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从地平线升起，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洒落在人间，落在环海的群峰上。
旭日初升，将浑为一体的海平面和天际线分隔开，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汹涌的海面霎时波光粼粼，细碎的金光揉碎了荡漾在海浪中，锲而不舍地冲刷着沙岸。
夜色还未彻底褪去，勤劳的渔民还沉浸在短暂的梦呓，待一会才能起来。
此时这海岸渺无人烟，汹涌澎湃的浪花声成了这环境的唯一背景音，连吹来的海风都显得孤寂。
一只莹白纤细的脚踏进细软的沙，打破了这海岸的宁静。那双脚不带一点犹豫，扎扎实实地踩在冰凉的海水里，缓缓走进这片宁静的海。
海面缓缓上升到他的腰间，汹涌的海浪击打在他身上，溅起巨大的水花，力道几乎将他击倒。可他只是稳了稳身形，不带一丝留恋地往更深处走去。
走出了几十米，海水浸过他的下颚，水珠缓缓流下来，顺着他的柔和的轮廓再融入这片海。霞光照亮了他的脸颊。
这实在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白皙光滑的脸如雪，鼻梁高挺，嘴唇紧紧抿着，有些苍白。
只是那双平淡无波的眼底藏了太多情绪，刻骨铭心的痛楚久而久之变得麻木，像是在海洋中央被风吹雨打而渐渐沉沦的孤舟，变得死气沉沉。但风吹涟漪，仍能荡起表面的平静，露出破败的本相。
麻木而平静，空洞而无望。
他闭上眼，任重力带着他倒下，任冰凉的海水进入他的鼻喉。十几年对这片海洋的熟悉让他一浸入海水就下意识屏住呼吸，摆动四肢游起来。
但他克服本能，硬生生停下了动作，海水霎时涌进他的气管，压抑住骨子里求生的**，他缓缓落下，触碰到冷硬的沙地。
阳光刺破云霞，天地间霎时大亮，照亮了人间。刺眼的光芒映射在海面，无波无澜，无声无息。
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秒，一切都归于混沌。许多伴随着他短短十八年人生中恶毒的诅咒与咒骂涌入他的脑海。
——
“灾星，离他远点！”
“儿子，看到他千万绕着走！这种克死父母的灾星身上带着霉运！”
“别看他！我奶奶说他是坏人，是灾星，身上带着诅咒！会倒霉的！”
画面转到明亮的教室，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他怎么敢来上学啊？我看见他就害怕，白的跟鬼一样。”
“益同学，老师知道你不容易，但家长们都来跟我投诉，我也是没办法！”
“你个灾星，滚出和平镇！我们都不欢迎你，不喜欢你！”
……
不是所有人都配活着的，就比如他。
混沌中，黑暗里，一束光骤然破开水面，洒在沉睡的少年身上。一条流光溢彩的鱼尾划开水波，荡起层层涟漪。
那鱼尾华丽而夺目，如宝石般璀璨，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奇异的光芒。若隐若现的鱼鳍分布在修长匀称的手臂、劲瘦的腰身充满了原始的张力，结实的肌肉线条刹那绷紧，一把搂住了沉在水底的少年。
神明般秀美的面部轮廓闪耀着珍珠般圆润的光泽，一双冰蓝的眼睛宛如冻结的大海，闪耀着冷漠的光泽。
下一秒，冰冷的薄唇贴上少年没有生机的唇角，气体缓缓渡入少年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两唇分开，神明般俊美的人鱼一手抱着少年，向海的更深处游去。
*
益凡曾想过哪种方式死去最好。
割腕似乎是最容易实现的方法。但血有自凝功能，再来第二刀才能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昏迷，大脑缺血变成植物人。
上吊也可以，就是死状太惨了。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容易，不想离开之后在人间的尸体还那么凄惨。
毒药似乎是最快的一种方式，但他没有获得渠道，只能作罢。
他最终决定投入这片海洋，这个一直陪伴着他成长的地方。死后很可能被海中的鱼群吞食进腹，但他想了想，自己就应该融入这片海洋的，成为这片海洋的一部分，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
他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色还未亮，他就踏上了死亡的旅程。他不想麻烦任何人，他活着的时候那些人就对他避若洪水猛兽，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帮他收尸。
他闭着眼倒下时想：他这平凡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没想到他这一生未曾结束，事实上，才刚刚开始。
…
“喂，你看到他没有！”
“我刚才偷偷进去看了，这就是人类吗？长得比人鱼还漂亮，皮肤比三王子还白！”
“是啊是啊！就是头发的颜色太难看了，黑不溜秋的，好像河里的泥鳅。”
“小点声！有人来了！”
益凡在聒噪的嘀咕声中皱起眉，缓缓睁开眼，眼前繁复华丽的金色帘棚映入眼帘，整整愣了半分钟，他才迟疑着坐起身。
四周的装潢给人一种奢靡的感觉。金色的纱帘随着水流缓缓波动，像沐浴在春风之中飘荡。莹白的屏风上雕刻着花纹奇异的线条，色彩斑斓的珊瑚制成了工艺品，装点在屏风周围。流光溢彩的宝石镶嵌在吊灯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益凡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微微转头，贝壳里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进入了他的视野，摆放在不知名物质制成的床头柜上。
他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就是亮。各色宝石随处可见，彩色的漂亮石头也俯仰皆是，无不折射着漂亮的光芒。
他无神地看了两秒，全然没在意。在哪儿都一样，他只知道自己没有按所想的那样被鱼群分解蚕食，反而来到这个像是童话里的地方。
他起身下床，缓步走到屏风处。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见到他就停止了。
益凡定睛一看，发出声音的正是一些鱼虾，只是这些鱼虾都极其大，有半个他那么高，手里拿着剑，低垂着头。
纵使他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见到眼前一幕也觉得有些扯淡了。
他试探着开口，“你们好？”
默不作声，无鱼虾言语，头反而垂的更低了。
益凡也不在意，往屋外走去。那些虾兵蟹将无人拦他，很快就走出了门。
如果说屋内的摆设让他嗔目结舌，那走出门的那一刻就豁然开朗了。
一个宏伟壮观城堡拔地而起，高耸的哥特式城堡尖端几乎触碰到了水中的阳光。四根巨柱拥促着巨型城堡，四个精美绝伦的鲛人雕塑环绕着四根巨柱，悲天悯人的面庞让人心生敬畏。
四根巨柱后漂浮着略小一些的城堡，小城堡同样精美，其上雕刻着人鱼的花纹。林凡此时正位于其中一座小城堡之上。
成群结队的鱼群从城堡上空游过，却始终与城堡离着一定的距离，像是在敬畏什么存在。鲨鱼和鲸鱼也不时经过，益凡第一次如此近的观察到这些生物，他们庞大而美丽，在他们的映衬下，人类渺小至极。
但益凡只是看了几眼，宛如一片死水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漂亮的眼睛空洞而无神。他转身想回去，却骤然撞到一个怀里。
他一抬头，和一双冰蓝的眼睛对视，仿佛进入了一片冰冻的海洋。金色的长发柔顺地在水中飘荡，拂过他的耳畔。冰蓝色的鱼尾流光溢彩，轻轻勾住了他的脚踝。
“你醒了？”声音浩渺而空灵，在空中婉转地跳了一支舞，溜进益凡的耳朵。
他抬手搓了搓，脑海中忽然闪出一本书的内容——塞壬女妖的歌声诱惑着往来的水手，每当深夜或落雨的清晨，塞壬的歌声会更加魅惑空灵。
眼前的人鱼身形高大，一张神明般俊朗的脸几乎贴上益凡的发丝，完美匀称的身材恰到好处，在水中灵活的身姿宛如优雅的舞蹈。
益凡面上不动，“你救了我？”
“是啊。”人鱼看着很开心，眨眨眼睛像个讨赏的孩子。
益凡内心毫无波澜，心里想：多管闲事。
那人鱼绕他游了一圈，“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吗？”
“我要回去。”
人鱼俊朗的面庞似乎有些不解，“回去？你对我不好奇吗？”
“不。”
人鱼有些为难了，“可我救了你，你要报答我不是吗？”
益凡漠不关心，“没让你救我。”
人鱼的脸冷下来，像是有些生气了，语调也升起来，“你要报答我。你们人类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一件小事。”
他这才来了点兴趣，像死水里泛起一丝涟漪，微不可见，但极小的波动也难能可贵。
“你一条鱼…人鱼，我能帮你做什么？”
人鱼见他有了点答应的意思，藏不住的欣喜从眉梢跳出来，让益凡吃了一惊。
他垂下眸子，心神微动，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表达这么露骨的欣喜，那神情像是高兴极了，好像得到了什么珍宝。
人鱼清了清嗓，“我叫塞伊，是海底王国的大王子。”
他说着转了个优雅的圈，展示着他美丽的身姿。
美丽的人鱼忽然露出悲伤的神情，“只是最近我遇到了一些事。”
“我下面还有三个弟弟。最近我的父王马上就要退位了，要将王位传给我们四个其中的一个。”
“他们惯会勾心斗角，我争不过他们。”人鱼露出难过的表情。
他殷切的目光望向益凡，“我听闻你们人类善于政术，流传着九子夺嫡的故事。”
益凡明白了，这是让他帮忙夺王位。
只听人鱼空灵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我想让你帮我，让我那三个弟弟中的随便一人继承王位。”
益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