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若想的脸，肆珩明显愣了一下，再看向他的时候，那份审视就淡去了，甚至换成了微不可察的友善。
“在聊什么？”肆珩自然而然的弯腰，一把将段勉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语气轻柔。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方若想说的，他于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开口。
“珩哥哥。”段勉搂着肆珩的脖子，小手指向方若想，脆生生道，“这个哥哥问我，怎么讨好生气中的哥哥……”小家伙的记性出奇的好，一字不落的把自己跟方若想的对话复述给了肆珩。
方若想听着，只觉得无地自容。太丢人了！跟一个小孩儿争论谁的哥哥更帅，还……还被当面捅了出来……
他只想原地消失！
肆珩倒是没有什么让方若想更加羞恼的表情，只是略有一丝玩味：“你哥似乎不是那种会生气的人，所以我有点好奇，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方若想一愣：“你知道我哥是谁？”
这怎么可能？！若梦哥哥的存在，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啊？！
“你不是方若想？”
“我是，”他又是一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记忆中，他可从来没有跟肆珩产生过交集，唯一的一次，还是初见段勉的时候，那甚至都不能算是交集，只能说是见过一面。而且就现在看来，似乎除了方若想自己，他们俩谁也没意识到，那个时候他也在场。
“那就错不了了。”肆珩轻笑说，“你和你哥，长得很像。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三年前初中刚毕业的他一样。”
“我跟你哥是同学，小学就在一个班。那时候，他几乎天天带着你来上课。从早到晚，由春到冬，风雨无阻，成绩还一直稳居第一。”他看了一眼怀里的段勉，眼含怀念，“托你们的福，有段时间我也能带着小勉去上课。虽然有些迟了，你可能也没有什么印象，但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那段时光，无论是对肆珩，还是对段勉，都是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
方若想这才明白，原来肆珩口中的他哥，是方若幻，而不是方若梦。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肆珩这人也只是外表看上去冷淡，其实人挺不错的。
“不客气、不客气，”方若想摆手，“其实你们也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大到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那就也谢谢你了。”
如果不是肆珩对段勉的爱护，他可能并不会在花雾祠许下那样一个愿望，若梦哥哥也就不会出现了。虽然肆珩并不知道，但对方若想而言，却恩同再造。
肆珩只当他是客套，挑挑眉，难得开起了玩笑，调侃说：“真不知道的话……下次大考，让你哥放放水，叫我这个‘万年老二’登一回顶吧。”
方若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在肆珩看来，方若想和方若幻的关系就像自己跟段勉一样，替对方做主，或者答应什么条件，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这只是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
可方若想却沉默了很久。他心里明白，自己说的话，方若幻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看着他僵硬的表情，肆珩心中百转千回。早在方若想没有立刻应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但跟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开玩笑，他也是头一次，没什么经验，想不到却是直戳人家的肺管子了。肆珩想要补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幸好有段勉这个小机灵鬼在，及时开口救场：“哥哥，他的哥哥就是‘第一哥哥’吗？”
肆珩点点头，笑说：“对呀，就是那个小勉说长的很好看的‘第一哥哥’。”
段勉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转过头，天真无邪的看着方若想：“那你就是‘倒一哥哥’咯！”
方若想：“……”
这小鬼头绝对是故意的！
肆珩也明显僵了一瞬，轻咳两声，歉然道：“咳……不好意思，他被我惯坏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嗯，这小孩儿确实坏得很。
方若想佯装大度：“没事儿，实话实说嘛，你把他带的挺好，小孩子就是要诚实才好。”话是这么说，那两个‘好’却被他说的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肆珩看得出方若想眼底的憋屈，又看了看窝在自己怀中偷乐的小勉，眸中也滑过一丝笑意。
“那什么，依我看，你哥不像是那种会真生气的人，他的情绪波动很小，所以，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亏他还记得正题，只是这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方若想也并没有分享的**，于是含糊道：“就，一点误会。”
肆珩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真要道歉的话……或许，可以试着撒个娇？说几句软话？姿态放低一点。当哥哥的，心肠再硬，面对弟弟软乎乎的示弱，也很难一直板着脸。毕竟……”他用下巴蹭了蹭段勉柔软的发顶，神色温柔，“我就很吃我们家小勉这一套。”
“撒、娇？！”方若想瞳孔一缩，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自己对方若幻捏着嗓子说“哥哥我错了~”的画面……
咦，那还不如让他投河自尽。没想到啊，肆珩居然喜欢别人对他撒娇？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要回去做饭了。再见。”肆珩抱着段勉离开了。
“啊……再见。”方若想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方若想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如果若梦哥哥拥有自己的身体，那他们也会像肆珩和段勉一样亲密吧……
方若想依然想不到该如何跟方若梦撒娇，那不就相当于他在对自己撒娇吗？有病一样。
回到家里，方若想面对着镜子，努力调动脸部肌肉，想要模仿“方若梦式”的微笑。镜中的少年嘴角僵硬，刻意伪装出的笑意虚假又生涩。他拿起折纸条，想要装成方若梦给自己折幸运星。
刚拿起纸条，他就听见方若梦轻叹口气，自己动了手。意识与身体切断了联系，方若想亲眼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心头一酸，想哭，又想笑。
他回来了！
“哥哥……”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对不起……”
方若梦的手指微微一顿，声音却依旧温和：“嗯。为什么道歉？”
虽然是反问语气，但方若想听得出来，若梦哥哥其实并没有多少疑惑。他知道，哥哥什么都明白。
“因为……我今天没有放你出来，没有给你替我辩解的机会，所以哥哥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做了，真的，我保证。”
方若梦终于停下动作，他转头看向窗外，语气平和：“不，该道歉的是我才对，错的人也是我。对不起。”
方若想一惊，想要开口解释，方若梦却没有给他机会。
“是我一直在试图改变你，让你按照我认为‘好’的方式去处理事情，甚至……我还从来都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是我越界了，想，真的对不起。”他顿了顿，方若想却被他话中的平静，和近似于划分界线的意味震的眼前发黑，没能抓住机会开口。“而且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今天只是在气自己。”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是跟方若幻特别像的那种平静！是最让方若想感到惊慌失措的那种平静！
他怕了！他怕若梦哥哥也会开始变得冷漠、疏离，最终成为他生命中第二个无法触碰的方若幻！怕他此生唯一的温暖，也被同化成冰冷寒霜！
“不！哥哥！我愿意的！”方若想急切道，“跟你共享身体我愿意！为你做出改变我也愿意！哥哥，只要是你希望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你别…也不要我了……”最后这一句话带着哭腔，脆弱的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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