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李恪从不在梧桐轩过夜,今日去而复返着实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德兴将暗器坊的玩意张罗过来,李恪恰巧睡不着,就跟着一起来了。
这不来不知道,一进门,那本应该守门的内侍不知在哪儿睡着,连李恪进门时的通传声都没听见。
李恪就这样畅通无阻的进了屋,掀开了那纱帘。
床榻上的人并没有被外头德兴搬东西的动静惊扰美梦,白皙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他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么温顺无害的祁微云了。
手不自觉的就抚了上去。
烫手。
指尖传来不正常的温度,李恪这才惊觉这人是夜里发起热来了,立马慌忙地出去让德兴召太医,又命人去把梧桐轩伺候的下人全部召到院子里。
侍卫给李恪搬了把太师椅,他就这样坐在院子里,一边等太医,一边审内侍。
在屋里睡得迷迷瞪瞪的喜礼就这样被御前侍卫像是拎小鸡仔一样从温暖的床上拎起来丢到了冰冷的石板上。
本能地求饶,将过错都甩给祁微云:“皇上饶命!祁公子不喜欢奴才们伺候……”
如果李恪是个听得进去借口的皇帝,就不会传出那性格阴晴不定的臭名声了。
喜礼的板子是直接在院子里当着其他所有在梧桐轩里伺候的下人面打的。
怕惨叫声惊扰病中的祁微云,李恪还特地命人将喜礼的嘴死死地堵上了,喜礼那才是真的懂了什么叫做有苦说不出。
没说到底要罚多少板子,那什么时候停都全看李恪心情,很显然,此时的李恪心情不算好。
生生给人打瘸了,李恪才叫人停了手,将人打发去挑粪。
那挑粪是气力活,喜礼一个阉人,又被板子打掉了半条命,真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就这个结果,喜礼还得趴在地上千恩万谢,感谢万岁爷饶他一命。
但喜礼不敢再辩驳,他怕再审下去,他苛待祁微云的事情被抖落出来,今夜这如同阎罗般的陛下能将他凌迟处死。
“太医呢?也是这般睡死在了太医院不成?”李恪不耐地皱着眉,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下面的人光听这声音都吓得不敢抬头。
这梧桐轩地处实在偏僻,离哪里都远,更何况太医院。太医又不比得李恪能坐轿撵,全靠两条腿倒腾,跑过来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两腿打颤。
一把老骨头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拉到内室去诊脉。
老太医抖这胡须,搭完脉象,注意到祁微云手腕上有淤青,又粗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外伤。
来了四个太医,周太医是最后一个上前诊脉的。
四个太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敢先开口。
坐在床榻前的皇帝陛下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犹豫,不满地开口:“诸位太医不如先治治自己的哑病再出来行医?”
这一下把几个太医全都吓得跪在地上准备喊:“陛下恕罪。”
这一呼还没喊出来,李恪食指压在唇上,拧着眉头横瞪他们一眼,又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宽大的衣袖一甩,从床榻上起来去了外间。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都听懂了皇帝陛下的指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跟着李恪去了外间。
内屋只留了一个侍女给祁微云用湿帕子轮换着敷额头降温。
外间的太医们一番商量,最后还是周太医出来给这位脾气差得吓人的皇帝陛下回话:“陛下,祁公子应该是受了寒,这才在夜里发起热来。”
这当然只是最浅显的原因。
李恪歪着头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边缘,那茶盏并不小,可捏在李恪手里却显得像个玩具似得。
“德兴。”他压低声音喊道。
屋外的德兴马上应声。
“把照顾的内侍给朕喊来,让他给朕说道说道,这一天都干什么了,怎么就受寒了?”声音阴恻恻的,德兴不敢耽误,赶紧应了话。
周太医想起下午和祁公子的对话,下午看着还算康健的人,晚上烧得人都糊涂了。
这还是碰巧万岁爷来了给发现了,那些向来踩低捧高的内侍,今日逮到了偷懒,那往日是不是祁公子烧起来都无人知晓。
到底医者仁心,周太医几番纠结,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开了口:“请陛下恕罪,臣斗胆,祁公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承宠。”话音一落,其他几个太医甚至都不敢看他。
他叩首在地,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庞滴落在地板上。
整个屋子刹那死寂,周太医看不见陛下的脸,安静得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下一秒要身首异处了。
还好他还尚未娶妻生子,不至于牵连家人。
“继续说啊?然后呢?”李恪等了半天下文也没等到,困惑的声音从周太医头顶传来。
周太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又重新流过了脖颈,脑袋保住了。他慢慢地支起已经僵硬的身体,给好奇的皇帝陛下回话。
“陛下,祁公子本就有弱症,再加上心中郁结,这种情况下,再强行承宠只会伤及根本。”他有注意到祁微云身上的淤痕,认定这是陛下强人所难所留下的。倒是真没想过事实是祁微云身上容易留下痕迹,而他们的皇帝陛下又天生有力。
“臣以为,应该以调理为主,药物为辅。只有先养好身体,再才能治病。再温和的药都是伤身的,若底子养不好,再怎么治都是无济于事。祁公子如果以现在这个状况继续下去,怕是活......”周太医说到这里也是一顿,偷偷瞄了眼陛下的脸上,确定对方没有要他脑袋的意思:“怕是活不过三十。”
果然,听到活不过三十这句话的皇帝陛下明显慌了神。
“陛下,照顾祁公子起居的内侍带来了。”德兴在门外头小心地回禀。
“太医院给朕拿出个完整的法子来,饮食起居都列个单子。”李恪冷扫了一眼这群太医,最后视线落在周太医脸上:“这么偌大个太医院,竟然只有一位太医有真才实学不成?”
剩下没敢说话的太医瞬间抖如糠筛。
太医们被留到了一旁商量对策,刚刚被陛下那样冷嘲热讽一番,现在都卯足了劲展现自己的真才实学。
德兴带了内侍进来。
一看,熟人。
“这梧桐轩,竟只有你一个下人?”李恪也是没想到。他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真没那闲工夫安顿宫人,后宫事务向来是郭太后安排的。
喜礼刚挨了板子,还没来得及出梧桐轩,又被德兴给带了回来。
他知道今天这遭是逃不掉了。
里屋传来一声嘤咛,李恪也不管跪在地上的喜礼了,径直进了里屋。
祁微云身子滚烫,即使是侍女不停在换帕子,李恪坐过去握着的手都快赶上冬日里的汤婆子了。
“太医呢?滚进来!”皇帝陛下也顾不得打扰了床榻上的人了,一声怒吼给太医喊了进去。
“就这样由着他烧着?都快烧成傻子了。”李恪捏着祁微云的手不自觉的握紧,迷糊中的祁微云被捏的不舒服,小声地呢喃:“娘,我没事,你别着急。”
一会儿又不知道梦到了哪儿:“我不吃那苦汤,吃了也没用。”
李恪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祁微云的前胸,用着谁都没听过的怪异温柔语调哄着:“不吃也得吃,你若不吃,就不让你去玩了。”他笨拙地学着以前的徐夫人。
显然烧糊涂的祁微云很吃这套:“不行,我得出去......”祁微云即使烧得这样糊涂,也会因为不能出门很难过地小幅度摇头:“我要去灵月苑,我答应了给他带城南的酥饼的......”
灵月苑是从前丞相家的一处别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离李恪长大的行宫近极了。
这话让李恪一怔。
他喉头一哽,竟不知道要说什么。还好祁微云很快又睡了过去,没再梦呓。
太医开好了方子,德兴一路亲自盯着抓药熬药,紧赶慢赶地端了过来。
喂药这事,德兴可不敢越俎代庖,将药端来了,就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带着屋子里的众人退了下去。
那药闻着就苦,连李恪都忍不住皱眉。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他将人半扶起靠在床头,又给人后腰压了个软枕。
李恪端起药碗含了一口,低头就欺了上去。
黑苦的药汁在嘴里呆得越久,就越是恶心。对方也感受到了,微弱地反抗着,却被更强势地一方按住。
那药汁在两人之间一番来往,最后还是被我行我素的陛下占了上风。
一滴未洒。
很显然德兴没料到皇帝陛下是以这种方式喂药的,只准备了小勺,没有准备给皇帝陛下漱口的清水。
嘴里的苦涩怎么都散不去,气得李恪又去追着祁微云讨要说法。
直到嘴里充斥的不再是药味,而是喝过药后那回味上来的淡淡药香之后,睚眦必报的陛下才肯放过那让他满嘴苦药的罪魁祸首。
即使病得迷糊还要被人欺负的祁微云连讨要公正的力气都没有。无论是陛下喂来的药还是其他,他只能照单全收,从来没有拒绝的机会。
太医:拒绝医闹哈!
涉及看病的内容,纯属胡诌,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狗皇帝的脑回路是有问题的,先提示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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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寒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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