山的角角落落都转了个遍,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而且这个环境怎么看也不像风岷山的环境。
庄秦一边在树丛中砍出一条路来,一边留意不要让树枝挂伤少门主。然而前方树木越来越茂密,阳光几乎射不进来,植物盘根错节,无处落脚。整个丛林一点声音也没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庄秦一直警戒的看着四周,紧握着剑的手上全是汗。他是风岷山的山影卫,知道风岷山中最凶猛的并不是人和野兽,而是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突然,庄秦听到一阵急促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很杂乱,仿佛有人拖着什么在这厚实的落叶上跑着,声音径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越来越清楚。
庄秦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种粗壮沉闷的声音肯定是野兽,不是人,更不是那些东西。
等到那个声音窸窸窣窣到了眼皮子底下,庄密一剑下去,血霎时喷上来,不远处一声爆吼响起,听得出这只野兽已经极度暴躁。原来庄秦坎中了它的尾巴,一个像蛇一样的东西迅速地缩回了落叶之下。
虽说不是那些邪物,但庄秦知道风岷山野兽的凶残,有时候连落单的山影卫都会被开肠破肚。
暂时打退野兽之后,他背着少门主埋头就跑,不知跑了多久,他觉得好像甩掉那东西了,就停下来靠着一棵树往回看,只听见树上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咕咕叫了两声,庄秦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鸟,就被一块钢铁一样硬的东西扫了出去。
他脑中一炸,想护住少门主,反手一摸,却没摸到背后的少门主,靠着半明半暗的光线,他先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接着越来越清晰——小山一般高大,狼一样的头颅,尾巴却不是一般的狼尾巴,光溜溜的像一条蛇,少门主赫然被它叼在嘴边的獠牙下,不知是死是活。
庄秦心里一急,“少门主,少门主,听得到我说话么?庄盏,听得到我说话么?”
庄秦急的连少门主的全名都叫了出来,而庄盏那边没有任何回音。他心下一急,一口血喷出来,脑子里乱得厉害。
正在他神智不清之时,怪物的尾巴又扫过来,庄秦来不及哼一声,就不由分说的往山沟里掉落下去。
怪物看着庄秦掉进了山沟,并没有追击。原来他们已经跑到了崖边,悬崖下就是那张羊皮舆图上画的通道,那是一条隐秘的河流,确实是最便捷的下山方式。
那怪物扬了扬头,将庄盏甩出两丈开外,撞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此时,天光已亮,阳光透过树木照到地上,空气清晰,甚至有一种鸟语花香的感觉。
那个名叫庄盏的人仿佛从经年累月的沉睡中醒来。她抬起头——那是一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清逸绝伦的少女的脸,秀美的容颜仿佛不属于这人间,只是脸上血色全无,嘴角还挂着血迹,眼神中透着和她年纪相符合的倔强。她知道自己还处于发病期间,失血过多导致症状加重,心脏绞痛,全身忽冷忽热。
她挣扎着站起来,终于看清楚这只怪兽的样子。面对这样的怪物,庄盏稍作思索就知道自己逃命的几率很小,她虽名为血谷少门主,其实只会轻功和外家功夫,论修为,在血谷内部都排不上号。即便如此,庄盏也不打算束手就擒。
怪物再次进攻,庄盏没有躲避,她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瞄准怪物的脖子刺了下去。匕首刺进怪兽的脖子的瞬间,怪兽的獠牙也刺穿了她的身体,热血飞溅,庄盏彻底昏了过去。奇怪的是,那怪物没有继续进攻,反而发出一声低沉悠扬的吼叫,急速退却,神情也变得狂躁不安,不停得喷着鼻息,随即陡然转身跑进丛林。
怪兽转身的同时,将庄盏甩了出去,她直直地掉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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