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轿撵前脚离开,祁微云就撑起疲软的身体,强撑起来打水。
内侍大概是被吩咐了什么其他的事情,不在院子里,祁微云勉强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听那些冷嘲热讽。
梧桐轩虽然又小又偏,但胜在小而精致,该有的都有。他腿有些不听使唤,即使房门到井口的距离并不算远,但还是走得很慢,用了很久。
肌肉的酸痛让他不得不坐在井边歇一歇。可也没歇几口气,就感受到股间的黏腻。
如果不快些清理了,大概又会发热。
他强撑起来,开始打水。前几次都因为中途脱了力,原本升上来一半的水桶又砸回了井底。
这次他咬着牙,憋着一口气,总算是把那半桶水提了起来。
已经入秋了,那井水凉得祁微云一激灵。
再也没有力气将水桶提到屋内了,反正院子里也没有别人,祁微云散了衣袍,将帕子放进桶里沁了沁水,便开始擦拭身上的痕迹。
每次帕子接触皮肤,他都得做好心理准备,可准备得再多,也还是会冷得一颤。他以为这些日子都快习惯了,当冷帕子带走他的体温的时候,他又发现,他不是习惯了,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听下人说闲话,说宫里最受宠的贵人,有个大得吓人的池子,那池子里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温泉,常年温热,还很养人。贵人沐浴得要十几个侍从服侍,要在水里洒各种珍贵的药材和新鲜的花瓣。这样与其说是沐浴,不如说是疗养,会将美人养得更美。
和现在站在木桶前,用凉井水擦身的祁微云简直是天差地别。
算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贵人,他,不过是李恪养着玩的一个娈宠罢了。
他自我安慰着。
渐渐的,身体也适应了井水的温度,他擦拭得也快了些。
他得赶在内侍回来前,回到屋子里去,不然又要听上一段难听的羞辱。
事与愿违,内侍下一秒就推门进来了。
喜礼原本是拔尖的那批内侍,是要去伺候皇上或者宠妃的,他甚至为了能被选上,花光了家底去讨好选人的大太监。谁曾想,却被指到了离皇上最远的梧桐轩,来伺候这个无名无分、靠着身体魅上的病秧子。
他本就窝火,谁知道这个病秧子还不识好歹,和皇上大吵一架,几次三番惹皇上不快。都以色侍人了,还不知轻重,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娇贵的丞相次子呢?
若是祁微云懂事一些,哄得皇上开心,他这个做内侍的也好过,还能在皇上面前刷个脸。可偏偏祁微云对皇上从来没有好脸,皇上不高兴,大家都不高兴。
这病秧子被抄了家,身上也是没有一分钱,连油水都没得捞。喜礼只觉得自己上贡给大太监的银票打了水漂。反正祁微云和皇上关系差劲极了,如果不是那副身子还看得过去,皇上大概都不会来梧桐轩,所以喜礼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祁微云,料这个硬骨头病秧子就不可能去找皇上告状。就算是告了状,皇上也不一定会帮他。
他一踏进院子,就看见祁微云在那里擦拭,开口就是:“陛下的恩赐,你却这般不识好歹,前脚陛下刚走,后脚你就这般着急的清洗。”
下垂的眼睛斜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祁微云的身体:“都卖身子了,还穷讲究,不知道在清高些什么?”
祁微云全当听不见,自顾自的擦洗。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和那个内侍争吵,也不想和这种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他不是从前那个别人一说就急的小少爷了,家破人亡的这些日子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
有些人的恶语相向,就是为了激起你的愤怒,将你变成被情绪控制的怪物。
该清理的都清理得差不多了,祁微云拢上衣袍,转身就往屋里走。
“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喜礼在身后尖着声音怒骂了一段祁微云听不懂的方言。听不懂,但祁微云知道一定很脏。
他微微回身偏头问道:“喜礼公公还有什么指教?”他嗓子沙哑,声音也小,喜礼以己度人,以为祁微云也在骂他。
骂骂咧咧地就过来,他倒是不敢动手,毕竟祁微云皮肤白,又容易落下痕迹,若是被皇上发现了,他就真的完蛋了。气的牙痒痒得又动不得,只能咬着牙假笑:“陛下仁慈,派来太医来给你瞧瞧,你收拾利索了,就去躺着吧。”
听到太医,祁微云脸色一下就垮了下去,连带着看喜礼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杀意。
“哼,那样珍贵的药材熬的药,你说倒掉就倒掉,真是不识好歹。你这破身子也就靠药续着了,还嫌药苦不吃,真是好笑。”喜礼挖苦人的时候,面部会扭曲在一起,像是祭祀时巫师带的鬼面,看得祁微云恶心。
他就是想多活几天,才倒掉的药。
不知道李恪那个蠢货是怎么想的,居然在他的药里加那些要命的虎狼药。李恪明知他年少时研究过毒物,又因为从小体弱,多少有点久病成医,还在药里动手脚,是生怕他不知道他下毒吗?
转念一想,那药其实也有催情的功效,说不定这个狗皇帝就是满脑**,让太医给他下药,能在床上得趣些,却不知道这药对久病的祁微云是催命的。
“我知道了。”他淡淡的应道。
说完也不管身后怎么破口大骂的喜礼,转身进了房间。
他将床上的帐帘放下,把头埋进被褥里。
因为李恪常来,一来就是往床上走,所以准备的被褥都是极好的,大约是这屋子里最好的东西了。
李恪不在的时候倒是便宜了祁微云,至少也是让祁微云能睡个好觉。
那个被李恪用来折腾他的银簪子就插在窗口的花瓶里,有风一过,铃铛就开始发出讨人厌的声响。
被铃铛声吵得睡不着,祁微云攥起枕头就往窗户边丢,想将那花瓶连带着簪子一起砸倒。
谁知却正好砸在了进来请脉的太医身上,给太医吓得马上跪在地上请罪。
祁微云揉着额角从床上坐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周太医请起吧,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他只是讨厌李恪,讨厌把祁微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李恪。
这个周太医是常年给李恪请平安脉的太医了,算李恪的亲信。他清楚的知道皇上对这位祁公子的态度,丝毫不敢怠慢。
太医搭脉看了许久,脸色越来越差,竟然有几分胆怯,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去跟皇上交代。
越治身体越差,这真的不会被陛下活剥了去吗?
祁微云也看出了太医的为难,劝慰道:“我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与太医无关的。”
若是陛下也这么想就好了。周太医又抬手擦了擦汗,看着祁微云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祁公子前些日子的药?”
祁微云眉头一动,眼神却飘忽着,张口就是:“太苦了,不想喝。”
“这怎么行啊祁公子!”周太医就差给祁微云跪下了。
皇上那边太把祁公子的身体当回事,祁公子这边又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为什么要为难他一个在中间夹着左右为难的苦命太医啊!
“祁公子,那药臣重新调过,真的不苦!”周太医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良药苦口,祁公子您久病,那药能治病,口中一时的苦涩总比一身的病好啊!”
祁微云道理都懂:“太医,久病之人,难道不该禁欲吗?”他若有所思地点周太医,企图唤醒一丝太医的良知,让他把药里的虎狼药换掉。
周太医闻言,马上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久病之人要养气,禁......”话还没说完,马上又面露难色,他注意到了祁微云身上的痕迹,这事很显然并非祁公子所愿。
可劝皇上禁欲,他只是一个太医,他不敢。
愧疚不已的周太医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了个药膏,给祁微云:“这是臣调的化伤玉露膏。”
看周太医这个反应,祁微云就知道,那味虎狼药是去不掉了。
他微勾嘴角,接下了周太医给的药膏,勉强笑道:“多谢太医了。”
周太医心里也知道,这不过是马后炮罢了。
“祁公子下次莫要再倒掉药了,”周太医还是得劝:“臣再调一调药方,保证不苦了,就劳烦公子下次还是乖乖吃药吧!”
周太医以为自己苦口婆心、忠言逆耳。
在祁微云眼里,就是李恪给他下了死命令,让太医劝他喝了那催命药。
他突然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为了再多苟活那一时半刻?又有什么意思?
释然一笑:“我明白了太医,我会好好喝药的。”
周太医这才松了口气:“臣再开些补气血的药膳,一边治病,一边还是得把身体底子补回来。”
病人肯配合吃药了,周太医也轻松许多,想着又补充了许多滋补的食物单子,干劲十足的,看起来真的要给祁微云好好医治一番的模样。
又给祁微云留下了不少外伤的药,周太医才回去给皇上复命。
送走太医,喜礼进来拿太医留下的单子,对着祁微云骂了句:“糟蹋这些好东西!”
没事微云宝宝,你以后沐浴就是皇帝亲自伺候,比贵人待遇好得多得多。
药不是狗皇帝下的哈,我们狗皇帝不是这种人。我们狗皇帝最多就是有点s属性,他不坏。
话说,有人看懂花瓶和簪子了吗?那一章本来是有3k字的,哈哈(笑得命很苦,也是真没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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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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