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好像没有攻击意图。”
宋长生被绑了十来分钟,没等到其他动静,忽然小声说。
“嗯。”宋舟觉应和。
“那咱们想办法下去吧,”两人被一条条水袖捆缚,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大概两层楼高,“去找她们。”
“等会儿。”宋舟觉语气有些严肃。
一听这话,宋长生本能闭嘴,警惕看向四周。
“怎么了?”她压低声问。
宋舟觉不答,只是深深吸下最后一口香灰,等那杆烟枪消失在她指尖,才道:“坐上头抽烟舒服,现在抽完了,下去吧。”
语气颇为惬意。
宋长生:“……”
服了,您是来度假的吗?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宋舟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耸了耸肩,“这袖子多软,荡秋千一样,难道你不觉得吗?”
说着,还伸了个懒腰。
你家用鬼袖荡秋千?用鬼袖上吊还差不多。
宋长生没话讲,扭头不看她,寻找下去的法子。
冢中万物多为冢主的意识所化,排外得很,但进冢时,大多只会有一层阻碍,比如一开始的假人,进来后,只要不作死,一般不会上来就碰上死局。
这鬼袖也确实没什么危险性。
宋长生左右扭动,从布茧中钻出来,有些晃荡,也不好借力。
她看了看高度,直接跳下去,落地时就地翻滚一圈,卸了身上的冲力。
“你也赶紧跳下来吧。”宋长生说。
跳个头。
宋舟觉掂量了下自己的身子骨,合理猜测这一跳就能让她魂归去兮。
要了老命了。
“你先找人去,”宋舟觉看累了,“我再躺会儿。”
宋长生:“……”
她也懒得搭理她了,找到楼梯后,就开始一层层探查。
等宋长生爬到十来层看不见人时,宋舟觉也歇够了,她摸出香炉,三拳大的香炉变形抽条,卡在后者腋下,把人磕磕绊绊送到了地上。
累挺。
现在连以前的能力的百一都使不出。
宋舟觉收了香炉,叹了口气。
能力不能力的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活下去。
她只能想到两条路子,要么把跑没影的魂魄找回来,要么走邪修的路子,比如采阴补阴之流。
前者是个大工程,后者也不简单。
但巧合的是,她一直想睡的人就是个极阴之体。
宋舟觉在两者之间摇摆了三秒,果断选择当个邪修。
强上是不太能够——上辈子或许可以,但现在她这点实力,都不够隗川打个喷嚏——那就只能色诱了。
这张脸长得还行,她临出门时从镜子里看了眼,眉高眼深,骨相立体,就是面色不好,跟十天八夜没睡觉似的。
养养就好。
宋舟觉定好了战略性目标,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对这个冢都多上了几分心思。
赶紧处理完,找到隗川,再大被同眠。
她抬头瞅了眼宋长生的位置,发现这孩子到了二楼,正往下走。
“发现什么没有?”宋舟觉问。
“没有,这些门都打不开,也不知道她们在哪儿。”宋长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说冢的形态变化很多,但大多依托现实,如果门打不开,那就说明这打不开的门后就藏着关窍。
但这关窍也太多了吧,这冢主是筛子吗?
“这说明开门需要达成某些条件。”宋舟觉说。
她领着人,来到一扇门前。
宋长生:“什么条件?”
“不清楚,”宋舟觉一挑眉,“但有个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宋长生想都没想:“现在是试不试的时候吗?”
难不成原地打坐等人来找?那这摆渡人也白当了,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
“什么法子,你说吧。”宋长生很有职业操守。
“倒也不用说什么……”宋舟觉走到宋长生身后,将手搭在后者肩上,“准备好了吗?”
“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那只手忽然轻推了下。
她听见:
“去。”
吐字轻得像一阵风。
是宋舟觉的声音。下一瞬,宋长生仿佛被这个字从万里高空砸了下去,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短短几秒,她好像死了又活了,意识还没缓过来,人已经瘫在地上,哇一声吐出好大一口黑气。
等回过神,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整个人又轻飘,又沉重。
好像人没了重量,但总有一股力道想要把她往下拽。
“因为你现在死了。”一道声音响在脑海中。
是宋舟觉的传音。
“什么?”宋长生没听懂。
“灵魂离体,奈何桥想把你引下去,所以你会感觉有什么拽着你,”宋舟觉听到了她的脑中所想,说,“只有半刻钟的时间,不回到□□,就真死了。”
语气极其平淡,似乎这缺德事不是她干的一样。
宋长生后知后觉自己被坑了。
她想骂人,但宋舟觉没给她机会。
“你□□还在我手里。”
宋长生:“……”
她憋闷:“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看见门没有,试试能不能从里面打开。”
宋长生依言照做,径直走向门,却没摸到门把手,推也推不开。
“不行。”她说。
宋舟觉:“在房间里翻翻,看看有什么线索。”
宋长生这才打量屋内。
只有一张床,一张小凳,地上铺的是杂草,角落堆着镰刀锄子等农具。
宋长生翻找片刻,什么都没发现,连一丝残念的波动都没有,只有稻草满天飞,扬起尘灰气,让她想到乡下非农收季节的稻谷房。
只剩带了点霉味的麸皮的味道。
“我翻完了,什么都没发现。”宋长生在脑海中说了这句,却迟迟没等到回应。
她在脑中喊人:“宋木寻?”
无人应答。
宋长生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她手脚霎时冰凉。
离半刻钟还有几分钟。
到底是个没入过几次冢的孩子,死线又离得这么近,难免慌张,因着没有肉身,连汗都没处发。
要怎么出去?
宋长生掐了下手心,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了眼门,忽然发现这门有了变化——
它变成了一扇再寻常不过的木门。
外头的光透过门缝,炫目得很,随着光的出现,暴晒过的草尘气也扑鼻而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酷暑农庄的小屋头,有人在里面避暑。
宋长生推了推门,咯吱咯吱的,听着很不牢靠。
里头的门栓是木制的,横在墙和门之间,防着外人进来。
宋长生卸下木栓,推拉了下,依旧开不开。
透过门缝,她看见外面还横着一道木栓。
似是有人把她锁在了屋头。
她折身回去,拿来角落的镰刀,将弯曲的刀身卡在门缝内,往上一挑。她听见木头落地的声音。
门开了。
有个人站在门口,是宋舟觉,脚边躺着她的肉身。
“哟,”宋舟觉说,“还挺聪明,我还想着把你的魂给拉回来。”
她走进来,问:“怎么开的?”
“刚刚这扇门变成了木门,”宋长生放松下来,丢掉手里的镰刀,“从外面栓住了,用镰刀挑开木头,就开了。”
她说完,想要回到自己的肉身中去,忽然又被扣住肩。
力道有些大,不像宋舟觉这么个病秧子能使出来的。
宋舟觉开口,语气莫名:“你这魂体……”
宋长生疑惑:“怎么?”
“有些熟悉,”宋舟觉眯了眯眼,“味道也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宋长生:“……”
刚刚孤身一人的害怕加上这句话语中的恐吓,惊得宋长生立马窜出二里远,表情虽然没变,但行为很诚实——她忙不迭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内,腿还在打摆。
一阵头晕目眩后,她甫一恢复五感,就听见宋舟觉笑得开怀。
“我还以为你真镇定呢。”她说。
宋长生意识到这人是在逗她,一阵无语。
无语的次数多了,甚至开始适应良好。
这种玩笑确实很像这个不着调的女人会放出来的屁。
宋舟觉走出屋内,信手丢给她一件东西,宋长生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那个她在老祖宗眼皮子底下偷来的香炉。
没等她问,香炉忽然抽条变形,绕着她的手腕转了三圈,扣在了腕骨之上。
“这炉子好歹也在祠堂里被供了百八十年,应该挺耐用。”宋舟觉闲闲散散倚在门上。
宋长生惊诧看去,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不稳:“这是……?”
“伴身物。”宋舟觉说出她的所猜所想,挑了下眉,“想来你应当是没有,送你一件。”
宋长生下意识握住了手腕。
宋家老祖是个极擅造化的人物,撒豆成兵、折叶为刃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她的后人也延学这一套,只是到不了老祖宗的水准,无法空手造化,于是大多会准备一个伴身物。
宋家后人人皆有之,由亲近长辈相赠,但宋长生特殊,她幼时离家,才回来不久,只囫囵学了些摆渡的基础知识和技法,更别说伴身物了。
“你怎么知道……”宋长生小心地摸了摸手环,触即生热,烫得她有些心软。
这人也挺好的,宋长生想。
谁知宋舟觉下一秒一张嘴,就打破了宋长生的幻想——
“你不是说你家人都死完了?死人能给什么伴身物,骨灰么?撒着驱邪?”
说完,宋舟觉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又笑得发颤:“让太奶助你一臂之力?”
宋长生:“……”
啧!
这种不尊生死的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在这一行上活这么久的!
冢都没解过几个吧,不然早被那些魂灵撕了!
宋长生合理猜测这人不受待见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这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你为什么送我这个?”说完,她意识到不对,“这是宗祠的东西吧。”
“那你还回去?”宋舟觉缓了笑声,抬抬下巴。
宋长生把手背到身后,用行动表示答案。
宋舟觉轻笑一声,回答她上一个问题:“刚刚仔细打量了一下你的魂体,天资不错,要是后面我出意外了,给我夺舍一下。”
宋长生:“……”
看在手环的份儿上,宋长生决定忽略这女人的胡言乱语。
宋长生背过身,于是没看到宋舟觉淡下去的表情。
后者盯着女孩的背影,眉头轻皱。
这小孩的魂体,不太对劲,但很难讲,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可能是她上辈子渡过的魂,宋舟觉想,她现在少了快一半魂魄,感知也不一定准。
算了,没什么妨碍,顶多算她俩有缘。
宋长生不懂后面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扭头问:“这房间有什么特殊?”
“看不出来,”宋舟觉又掠了眼屋里头,“可能是冢主去过的地方,也可能是故居。”
宋长生忽然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这个冢没有变化?”
她们破了门,进了“禁地”,一般冢都会放出些什么东西表示一下,恐吓一番。
宋舟觉:“可能是门太多,顾不上。”
她抬脚往前走,到下一扇门前。
“再开几扇就知道了。”
宋长生下意识后退两步:“这次你别想让我离体。”
“放心,我也没能力短时间用两次,”宋舟觉指了指宋长生的手腕,“伴身物不是有了,用那个。”
“强闯?”宋长生一愣,“会不会惊动冢主?”
“就是想看看什么程度才能惊动冢主。”
第一次是试探,第二次就可以动用武力手段了。
宋舟觉解冢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她不像寻常摆渡人那样让冢主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执念所在,就地释然,她更喜欢把执念摔冢主脸上,暴力教化。
很没有职业素养。
这解冢方式被隗川敲打过好几次,于是宋舟觉也学乖了,和隗川一起进冢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解冢,一个人单干的时候,就放飞自我。
反正她兜得住。
“放心吧,出事我担着。”宋舟觉说。
宋长生见她这么笃定,到底是把那句“你拿什么担着”给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老祖也在冢中,不会有什么大事。
宋长生摸向手腕,手环抽条成一柄尖刺,她握住一头,另一头猛地朝门劈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香炉质量太好,宋长生这三脚猫功夫都能使出不小的威力,门上裂出一条缝,丝丝缕缕的黑气往出冒。
“成了?”宋长生一喜。
下一瞬,黑气汹涌而出,巨大的冲劲将她连人带刀冲出十丈远,尖刺劈头落下,深深戳在耳侧,断了她一绺发。
宋长生瞪大眼,惊出一身汗。
“出息。”宋舟觉的声音响在不远处,宋长生支起头,看见那人站在没被冲击到的地方,一脸幸灾乐祸,“你差点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自己伴身物弄死的人。”
说完,宋舟觉顿了下:“不对,不是第一个,我还知道一个倒霉蛋。”
宋长生绷着脸爬起来,并不想接她的话茬。
这种丢脸的事情没什么好交流的。
“门里面有什么?”她喊了声。
宋舟觉朝里看去,一愣。
宋长生见她反应不对,以为有什么发现,赶紧爬起来到门前:“怎么了?”
她探头看,只能看见一张朴素的石床,两床被子。
一只小猫摆件在石床一旁的小几上,活灵活现。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宋长生要往里走,被宋舟觉扯着衣服拉回来。
“别进去。”她说。
“啊?你发现什么了?”
发现倒是没有……
宋舟觉忽然深呼吸一口气。
就是认出来了一些东西、一些场景,某些记忆也随之复苏——
让她想起来了,这是谁的冢。
这是她的冢。
今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章[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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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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