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他不敢去见许昭,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昭。
而他躲着许昭对这几天,许昭也在躲着他。其实也算不上躲,只是两人平时的活动范围基本没有重叠,出了家门,一个去上班,一个去读书,除了回家八竿子打不着一个。
大学的住校生活十分松散,基本上不查寝。上大学之前他就知道许昭房子的位置,所以特意填了一个离许昭家近的高校。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更想跟哥哥一起住的,却没想到被许昭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理由是希望他能在大学里交到更多朋友,所以还是选择了让他住校。但是腿长在沈眠身上,他只要一没课就总是往许昭家里跑,许昭也拦不住,一来二去也就随便他了。
有时候他忍不住来得早了些,就蹲在许昭家门口,手上提着车厘子或者是橘子。许昭这个小区一梯两户,一年里能看见对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许昭每次都是公司里最后一个走的,等他到家时就看见一只小可怜坐在家门口等他回家。
次数多了,许昭就直接给他配了一把钥匙,方便他进出家门,以后他想什么时候来住就什么时候来住。拿要钥匙的那天沈眠激动地一宿没睡,翻来覆去地在手里把玩,似乎那把钥匙不单能打开哥哥家房门,也能打开他心中掌管“快乐”的闸门。
前不久他就对许昭旁敲侧击,打听到哥哥自从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眠那天的心情格外地好,好到许昭随意瞥了他一眼就忍不傻笑起来。
“哥哥找不到女朋友你就这么高兴?”许昭调侃道。
“嗯,因为我可以陪哥哥一辈子!”沈眠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出口的誓言坚定而又真挚。
说要陪哥哥一辈子的人却自从那晚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回来过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昭,而许昭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许昭身上的痕迹早就消了,沈眠之前挂在小阳台上的衣服裤子也早就被他给收起来整齐地放在衣柜里。
他们谁都没联系谁,谁都没有先开口。
—
浑浑噩噩度过一个月后,沈眠室友实在是忍不住了,之前沈眠不经常回宿舍住,他们都猜测他在外面有女朋友了,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同居呢!
结果上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情侣吵架还是怎么的,这哥们每天打完工回来就对着手机屏保发呆,室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打篮球他也跟没听见似的,喊了好几声才应。
综合沈眠近一个月的表现,他们的猜测——沈眠肯定是被甩了!不然怎么会整天魂不守舍,还对着手机上的屏保发呆,一定是在等女朋友给他发消息。
不管怎么样,既然能当室友那就有必要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拉他一把!
在室友的软磨硬泡之下,沈眠终于同意一起去操场打篮球。他们学校很大,男生宿舍距离操场还有一段距离,学校不让大家骑电瓶车,说是污染环境,当代大学生就应该骑自行车或者走路,既不污染环境又能强身健体。
室友们今天上午有选修,中午吃完饭后约他一起打篮球,他见时间差不多了换好衣服走到楼下,刚解开车锁正准备去篮球场,一名女生路过的时候突然在他面前倒了下去,他这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时刻牢记于心的当代好青年就像接住一个篮球那样顺手接住了她。
但是她可比篮球重多了!沈眠在心里不绅士地想。
没一会儿,上下楼的男生和路过的女生都前来围观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跟专了雷达一样,咻地一下就过来。
沈眠从小成绩就好,上台演讲的次数多如牛毛,但他被这多人当猴一样围观自然令他十分不悦,四周的围观群众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来。
“你说这女生好好的怎么晕倒了?”
“谁知道呢,估计跟这个男生有关。”
周围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环绕在沈眠耳畔,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这才强忍着没把人放在地上,冷着个脸等救护车。
当救护车好不容易赶到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把他也拽上了救护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病房门口了。
送佛送到西,人都已经送到医院了,他又不是医生哪知道怎么治。脚步一转就要出病房门,谁知道外面传来一阵如暴雨般急促的脚步声,他右眼皮跳了跳,出了病房门后,刚刚转过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可谓是相当的响啊!
沈眠猝不及防被人扇了一巴掌,他俊美的脸上先是出现诧异的神色随之又立马被愤怒取代。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平时看谁都冷淡的眼神里已经异常狠戾而吓人。就在他抬起手准备要打回去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背影突然站到了自己身前。
沈眠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他重重地闭上眼又睁开,身前的许昭并没有消失。
今天是星期二,他应该穿着白色的衬衫提着公文包去公司上班,而不是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袖T恤站在医院里。
许昭也没想到自己手腕不太舒服请个假出来看个病都能碰到沈眠。
一开始他刚刚从诊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准备给另一个男人一巴掌,他正想慢悠悠地装作路过顺便再吃一手瓜的,结果却看见经常出现在他家鞋柜里的那双黑色篮球鞋,顺着鞋子往上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沈眠!他怎么在这?
瞧这架势还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沈眠在学校过得还挺好的,现在一看,好个屁的好,都让当众人给扇耳光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打过沈眠一下,更别提打耳光了!
许昭一时气涌上头,也顾不得是两人之前的尴尬了,作为哥哥的那份责任感促使他立马冷着脸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下意识地将沈眠护在身后。
沈眠一看哥哥来了,脸上的凶狠一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白兔模样,捂着自己的右脸,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眼里满是委屈,拉住哥哥的手小声地说“哥哥,他打我。”
许昭也是气极了,一时竟也忘记甩开他的手,面对外人时,他们两兄弟怎么吵架都会不约而同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许昭把他护在身后,严肃地质问道:“你凭什么打他?”
对面那男人见还有人为他出头 ,一时竟也毫不犯怵,往前走了一步,一字一顿道“你怎么不先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沈眠正想开口解释,前来换药水的护士帮他解释道:“多亏了这位同学拨打120,不然里面的病人怕是有危险了。还有你们病人家属不要在病房门口吵闹。”
“听到了吧,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打我。”许昭背对着他,他自然又重新露出了獠牙,冷冷地盯着面前那个男人。
对方自知理亏见误会错了人,也十分爽快地道了歉。沈眠才不稀罕那句轻飘飘的道歉,比起道歉他更想给那个人两巴掌,但是哥哥在这里,他肯定是不会让自己这么做的。
许昭见没事了就把他的手给甩开,一看就是还为昨晚的事生气。
而许昭一时也拿捏不准哥哥的心情,安静地跟在他的后面。
出了医院大门有很多出租车,许昭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里没有铺软垫,他坐下去的时候疼得厉害,皱着眉往里坐了坐。见沈眠还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外,他顿时就没了在外人面前那般护犊子,冷冷扫过一眼,说道。
“站着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我请你上车!”
听见哥哥发话,沈眠这才敢坐上车来,这一路车里都十分安静。要是搁在平时兄弟两肯定早就开始聊东聊西的了,但是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盘旋在许昭的脑子里 ,要他彻底放下还需要一段时间。
下了车后,沈眠见许昭下车的时候有点踉跄,伸手去扶谁知道许昭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地往小区里走。
到了家后,许昭再怎么生气肯定也不会为此打沈眠,只是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他放下自己在医院开的药,转身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沈眠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擦药。
那个男人是真的下了重手,沈眠白哲的脸上到现在还赫然浮现着五枚手指印。说是要心狠,结果一看这伤,手更是轻柔地不像话,他凑近轻轻吹了吹,沈眠的脸红得就快看不出那五枚手掌印了。他一面还贪念着许昭的温柔,一面又忍不住往后退。
许昭见他一直往后退,伸出手把人拉到眼前。
殊不知这轻柔的动作在旁人眼里早就超出了哥哥弟弟之间的距离,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待到许昭擦完后,沈眠像只大型犬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他,那表情要多忏悔就有多忏悔,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一个以为哥哥还在生气,一个以为自己强迫了弟弟,无颜再面对他,他们两就这样两两相望着。
擦药的时候,距离本就很近,沈眠盯着盯着就忍不住垂下目光,看向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薄唇,曾经品尝过它的味道,就忍不住再次凑近。
近一点,再近一点。
就在快要得逞的时候,一直思想神游的许昭回过神来,看见沈眠近在咫尺的脸,又让他想起上月自己强迫他的事实。脸皮薄的他正着急起身,盘腿坐久了的腿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酸麻令他重心不稳地向前方倒去。
沈眠见他要摔到了也顾不得哥哥还在生气,一把搂住他的腰,但是他带来的冲击力令两个人都一头倒在沙发上。
窗外的烈阳照了进来,两个人的身体紧密挨着,隔着薄薄的衣服面料,许昭能清晰听见身下那个人的心跳声。
听了一会儿,他立马意识到这个姿势的不妥,腿一上一下地重新想支撑着身体,在这途中他的大腿刮蹭到一个滚烫的事物,这个事物他并不陌生。那天晚上的记忆还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这个事物是怎么贯穿的,他比谁都清楚。
醉酒后醒来的记忆一直断断续续的,现在这么一刺激,他猛地全想起来了,红着脸同手同脚地爬起来,飞快地跑回屋里。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少年人的热情总是很容易外露。
沈眠捂着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回到房间的卫生间里匆匆解决完后,见时间也不早了,自顾自地围上围裙开始做饭,饭菜香很快就传到了许昭房里。
随着锅铲翻炒的声音出现的是他的肚子叫,脑海里不是那些美味佳肴,而是在构想等下沈眠喊他出去吃饭时他该怎么拒绝才显得合情合理。
先不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单说就在刚刚他触摸到的滚烫的**,难不成……
不可能!
还没等他的假设说完,他就自己在脑海里把这个假设给pass掉了,年轻人火气旺很正常,再说自己匆忙之下也不一定是真的,有可能是自己饿出幻觉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逃避。
对!就是饿出幻觉了。他在心里默念一遍麻痹自己。
锅铲的翻炒声没一会儿就断了,水哗哗地流了一阵便一直没有声音了。
他忍不住凑着门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沈眠不会没有等他就自己吃饭了吧?
门在这时候骤然响了,门外传来沈眠特属的低沉而又带有磁性的声音,“哥,我先回学校了。饭菜在桌子上,你记得出来吃。”
“药……我看过了,你记得按时涂。”
“对不起哥。”
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弟弟,沈眠对许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在这个时间段,他绝对不会睡觉的,说不定就站在门口听他说话呢!
可是一直到他走到门口,许昭也没有出门喊他留下来一起吃,原来短暂的欣喜过后剩下的就只是绝望。
他沉默地换好鞋,走之前还紧紧地盯着许昭的房门不放,好像只要看得足够久,就能穿过门板看见里面的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许昭听见关门声的那一刻,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从小到大,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助而又茫然。
可沈眠不是数学题,他解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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