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莫吉娜营地。
充斥着血腥味的帐间,莫吉娜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地喘息了一阵,莫吉娜擦干嘴角的鲜血,给伤口涂上药。
平静下来后,莫吉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一脚踢开门,往一个方向去。
幽暗的牢狱内,益凡闭着眼,浑身上下都是伤,无一不在流着血,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明极快,可莫吉娜在上面涂了什么药水,剧痛无时无刻席卷着全身,刚刚愈合的伤口也会被重新撕开,不见一点好转。
阴寒沉重的锁链挂在益凡身上,精心设计的高度让他站不起身也坐不下去,痛苦地忍受着极刑。可明明受到了这样的对待,他却紧紧咬着牙,一丝呻吟声也不肯发出来。
莫吉娜一脚踢开牢房的门,抢过守卫手中的辫子,狠狠一鞭抽在益凡身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浮现,益凡的身体一晃,又因为锁链的支撑固定在原地。
痛苦的喘息声从益凡齿间发出,还没等这阵让人目眩头晕的阵痛过去,下一鞭已经抽了过来。
一鞭又一鞭,直到益凡的身体没有一块好肉,莫吉娜才停了下来,指尖轻柔地滑过益凡的脸,“多好看的一张脸,也怪不得塞伊会喜欢,还把最珍贵的蝶鳞放在你身上,对抗我的诅咒。”
“你瞧,”莫吉娜指尖抵上益凡的伤口,那道伤口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这伤好的多快啊。”
指尖在伤口游离,随后狠狠捻进皮肉,带着狠厉的怨恨,“他可真爱你啊。”
她话音忽然一转,“但恐怕,他要更爱他的国家。”
莫吉娜靠近益凡的脸,“你猜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不来找你,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的遭遇吗?”
她直起身,“他当然知道,只是不肯浪费救子民的时间来救你,你对他而言,就是个累赘。”
益凡闭着眼,一声不吭。
莫吉娜捏着益凡的下巴,“你以为不说话就有用吗?我告诉你,他根本不会来救你,你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
益凡却笑了,断断续续的笑声从他苍白的、染着鲜血的唇间溢出,“那麻烦你告诉塞伊,他要是干什么为了我放弃一百个人的蠢事,我才真的看不起他。”
莫吉娜愣在原地,半晌后轻轻一笑,对着门外吼,“来人!把我的药水拿过来。”
“是!”
没过多久,一个黑衣侍卫端着一瓶药水进来,那药水呈淡红色,莫吉娜看都没看就拔开瓶塞,全浇在益凡身上。淡红药水碰到益凡皮肉的同时,就发出灼烧的声音,缓缓愈合的伤口在药效下被撑开。
在这样剧烈的疼痛下,益凡只是死死咬着牙,不肯低下一点头。
“真是个硬骨头。”冷冷撂下一句话后,莫吉娜摔门走了出去。
安静的室内霎时只剩下益凡的喘息声,喘息几瞬后,益凡的眼皮缓缓睁开一条缝,那刚才送药水的黑衣侍卫竟然还待在原地。
益凡抬起头,眼神冷冷扫过他,想问他还待在这里想干什么,还没等开口,那侍卫兜帽下竟有泪光闪烁。
益凡愣住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没法仔细去看眼前人是什么模样,他努力地辨识着,想看看他为什么哭得那样伤心。
“益哥……”
听到那声音后,益凡闭上眼,忽然笑了,那是一个很安心的笑容,“你来了。”
蟹十八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没能保护好你。”
“你尽力了,我不怪你。莫吉娜太过强大,你不是对手。”益凡气若游丝,但坚定有力。
“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塞伊还好吗?”
说到塞伊,蟹十八立刻慌张地解释道,“莫吉娜说的不是真的,大王子没有当你是累赘,也没有不管你……”
“我知道。”益凡安抚他,又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没事,别担心。”
——
幽暗的山谷间,武概气喘吁吁地回头:“在这里休整!”
身后跟随的残军随之停下来,神色均是疲惫不堪,与白骨军周转了许久,不少虾兵蟹将殒命,活下来的不到四分之一。
武概喘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肩上昏迷不醒的塞斯放下,刚碰到地面,塞斯的眼睛倏地睁开,摆出了一个防备的姿态。
武概又惊又喜,“四王子,你醒了!是我。”
看清面前的人后,塞斯才放松下来,视线扫着四周,“我二哥呢?”
“武率正照顾着呢,还没醒。”
“人没事吧?”
武概犹疑道,“这……二王子吉人天相,应当不会有事的。”
塞斯急了,“他从白骨军中突围出来,身上遍体鳞伤,要不是为了救我,他……”
武概安慰道,“谁也想不到莫吉娜那么阴险,偷偷给你下了诅咒。”
半个时辰前。
莫吉娜手杖上的蛇头闪耀着绿色的光芒,整条盘踞在手杖上的蛇像是活了一样,吐着信子转向了塞斯的方向。
三叉戟仍旧在灼烧着塞斯的皮肉,可和发光的蛇眼对视的一刹那,他的后颈忽然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随后疼痛感传遍全身,塞斯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三叉戟。
在他身后的武率却清楚看到了一个蛇形的图腾缓缓浮现在塞斯后颈——这是莫吉娜诅咒的标志。
“塞斯,你真觉得我对你毫无防备吗?”莫吉娜缓缓转动着手杖,上面的光芒愈发夺目,光芒越亮,塞斯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来,把三叉戟交给我。”
话音刚落,塞斯身边的一具白骨缓缓接近他,伸手够到了三叉戟。触碰到三叉戟的那一瞬,白骨发出呲呲的声音,像是滚烫的热水浇在冰上,接触的部位熏得焦黑。
一根长鞭远远袭来,将白骨抽出去好几米,武概护住塞斯,“四王子,没事吧!”
塞斯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在剧烈地撕扯,耳边浮现喋喋不休的杂音,似乎在让他放弃,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四周的白骨无论怎么打,几秒后还是会锲而不舍地扑上来,除非碎成几块,武概武率的体力毕竟有限,时间长了完全不是莫吉娜的对手,对视之时从彼此眼中看见撤退的信号。
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塞斯,武率给他们断后,“哥,你带着四王子先走!”
“好!”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莫吉娜飞身袭向武概,反手去抢塞斯手中的三叉戟,被摇摇欲坠的塞斯躲开。
武概很快又缠上莫吉娜,“四王子,快走!”
莫吉娜毕竟修炼多年,不是武概能敌的,几轮过招后莫吉娜一掌打在武概身上,将人击出了好几米远。武概一口血喷出来,长鞭脱手落地。
塞斯神志不清,武概武率不敌莫吉娜,三叉戟不可避免地落到莫吉娜手里。一拿到散发着厚重威压的武器,莫吉娜毫不迟疑地解决塞斯。
在千钧一发之际,
铮——
“什么声音?!”莫吉娜的思绪骤然被打断,四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视线最终落在那堆被白骨层层包围的地方。
“塞洱?”莫吉娜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巨大的威压以那堆白骨为中心,一下子遍布海洋。莫吉娜喉头涌上腥甜,嘴角溢出血丝。没待莫吉娜下一步动作,层层白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四周震开,随后,莫吉娜视线中的一切开始结冰,冰晶一点点凝结在她面前。
莫吉娜眼神阴鹜,法杖一转,蛇头微动,喷出绿色的液体,将冰块腐蚀,清出了一条路。
面前空无一人,除了摇摇欲坠、等待发号施令的白骨。
在掩护塞斯一行人撤退之后,塞洱又陷入了昏迷,塞斯也意识不清,临走前,用奄奄一息的声音道:“把我三哥带着。”
把塞森带上路后,他们这才发现,这位王子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腹部生生剖开,少了三根肋骨,已经没了声息。
又一道惊雷劈下,蜿蜒的闪电将天空分成了几块,暴雨倾盆而下。
“轰隆隆——”
守在莫吉娜营地处的小鱼刚缓缓闭上眼,身体一晃,被惊雷声吓得一抖,瞌睡全没了。他摇摇头,精神一点后继续看守着大门。他手中握着的长戟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晃,他瞪了瞪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意识到了什么,对把门的其他人大吼,“地震啦!!”
地面在剧烈晃动,地上的沉淀物在大地深处的震颤下上升漂浮,海水很快变得浑浊,视线一片模糊,周围是慌乱的尖叫声,注定着今晚绝对不会是个安稳的日子。
莫吉娜警戒地站起身,“益凡看好了吗?”
“还在监狱里,已经派了重兵看守。”
莫吉娜颔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如擂,眼皮不停地跳,她又确认了一遍三叉戟被好好的封印着,这才安下心,“把他带过来,我亲自看着他。”
“是。”
很快,奄奄一息的益凡被拖进来,亲眼见到益凡,莫吉娜这颗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报!塞洱的军队攻进来了!正在和白骨军厮杀。”
莫吉娜咬了咬唇,“他还没死?!”
“我知道了,派人看好这里。”莫吉娜给三叉戟又下了一层禁制,她不敢碰那东西,自然也不能让其他人碰。临走前,她扫了眼声息微弱的益凡,给房间下了一层禁制,这才出门。
关门声响起后,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死掉的益凡缓缓睁开眼,看着莫吉娜离去的方向。
“二王子,你还能挺住吗?”武率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塞洱。
塞洱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刚从病床上起来,也比你强一万倍。”
“是是是。”见到眼前人还是熟悉的脾气,武率被骂了也很开心,连声应和。
“塞洱,你还没死,我以为那些白骨身上的毒够你死透了。”莫吉娜的声音由远及近,冷冽的视线落在塞洱身上。她权杖间的铜蛇吐了吐信子,眸间闪烁着绿色的光芒,四周的白骨军速度霎时快了一截。
“真是不巧,我命大,活下来了。”塞洱反唇相讥,“倒是你,命不久矣了。”
他话音刚落,莫吉娜斜后方传来一阵劲风,侧身躲开后,她眯起眼,“白瑞卓,你彻底投靠他们了。”
白瑞卓眉目间染上阴鹜,那双眼向来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此刻却仅剩下冰冷的杀气,甚至一句都没再和莫吉娜废话,一招比一招更狠。
莫吉娜一下下躲过,仓促间发声,“你应该恨的不是他们吗?要不是他们,塞森会以身为容器,练就三叉戟吗?若没有他们的教唆、引导,甚至是逼迫,塞森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他就是这样的人,有话从来不会说,他只会做。”
“别血口喷人了,我要是知道塞森这么多年一直在以身养戟,宁可替他一命。”塞洱手上没留情,冰刃和白瑞卓的剑一齐逼近莫吉娜。
莫吉娜被左右夹击,纠缠着武概武率的白骨军调转了方向,护住莫吉娜。
“这怎么办?只要这些打不倒的白骨挡在莫吉娜身前,我们根本碰不到她一根汗毛。”武概焦急道。
塞洱扫了他一眼,“这不是不止我们几个么。”
“啊?”武率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直到大地再次震颤,海水剧烈浮动,挡住莫吉娜的白骨军站不稳,一部分被从地上倒灌的沉淀物埋住,莫吉娜所在的地面裂开一条口子,同时,一剑从天而来,带着铺天盖地之势,直冲莫吉娜面首。
“大王子!”武概惊喜道。
——
层层防守的屋子外,一个黑衣侍卫匆匆忙忙走近,却被门外看守着的侍卫拦住,“你是干什么的?这里不能进,进了要砍头的!”
黑衣侍卫焦急道,“塞伊功力见长,莫老大快坚持不住了,叫我把人质带到那,不听指令的就等死吧!”
“这……”
“滚开!”黑衣侍卫推搡着门口看守的侍卫,强硬地闯了进去。
一路顺畅地闯过层层叠叠的机关,黑衣侍卫一脚踢向门——结果被弹出老远。
“我靠,这是什么?”黑衣侍卫小声地嘀咕着,黑色兜帽下,一双眼里满是震惊,“以我现在的法力,根本破不开啊!”说着他又揉了揉几乎没有活动过的右手。
正在塞斯苦恼之际,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从内往外开了。
房门口,两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看向塞斯,又对视一眼,蟹十八立刻飞扑向那个黑衣,大钳子蠢蠢欲动,要给他个了断。
“钳下留人!是我!”塞斯赶紧出声,他现在可是废了一只手,容易被蟹十八那大钳子夹死。
“四王子?”蟹十八连忙刹住车,“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益凡。你怎么也在这?白瑞卓还以为你失踪了。”
“白瑞卓?”一想到那个死人鱼,蟹十八就气不打一处来,“别说了,要不是他出卖我们,益哥怎么会到那个老妖婆手上?”
“咳咳。”益凡咳了几声,缓了缓后道,“我们去找塞伊吧。”
“你的身体?”
“没事。”益凡淡淡道。
轰隆——
巨大的冲击波将方圆百里夷为平地,一切生灵都没了声息。
在塞伊那必死的一击袭来的一刻,莫吉娜别无他法,只能用法杖去挡。蛇头碎裂的一刻,巨大的力量爆发出来,和塞伊的一剑相互抵抗,两股力量争执间,能量波扫向四面八方。塞洱和白瑞卓防不胜防,被强大的波动打出了十几米远,给地面砸出个坑。塞伊和莫吉娜两败俱伤,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损伤。
没了法杖的力量,白骨军僵在原地,缓缓倒下,化为普通的白骨。
莫吉娜奄奄一息,鲜血不停地从唇间流出,拖着身子趁乱离开。
“莫吉娜,别想跑,今天我一定跟你把帐算清。”匆匆赶来的塞斯眼睛通红,拿着三叉戟指着她,左手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腐烂。
“哈哈哈哈哈——”莫吉娜在此时却笑了,那笑容染着鲜血,带着些癫狂的味道,“你破不开禁制的,人鱼只要接触到三叉戟,皮肉就会腐烂,没有人鱼能使用它。没有它,就没办法把我封印,你们还是输了。”
“我不会死的,我还会卷土重来,而你们,永远也奈何不了我。”莫吉娜眼角有泪留下,嘴角弯着,带着残忍的味道。
“四王子,松手!你再碰就没命了!”蟹十八冲他喊道。
塞斯的整条胳膊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他再也握不住了,三叉戟应声落地,本就虚弱的人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塞伊身上都是鲜血,眼睛弯着,看着走向他的益凡,声音很轻,温柔又婵娟,好像能被风吹走,“你来了。我很想你。”
益凡身上也是遍体鳞伤,脸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脸色苍白,身形孱弱,好像又回到了塞伊最初见他的样子,甚至还要更瘦些,塞伊眼角湿润,缓缓化为了珍珠,尾音有些颤抖,“又瘦了,我食言了,没能养好你。”
益凡的脚步短暂停了下,他歪了下头,随即绕过塞伊,往塞斯的方向走去。塞伊一愣,心口有些酸楚,他想抱抱益凡,告诉他自己来晚了,但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坐起来都做不到,他艰难地把头转向益凡,语气可怜,“你在怪我吗?”
益凡没搭理他,他走到晕倒的塞斯身边,缓缓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三叉戟。
蟹十八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随后大喊:“益凡!这东西不能随便碰啊!”
“不能?”益凡随意晃了两下——三叉戟对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这是怎么回事?”
白瑞卓从坑里爬起来,“可能因为他不是人鱼,三叉戟伤害不了他。”
莫吉娜鱼尾瑟缩,缓缓后退,“益凡,有话好商量,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没待她说完,益凡将三叉戟刺入莫吉娜的心脏,三叉戟内蕴含着的巨大力量缓缓流淌进莫吉娜的心脏,“你废话太多了,我不爱听。你欠我的,我就当你还了。”
在力量即将耗尽时,三叉戟的轮廓逐渐变得透明,连带着莫吉娜的力量一同消逝。在化为灰烬的前一刻,莫吉娜怨毒的目光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塞伊身上,她开始狂笑起来,“好!塞伊,人鱼王国的下一任继承人,多么高尚啊。我以生命立誓诅咒你——再也无法踏入海洋一步!”
话音刚落,三叉戟连着莫吉娜一同消失在世界上。
一切归于平静。
这一切结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莫吉娜消失后很久,周围只剩下几个人的喘息声。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朝阳刺穿云层,落在海面,穿越了不知多少米的海洋,最后剩下一缕几近于无的光线。朝阳从地平线跃起,落在早起劳作的渔民身上。今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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