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起，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打在纪言脸上，脸上的绒毛根根分明。纪言悠悠转醒，抬手挡住了阳光，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晃神了一会，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这么晚了。窗外的喧闹一声高过一声，听到纪言有点头疼。这一觉睡的意外踏实，没有像以前一样一点声响就被吵醒。他缓缓起身洗漱，换了身衣服后推开房门。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纪言瞬间清醒了很多，他的目光微微一顿，落在纪衍身上。纪衍应该醒了有一会了，他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眼神虚虚的凝视在空气中的某一个点，他身上还穿着不合尺码的旧衣服，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的模样仿佛是一尊久置的雕塑，精致的花纹被打磨地黯淡。听到脚步声后，纪衍无神的眼眸闪了闪，轻飘飘地看向纪言。
纪言心间一颤。他下意识转移了视线，手在身侧抓了抓裤子，他清了清嗓子，不是很自在的开口：“你怎么醒这么早？昨晚睡的还好吗？”
纪衍幽幽地看了眼客厅挂着的时钟，时针煞有介事的走到了十一点。
“嗯，早安。昨晚睡得挺好的。”
纪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顿时感觉有点窘迫。耳根浮上一层浅浅的红，他把握成拳的手放在嘴边，嗓音卡了卡才说：“呃那个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出去吃吧顺便去把衣服什么的买了。”
纪衍盯着他的耳朵，一声不吭跳下沙发来到餐桌边。纪言跟着他的脚步，发现餐桌上有一个碗，上面简陋的拿了一个碟子盖着。纪衍在纪言的注视下打开碟子，里面是一碗番茄蛋花面，红彤彤的番茄与金灿灿的煎蛋交相辉映，中心的葱花缀上一抹翠绿。纪言不自觉咽了咽，他摸了一下碗边，还温热着。
“你什么时候做的？”纪言略带诧异地问。
“在你醒来半个小时前吧。”纪衍从厨房拿来筷子，递给纪言。
纪言接过，他拿筷子夹了一小口面送到嘴里，尽全力忍住了脸上的抽搐。他费力咽下那一口面，挤出了一个微笑：“好吃。”
纪衍也不说话，就盯着他。
纪言对上他有点期待又不自信的眼神，立马又夹了一口面，煞有介事的猛嗦起来，房间里充斥着纪言嗦面的声音。
这下轮到纪衍抽抽眼角了。他知道他做饭水平堪堪及格，几乎只能落得个“能吃”的评价。虽然纪言嗦面嗦的特别狠，但他之前在黑市摸滚打爬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纪言的任何微表情都被他狠狠抓住。纪言让他不要太拘束，但毕竟纪言给了他一个家，他也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为纪言做些什么。
只是技能点没点满，初心是好的，做出来的东西却不太友好。
遐想间纪言居然已经把一碗色香味不全的面扫荡干净了，纪衍微微诧异，自己这手艺还真有人甘之如饴地吃完。他准备把碗接过，这时纪言有了上一次抢活失败的经验，手一收就把碗往自己怀里捞，残汤差点溅到他衣服上。纪言跟个护食的小狗一样，紧紧抱着碗：“上次碗被你洗了，这次你做饭我来洗，很公平。”
纪衍有点好笑，自己那手艺还能有这待遇，没打死他都不错了。
纪言站在洗碗池前，哗哗的水声掩盖了纪言稍稍羞赧的心情，他在心里狠狠鞭策着自己。
“这不是你捡回来的人吗？！怎么第一天就让人家这么伺候你。好歹你也是个哥哥啊！”
跟纪言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阴沉着一张脸狠狠推了一把另一个纪言小人，凶狠地盯着他。
另一个小人也不甘示弱，他反手抓住了凶狠小人的领子：“你以为你好到哪去？！捡人之前也不知道看看余额，捡了人连东西都没买好，还委屈人家穿你那洗了八百次的破烂衣裳，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那还不是因为事发突然！不捡他看他冻死在巷子里吗？！”凶狠小人立马反驳。
这是纪言感觉衣服一角被人扯了扯，他回头看见纪衍站在他身后，眼睛盯着池子里快要满溢的水。
“你洗了五分钟了。”
“一个碗。”
纪言耳朵一红，立马转过去，手上轮出了火星子，三下五除二把碗解决了，然后拿挂在一旁的抹布擦了手，他把手放在纪衍肩头，一边笑一边把他推出去：“好了好了洗完了，我们现在出门买东西吧。”
纪衍被他推着往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轻轻扬了一下，毫不犹豫顺着他给的台阶大踏步向前走。
纪言带着纪衍来到附近的商圈，14岁的男孩处于一种半尴不尬的年纪，去童装店勉勉强强去男装店又有些小题大做。他盯着纪衍思考了好一段时间，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他。
纪衍拉着纪言去了男装店。
纪言心里悄悄笑了，想着这个年纪小孩子还是要面子。
没过多久纪衍就拿着几件衣服过来了，纪言一看都是款式很简单的衣服，纯色的几件上衣跟纯色的几条宽松裤子。纪言上去摸了下衣服，发现都是比较粗糙的布料，再看了下衣服缝合处，统一的都有些线头。他一看价格，基本都是五十块以内。虽然做工粗糙了些，但是这些衣服在同价位商品中可以说是很出彩的了。他心下一动，想着纪衍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多服装里挑到性价比高的衣服的。他按下心里升起的惊异，让纪衍换衣间去试试衣服。
纪言在换衣间门口看了会手机，没一会纪衍就出来了，纯色的上衣略大，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微微长的头发被他全部捋到脑后，露出了消瘦的锁骨，少年人略带柔和的线条已经初见凌厉，流畅地没入宽松的衣服下。轻薄瘦削的身材隐没在衣服中，似乎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来。裤腿出还堆叠了一小块布料，有点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但纪衍身上打磨出来青涩的凌厉又把这股幼稚感中和了不少。纪言轻轻皱了下眉头，叫来服务员问：“这已经是最小码了吗？”
“是。”纪衍在服务员出声前说。
“那你确定就买这几件了？”纪言问他。
“嗯。”
趁着纪言买单的间隙，纪衍接过服务员打包的衣服。等纪言回头准备拿购物袋时，看到纪衍紧紧攥着袋子，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算了。纪言笑笑，带着他把日常必要的生活用品买了。
买完东西出了商场才看见如血残阳早已斜挂山头，掺了蜜的火烧云悬在天边，几只飞鸟穿云而过，勾起了几缕火红的尾。纪言转过头问纪衍：“你饿不饿。”
纪衍看了他一眼，硬邦邦崩出一句：“还行。”
下一秒，纪言听到了如天雷一般声势巨大的声音。发出者是纪衍的肚子。
纪言没忍住噗嗤一笑，拉着他走上了一条林荫道，他看着天边要坠不坠的悬阳，说：“我带你去吃面吧。”
“那家店我之前读高中就天天去，当时店里几乎没有空位，老板娘也很亲人，去那里吃饭的学生都特别喜欢跟她聊天。”
纪言说着说着声音柔了下来，眼眸染上火烧云的赤色，看起来柔和极了。他似乎陷进了蜜橘一般的夕阳，也陷入了似蜜糖一般的过往。
“老板娘的儿子当时跟我同班，他座位就在我后面，下课时老喜欢拍着桌子约人去他妈妈店里吃饭，我就老是被他扯过去。有一次考试考差了，他喝的有点多，勾着我的肩大着舌头说他以后一定会开家大公司，挣了钱到处去包养小白脸。”
“那时候我就笑他我说有钱了可别忘了我这好兄弟啊，有福同享有难你当。”
说到这，纪言垂下了头，眼里暗淡了一瞬。后来他这个兄弟高考失利，被他妈妈送去另一个城市复读了。复读决定的突然，走也走的突然，没有一点预备。他现在还有点后悔没来得及跟他好好告别，说一声发达了注意卫生别被小白脸做局染病了。
纪衍看了眼戛然停止叙述的纪言，看见他眼里淡淡的遗憾，便也不再追问。他紧了紧纪言牵着他的手，轻轻摩挲两下，权当安慰。
纪言愣了愣，随后爽朗一笑：“都是些过去了。前面一点就是那家店了，还真是一点没变。”
纪言带着纪衍进了拉面店，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瞬间抓住了纪衍的神经，高中生们的笑闹不断传入纪衍的耳里，烟火气和少年意气交杂不分，不突兀也不奇怪，融合的恰到好处，给这家不起眼的陈旧小店镀上一层专属特色。纪言去前台点单，纪衍环顾四周，店面不大，刚巧就这一小方空间，承起了不少人的少年意气。
老板娘在柜台算账，看到来人顿时眼前一亮：“哎这不是小言吗，最近过的怎么样啊，好久没见了哟又长帅了！”
纪言谦逊地笑笑：“哪有什么帅不帅的，十八早过了。林昀睦最近怎么样啊，怎么一声不吭就没消息了。”
“嗨，他啊，还不是考差了闹着要去复读。他决定的晚，本市又没有名额了，只能给他送去省外啦。他走之前还特地叮嘱我不要跟你们说，说等他回来要惊艳你们一把哦！”
纪言摇头笑笑。这小子就这样随性，哪怕不告而别。
“小言你们坐啊，呀这个小弟弟是你弟吗？长得好水灵哟。”
纪言带着纪衍来到一桌空桌，帮他把购物袋放下：“是啊，刚认的弟弟。”
纪言眉眼弯弯，笑意星星散散缀在他的眸中，弯起的唇沾染了温柔的底色。
纪衍看的出了神，等到老板娘敲敲桌边，把一碗面推到他面前时才反应过来。老板娘端详了一会纪衍调侃道：“看你哥看入神啦？你哥是俊的很哟！别发呆啦面来喽。”
纪言又笑着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说了什么纪衍完全没听清，他埋头吃着面，脑子里都是他哥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
吃完面后，纪言拉着纪衍走在路边，购物袋均衡分布在他们两侧。初秋的风带了些凛冽的凉气，路边树叶沙沙，路灯透过叶隙映在路上的光斑婆娑。秋风吹散了店里蒸腾的热气，也吹走了纪衍心里摇摆的心绪。他呼出一口气。
落叶纷纷。纪言眼里杂糅了细碎的灯光，轻轻笑着对纪衍说。
“我们回家。”
回我们的家。
其实纪衍拿的不是最小码。他知道他长的快故意买的大一码衣服。小衍你很懂事哦。[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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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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