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缓缓飘落,如同谢沉璧最后消散的模样,在冰窟幽蓝的光线中闪烁着细微光芒。顾铖跪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青铜镯子,镯身还残留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沉璧...”他喃喃自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郭旗一瘸一拐地走近,声音罕见地低沉:“顾铖...他...”
话未说完,冰窟突然剧烈震动!被冰封的魔神之心发出刺目的红光,冰层表面出现细微裂痕。
“封印不稳!”林梓潼急道,“谢公子用自己补全了封印,但他的力量正在消散!”
占璞馨的银镯发出刺耳嗡鸣:“魔神在挣扎!它想趁封印未稳冲破禁锢!”
冰魄狂笑出声:“真是天助我也!小守秘人白死了!”他举起那个古怪装置,再次对准魔神之心,“影门百年的夙愿,今日必将...”
一道剑光闪过。
冰魄愕然低头,看见长剑从自己胸口穿透。顾铖站在他身后,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杀意。
“你...”冰魄张口溢出血沫。
顾铖缓缓抽出长剑:“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冰魄倒地,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其余影门杀手见状,纷纷后退。
顾铖看也不看他们,转身走向剧烈震动的魔神之心。他拾起谢沉璧落下的长刀,双手握持,将全部内力灌注其中。
“顾铖!不可!”林梓潼惊呼,“强行加固封印会被反噬...”
顾铖仿佛没听见。他脑海中只有谢沉璧最后那个极淡的笑容,和那句轻如叹息的“对不起”。
长刀猛地插入冰层!顾铖嘶吼着,将毕生功力源源不断注入封印。金光与幽蓝光芒交织,暂时稳住了震荡。
但他毕竟不是守秘人,无法完全驾驭封印之力。反噬很快来临,寒气顺长刀蔓延,瞬间冻僵他的双臂。
“放手!”占璞馨急得摇动银铃,“你会死的!”
顾铖咬牙坚持,唇角溢出血丝,很快凝结成冰。就在他即将不支时,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背上。
温和的内力涌入体内,与他的功力交融,共同注入封印。顾铖愕然回头,看见郭旗笑眯眯的脸。
“别看胖爷我这样,”郭旗嘴角还带着血渍,声音却轻松如常,“内力还是有一点的。”
另一只手按上他肩膀,林梓潼的清冷声音响起:“别分心。”
占璞馨的巫咒光芒笼罩全场,银铃轻摇,古老歌谣在冰窟中回荡:“昆仑雪,千年寒,守秘人,魂不散...”
四人功力交融,终于彻底稳定封印。魔神之心停止跳动,陷入永恒沉寂。
冰窟恢复平静,只余众人粗重的喘息。
顾铖瘫倒在地,双臂布满冻伤,却仍紧握那枚青铜镯子。
“值得吗?”他轻声问,不知在问谁,“为他做到这一步...”
郭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废话。朋友不就是这样?”
林梓潼默默为他处理伤口,眼神柔和。
占璞馨望着彻底封印的魔神之心,轻声道:“他的魂魄没有完全消散。守秘人与魔神纠缠千年,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封印里。”
顾铖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占璞馨指尖轻触冰层,“他既没有真正活着,也没有完全死亡。而是成为了封印的一部分,永远守护在这里。”
永远。
这个词沉重得让人窒息。
——
数月后,昆仑雪山迎来罕见的好天气。
四个人影艰难攀登至最高峰。顾铖走在最前,手中捧着个玉坛。
峰顶空寂,唯有风声呼啸。在这里可以俯瞰万里云海,仿佛伸手就能触及苍穹。
“就这里吧。”顾铖轻声道,“他应该会喜欢这里的风景。”
玉坛中装的是谢沉璧的衣冠。他的身体化作冰晶消散,只剩下几件衣物和那枚青铜镯子。
郭旗掏出一个奇怪的装置放在地上:“这是我改良的‘永恒暖炉’,可以保证这一小片地方永不封冻。这样谢兄弟就能永远看风景了。”
装置启动,周围冰雪微微融化,露出底下黑色的岩石。
林梓潼放下一个药囊:“安神祛寒的药材,虽然可能没什么用...”
占璞馨摇动银铃,吟唱起送魂的古调。歌声空灵,随风传得很远很远。
顾铖将衣冠葬在岩石下,立起简单的石碑。上面只刻着两个字:
“谢归”
归于天地,归于风雪,归于他守护了一生的信念。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下山时,郭旗问。
顾铖望着远方:“继续走镖。替他看看这个世界。”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告别。
——
三年后,江南春日。
顾铖独自走在细雨蒙蒙的青石路上。永安镖局已是天下第一镖局,他却很少亲自走镖了。只除了一条固定的路线——每年春天,从昆仑到江南。
因为谢沉璧曾经说过,童年那本游记里,最向往的就是江南春雨。
他在桥边停下,望着河中乌篷船缓缓划过。雨丝落在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恍惚间,仿佛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桥那头,墨色长袍,苍白面容,眼底幽火静静燃烧。
“沉璧?”顾铖下意识唤出声。
人影消散,只是错觉。他苦笑摇头,从怀中取出青铜镯子。三年过去,镯子依旧冰凉刺骨,仿佛主人从未离开。
雨突然停了。不,不是停了——是有人在他身后撑起了伞。
顾铖猛地转身!
素白衣袖,执伞的手苍白修长。往上看,是墨色长袍,瘦削肩膀,尖削下颌...
最后,对上一双深邃眼眸。
没有幽蓝鬼火,只有寻常的漆黑瞳孔,却带着他永世难忘的寂寥。
“...”顾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怕这又是无数错觉中的一个。
伞下人极淡地弯了下唇角,声音轻得像叹息:“江南的雨...确实很美。”
叮铃一声,青铜镯子从顾铖手中掉落,在青石路上滚了几圈,停在对方脚边。
那人弯腰拾起镯子,指尖轻抚上面刻痕:“这个...我好像丢了很久。”
顾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
“封印完成了。魔神之力消散,守秘人的诅咒...解除了。”谢沉璧抬眼看他,眸中似有微光,“但代价是永世与昆仑相连,不能再离开雪山范围。”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所以这只是个幻影。借雨凝形,来看看你曾说过的...江南春雨。”
顾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衣袖,手指却穿透虚影,只触到冰凉雨丝。
“别哭。”谢沉璧轻声说,“能再看你一眼,很好。”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如同融化的冰雪。
“等等!”顾铖急切道,“我每年都去雪山看你!陪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谢沉璧的笑容真实了些:“嗯。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到了。”
最后一片衣角消散前,他极轻地说:
“江南很好。下次...多给我讲讲。”
雨又下了起来。桥上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顾铖站在原地许久,缓缓拾起地上的青铜镯子。镯身温热,仿佛还残留着谁的体温。
远处,乌篷船摇橹声咿呀,混着雨打青瓦的轻响。
春深似海,故人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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