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灯晕开一片暖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纤长,投在斑驳脱落的土墙上,像一幅晕染的水墨画。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青草味,本应温柔的静谧,此刻却憋得人胸口发紧,静得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连尘埃飘落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肖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棉袄边角,布料的纹路被反复碾得发毛,心里缠的乱麻却越绕越紧。
沉默在两人间漫延,像快要凝固的冰,她终于抬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抗拒的试探:“你和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 你是立于商业金字塔顶端的天之骄子,而我是守着这小山村的普通姑娘。这样的我们,你,真的确定要和我在一起?”
“我确定。”
阴无相没有半分犹豫,话音落时,头已重重一点,怕会吓到她似的,声音压抑又克制。
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深邃的眼眸里盛着滚烫的认真,像要把她的模样一寸寸刻进心底,“肖玲,这不是一时冲动,是我想了很久的决定。”
“从我恢复记忆那天起,我就想了无数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确定,我要和你在一起!”
肖玲闻言,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肖珏不会闯入她的生活,眼前的阴无相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与她有半分交集。
她抬眼,将心底最深的不安狠狠摊开:“我担心,你现在做的选择,不是因为‘阴无相’真心想做,而是因为受肖珏的影响,甚至…… 你自己都没察觉。”
这话说的,让阴无相略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眼底翻涌着无奈、急切,还有一丝被误解的愠怒 —— 他该怎么说,她才肯信他?
说没受肖珏影响是自欺欺人,毕竟肖珏的那段时光也是他阴无相的,可承认了,她怕是会立刻推开他,这简直是死局!
他曾经嫉妒过肖珏,嫉妒那个能毫无顾忌守在她身边、被她全心呵护的自己,可那份嫉妒,终究抵不过对她的执念……
阴无相猛地往前一凑,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交缠,灼热的气息喷在肖玲脸上。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甚至染上了几分偏执:“肖玲,我分得清自己是谁!我是阴无相,也是肖珏 —— 被你捡回家时的狼狈,吃你烧的红烧肉时的满足,跟着你学草编时的笨拙,夜里听你讲趣事时的安心,那些心动、那些依赖,都是真实的我!不管是运筹帷幄的阴无相,还是懵懂依赖的肖珏,想和你在一起、想护着你的心,从来都没变过!无关任何人,只因为你是肖玲!”
“可是你是‘弟弟’。”肖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满是抗拒。
“弟弟?”阴无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笑出声,笑声里却裹着刺骨的急切,“肖玲,你摸着良心说,这个拒绝我的理由不可笑吗?我们从来都不是亲姐弟!你看清楚我!”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是阴无相,一个比你大七岁、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男人!我们只是曾经在黑暗里互相舔舐伤口、彼此取暖的两个可怜人!”
在他最穷苦潦倒、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她像一缕阳光,硬生生闯进了他的生命里,照亮了他所有的黑暗。
他有时真嫉妒肖珏能毫无顾忌地守在她身边。
无数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撕扯,嫉妒、感激、执念、爱恋缠在一起,让他喉头发紧,说不出更多辩解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宽大而温暖,指节分明,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刚好将肖玲冰凉的小手完全裹住。
那暖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连带着她急促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俯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郑重:“没有复杂的缘由,只因为你是肖玲,而我是肖珏,也是阴无相。我们这辈子,就该在一起。”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灼热,或许是掌心的力道太过偏执,又或许是他语气里的执念太过真切,肖玲望着他,竟忘了挣扎,也忘了追问。
她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 —— 那笑容像冬日里悄然绽放的腊梅,清冷中透着耀眼的甜,花瓣上还凝着细碎的霜,却依旧明媚动人,让阴无相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暖意从指尖顺着血脉往心里钻,连带着心底都泛起一丝酥酥麻麻的痒。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又抬眼对上他那双盛满星光与偏执的眼眸,瞬间被那片滚烫的璀璨照亮了整颗心。
肖玲突然想任性一把,抛开所有顾虑与不安。
那就试试?
想通的瞬间,她的笑容愈发灿烂,眉眼弯弯地轻轻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一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漾开层层涟漪,也让阴无相悬了许久的心稳稳落回原地。
他笑得格外畅快,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像个等了很久,终于拿到心爱糖果的孩子,却又带着几分怕她反悔的急切:“你说的,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厨房门口的李秀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勾起温柔的弧度。
这样就好,两个孩子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只是…… 她望着堂屋里的阴无相,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这小子实在太过优秀,优秀到让她总忍不住担心,肖玲以后会不会受委屈。
堂屋内,阴无相拉起肖玲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不像之前的轻柔,而是带着占有欲的灼热,仿佛要在她身上留下专属的印记。
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轻声说:“其实我和你,是同一类人。”
肖玲眉头轻轻蹙起,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 她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刚想追问,阴无相却没再解释,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的温度落在发顶,暖得人心头发颤。
这份疑惑,直到阴无相回 B 市后的某一天,她才猛然读懂。
第二天一早,高秘书已等候在院外,阴无相要走了。
他来得匆忙,走得也急,收拾简单的行李时,目光总忍不住往肖玲身上飘,那不舍藏都藏不住。
临走前,他紧紧拉着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我这次回去要处理些棘手的事,可能要好久才能回来。你记得要想我,好不好?”
“还有,”顿了顿,眼神骤然沉了下来,像结了冰的寒潭,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甚至染上了几分狠厉,“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事,无论谁跟你说,都不要信。”
肖玲心里一紧,下意识追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阴无相想说“没事”,可对上她满是担忧的眼眸,怎么也说不出违心的话。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放得柔软:“别担心,我能处理好。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走到门口,他又拉住她,轻轻摇头:“不用送了,你就在家等我。我不想你记住,我离开时的背影。”
肖玲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望 —— 他背光站在门口,乌黑的短发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微光,轮廓分明的侧脸透着掩饰不住的不舍,连下颌线都绷得紧紧的。
明明她也才二十三岁,可只要看见她,阴无相就会感到无比安心。
他望着她娇嫩的脸庞,忽然走神:这模样,捏起来手感肯定很好。
念头刚冒出来,手已经先一步伸了过去。
指尖触到她脸颊的瞬间,两人都愣了。
肖玲还没反应过来,阴无相已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果然手感很好。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接。别憋在心里,也别…… 忘了我。”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像是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走,转身跨出门槛,脚步快得几乎是逃。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回头,对着门口的她挥了挥手,眼底的偏执与不舍几乎要将人淹没,才咬牙转身,彻底消失在蜿蜒的小路尽头。
一旁的高秘书看得大跌眼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 他实在不敢相信,往日里高冷疏远、不近人情,连笑都吝啬的阴总裁,竟会有这样幼稚、炙热,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一面,活脱脱一个陷入恋爱、怕被抛弃的愣头青。
肖玲站在门口,风卷着几片枯叶飘过,吹散了他残留的气息。
门口空荡荡的,她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
“别难过了。”李秀萍从身后走过来,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他既然说了会回来,就肯定会回来的。”
“嗯,我没事。”肖玲低下头,声音有点闷,鼻尖微微发酸。
李秀萍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地说:“今天就在家歇着,我给你炖点鸡汤,把这段时间掉的肉补回来。”
“不用了大妈妈,我今天想做一场直播。”肖玲抬起头,眼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失落,多了几分坚定。
她知道,与其沉浸在思念里,不如做点实事,为村里多尽一份力。
“直播?”
李秀萍愣了一下,还以为她要缓几天,“你今天能行吗?别勉强自己,别总把自己绷得太紧,会累坏的。”
“我能行。”肖玲对着她笑了笑,转身去收拾直播用的草编材料,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寒风的劲草。
上午九点半,肖玲坐在院子里的木桌前,点开了直播按钮 —— 这是她从 B 市回来后的第一场直播。
屏幕刚亮,弹幕就像潮水般刷得飞快。
【我靠!怎么这么多人?这是我认识的草编直播间吗?】
【嘻嘻,来还债的!之前误会主播,今天专门来道歉 下单!】
【 1!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主播开播了,必须支持!】
【我可不一样,从始至终都站肖主播这边!】
【哦?那你是来嘲笑我们这些被打脸的?】
【嗤,你们还没那资格!我是来蹲阴总裁的!】
【哈哈哈哈…… 楼上的别做梦了!阴总裁都回旗沿继承家业了,怎么可能来直播间?】
【对啊,人家是大佬,之前来是意外,现在哪还会来这种小直播间?】
【万一呢…… 万一他就来了呢?】
弹幕还在争执不休,镜头里突然出现了肖玲的身影。
她坐在土坯墙的院子里,穿着淡蓝色棉袄,脖子上围着白色围巾,衬得脸色愈发清透。
木桌上摆着几捆经过特殊处理的青草,还有一把银色剪刀,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呜呜呜阴总没来……】
【果然是我想多了,大佬怎么会来呢?】
【主播今天好像有点没精神?】
肖玲对着镜头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春日里的微风:“大家好,欢迎来到草编手工艺品直播间。今天我教大家编一只小狗,步骤很简单,新手也能学会。”
她说着,拿起一根青草开始编织,手指熟练地穿梭、缠绕,可弹幕里还是有人发现了异常。
【等等!主播是不是编错了?这小狗的耳朵好像歪了!】
【我靠!真的!这是主播开播以来第一次失误吧?】
【楼上的,你观察得也太细了吧!不过…… 你们有没有觉得,主播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我知道为什么!】一条弹幕突然冒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因为“弟弟”不在啊!】
【???什么弟弟?跟编小狗有啥关系?】
【你们忘了?之前肖主播教阴总裁编草编,最先教的就是小狗!当时阴总裁笨得不行,编了半天还是一团乱草,委屈巴巴的样子笑死我了!】
【真的假的?还有这回事?我怎么没看到?】
【 1!求回放!想看阴总编草编!】
一开始老粉没把这话当回事,可看着肖玲编草编的样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 以前她直播时,眼里总是满含光亮,编完还会笑着跟大家互动,分享编织的小技巧;今天她虽然也笑,可笑容里总带着点淡淡的落寞,连说话的语速都慢了些,互动也少了许多。
【好像…… 真的是因为阴总裁不在?之前他俩一起直播,气氛甜得我想尖叫,现在主播一个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啊…… 好遗憾,以后大概再也看不到直播间里的“弟弟”了吧?】
肖玲没看弹幕,只是专注地把最后一根青草的顶端插进小狗肚子里,轻轻扯了扯,确定结实了,才把小狗举到镜头前,声音依旧温柔:“好了,这只草编小狗就完成了。大家的进度怎么样?有没有学会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青草,又补充道:“直播间里有各种草编手工艺品,都是村民们一起编的,质量有保证,大家喜欢的话可以直接下单支持一下。”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期待下次和大家相逢。谢谢大家,再见。”
关掉直播,肖玲盯着手里的草编小狗,往日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 —— 那时他蹲在她旁边,手指笨拙地捏着青草,编到一半就皱着眉把“作品”揉成一团,委屈巴巴地说“怎么这么难”,最后还是她耐着性子帮他编了一只,他才开心地揣在口袋里,说要留着当纪念,走到哪儿都带着。
她轻轻抚摸着小狗的耳朵,眼神变得格外柔软,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惜啊,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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